《夏天，遇见我的青鸟》穆清风

10、第 10 章

　　“夏翎，明天中午的航班，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电话那头，何彧的声音暖暖的，恰如这个寒冷的冬天里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嗯，我收拾好了！”夏翎笑呵呵的拨弄着额前的碎发。

　　“那你上飞机前给我电话，我提前去接你。”何彧顿了顿，语气满是期待，“整整半年没有见过你了，真的好想你！”

　　挂断电话的时候，夏翎还在傻乎乎的笑着。身旁的魏娜见状，又忍不住打趣她。两个姑娘嬉笑着，打闹成了一团。

　　这个学期，夏翎郑重的拒绝了学院的保研指标。她想着，自己反正要出国，还是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吧？其实，她也不是唯一一个拒绝保研的学生。隔壁班有个男生，竟然是为了去支教，放弃了保研。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高尚的人，做着常人不太能理解的事情。但正是因为他们，这个世界才不会变得那么肤浅和庸俗不堪。

　　曾经何时，夏翎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她无私的帮助那个卑微得如同尘埃一般的孩子，把他从肮脏的污泥中拉出来，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他。可是，看着他慢慢从阴影里走到阳光下，她的心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拨动了。

　　可能是那个在篮球场上少女们的欢呼声里敏捷而一往无前的那一抹最亮眼的青春色彩，可能是那个动作娴熟的在厨房里忙着给她烹饪糖醋排骨的忙碌背影，也有可能是两人一同走过的铺满了厚厚的梧桐落叶的校园小径..............

　　总之，情之所起，不知其源。

　　第一次被何彧表白的时候，夏翎表现得是那么的愤怒。事后回想起来，是不是也有一些自己的不伦念头被戳破的色厉内荏呢？

　　第二次的主动回吻，她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了。掩藏着的情绪彻底的战胜了她最后的理智，离别的痛感狠狠地撕裂了她心上的最后一道防线。欲望征服了理智，结局已经无可挽回。

　　夏翎自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独立的新时代女性。她没有任何理由退缩。明知道大部分人都不会赞成他们俩的情感，但是，这又怎样？爱了就是爱了，管他呢？

　　何彧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他们俩每周五晚上的通话一般都不会很久。最多的，也不过是夏翎说说最近复习的进展，问问何彧生活上的细节。

　　何彧父亲的生意做得似乎很是风生水起，其实，这一直是夏翎心头的一朵乌云。何浩生是如何提前出狱，又是如何在出狱一年多的时间内做起这么大的生意？一朵乌云，可能是晴天里无关痛痒的小黑点，也可能是倾覆天地的先兆，比如二十世纪颠覆了传统物理大厦的那两朵乌云。

　　不过，何彧似乎也不愿意谈论他父亲的生意。不知道是何浩生没让他接触，还是他自己原本就不想关心，总之，他很少跟夏翎谈起。但是，凭借夏翎对何彧的了解，何彧是个特别细心的人，他若是不愿意说，那想必是其中某些东西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一想到这里，夏翎又有些担心了。

　　不过，一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何彧了，重逢的喜悦占了上风，夏翎又拉着魏娜高高兴兴的去逛街了。

　　寒假已经开始，又加上是工作日，商场里的人不是很多。

　　魏娜因为要留下来继续陪她的老王，准备临近春节再回家，所以没跟夏翎一起。而且，这次回家，是老王第一次见她父母，她的心情，那是又是紧张又是高兴。找到了本地的工作，她待在宿舍没啥事，也总是胡思乱想。夏翎一说要逛街，魏娜连忙同意了。

　　两个姑娘一人捧着一杯奶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之前夏翎和何彧第一次打工的那个游戏吧门口。

　　站在落地玻璃面前，夏翎看着里面陌生的服务员穿梭其间，一时间有点恍惚。

　　两年半以前，她还对自己的前途一片茫然，身边忽然多出来的何彧让她不知所措。而现在，她的托福和GRE成绩都还不错，正在心情坚定而又忐忑的等待着自己提交的十几所美国大学的入学申请。就算这次申请失败了，她也还能大四下先找个工作。等一年再申请，还能和何彧一起去美国。所以，她也没那么患得患失的，不像那些天天蹲在学校BBS飞跃版上刷小道消息的同学一样压力山大。

　　“夏翎姐？”两个小姑娘正推开里面的玻璃门，出门看到了夏翎。

　　哦，这是自己之前补习过的那两个附中小姑娘吧？一瞬间，夏翎忽然想起来为什么之前觉得她们看起来有些眼熟。原来之前也是在这里见过她们俩。那时，她们俩正红着脸问何彧的名字，夏翎站的远，印象不深。

　　“你们也考完试了？”夏翎微笑起来，朝着她们挥了挥手。

　　“是啊！”左边那个于晓快步走到了夏翎身边，“夏翎姐，你是不是要毕业了？”

　　“嗯，”夏翎笑了笑，“时间过得好快，你们都高二了呢！”

　　“是啊！”于晓看了一眼身边的孙慧娟，似乎鼓起了勇气，“夏翎姐，你知道何彧的联系方式吗？他好像都没有跟他的高中同学联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联系方式。”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羞涩的表情真让人爱怜不已。

　　“这个，”夏翎不忍欺骗小姑娘，顿了顿，面带歉意，“我确实有何彧的电话，但是，他不太想被打扰。很抱歉，我不能给你，请你谅解。”

　　“啊！”小姑娘先是激动的叫了一声，随即，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

　　“走吧！”孙慧娟拉着于晓的手，一道藏着恨意的眼神从夏翎脸上飞快的划过，“我们先走了。”

　　两人越走越远。于晓把头靠在孙慧娟的肩头，孙慧娟似乎在安慰她。

　　“为什么不说你不知道？”魏娜望着那边依偎着的两个背影，“你知不知道，这样给人希望，又马上击碎希望，其实很残忍。”

　　“我知道。但是，这样的残忍只是一时的，而欺骗带来的残忍却是长久的，”夏翎挽起魏娜的左臂，“人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才能学会长大，对吧？”

　　第二天中午，夏翎早早的就到了机场。临近登机前，她给何彧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很嘈杂。何彧只是简短的说了一句“我会去接你！”随即挂断了电话。

　　航班还算准点。下午一点半，飞机徐徐降落在常山机场。

　　上了摆渡车，夏翎急迫的打开了手机，拨通了何彧的手机号。

　　“嘟嘟嘟”单调的声音一直持续着，夏翎挂断了电话。

　　跟着人流通过了安检，站在出口处，夏翎又拨起了何彧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可能是路上堵车了，或者何彧临时有事？夏翎想了想，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何彧自己到了，然后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航站楼里硕大的圆形时钟上，指针不知疲倦的绕着圈。

　　两点半，三点半，四点半。没有任何电话和短信。

　　夏翎一度猜测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欠费停机了，还特地打了电信公司的客服热线咨询。最后发现，不过是自己的杞人忧天。

　　好在夏翎也不是没事干。她早早的拿出书包里的PSP，玩起了刚买的《真.三国无双》。

　　玩了不知道多久，眼睛有些累了，夏翎收起了PSP，抬头看了看航站楼外面。天色已经发暗，难怪自己有点饿了，原来都五点了呢！

　　何彧放鸽子？夏翎很快把这个念头排除在了脑外，这不可能。

　　夏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书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专属铃声显示这是何彧的电话号。

　　夏翎连忙弯腰，从包里掏出手机。

　　“何彧？”电话那头没声音，“何彧？你在吗？”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不安如同潮水一般倾覆了过来。

　　“请问你是何彧的什么人？”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何彧是我的男朋友，”夏翎握紧的手心出汗了。“为什么他的手机在你手里？我能跟他说话吗？”

　　“恐怕不能，”那边顿了顿，“何彧在手术室里。我是常山公安局的李警官。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来第一人民医院胸外科见我。地址是……”

　　夏翎连忙拿笔记下了地址，“我马上打车过来。”匆忙提起了行李箱和书包，夏翎朝着停着出租车的那个门跑去。

　　“去一医院。”她把地址给司机，快速关上了车门，“请务必快点！”

　　“小姑娘，这会是晚高峰，可能有点堵车，你别着急哈！”大叔和蔼的笑了笑，“我尽力。”

　　“谢谢！”夏翎的脑子里全是刚刚李警官的话。何彧为什么在手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在胸外科，是出了车祸吗？是来接她的路上遇到了车祸吗？到底怎么了？……

　　不出意外，路上还是堵车了。夏翎不住的打量窗外，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警车甚是打眼。

　　“今天好像有大案啊！”司机大叔指着窗外的警车，“很少见到这么多警车出动，不知道是不是跟最近的严打有关系？”

　　“严打？”胡思乱想被打断，夏翎转头看着司机大叔，“严打什么？□□？”

　　“可能是吧！”司机大叔摇摇头，似乎不愿意多说。

　　总算到了医院门口，车费总共花了一百多，实在不便宜。夏翎也顾不上找钱，急急忙忙说了句“不用找了！”，便连忙提着行李下了车。

　　问过门口的保安，夏翎挤上电梯，到了四楼的胸外科。匆匆扫了一眼，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夏翎连忙跑了过去。

　　“请问是李警官吗？我是何彧的女朋友。”夏翎匆忙跑了过去。“何彧在哪里？”

　　“他进手术室两个小时了。医生让我在外面等着。”李警官抬起头，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你先别急，我跟你说下他的事情吧。我们去天台。”

　　说着，他示意夏翎把行李放到护士台那边，随即，带着夏翎上了天台。

　　“抽支烟，不介意吧？”李警官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何彧进手术室前，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昏迷了。不过，他好像一直在说你的名字，我就拿了他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我猜，你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夏翎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何彧变成这样，我们警方也很遗憾。”一个烟圈从李警官的嘴里吐出，“他父亲何浩生给警方立了大功，我们成功的打掉了一个盘踞常山六七年的□□团伙。今天下午是警方的收网行动。刚刚匪徒和警方对峙的时候，何浩生被杀，何彧被匪徒挟持为人质。双方激战的时候，何彧中了枪，肺部受了重伤。医生进手术室的时候，跟我说，他们尽力。至于结果，还要看病人的求生欲。”

　　夏翎使劲用手捂着嘴，很小心的让自己不要大声哭出来。

　　“我知道这个结果很残忍，我们局里已经决定给何浩生申请烈士，”李警官看向夏翎，“等医生出来了，你去看看何彧吧！”

　　夏翎红着眼眶，接过李警官递过来的盒饭。她没动筷子。

　　“小姑娘，吃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何彧。”李警官叹了口气，“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能扛过这个劫吧！”

　　夏翎机械的把食物一口一口塞进嘴里。一块骨头差点卡住喉咙，她大声的咳嗽了一声。

　　“可以进去看病人了，”一位年长的医生，在三四个年轻医生的簇拥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病人转到ICU了。情况不是很稳定，暂时还在昏迷，看看吧！”

　　“谢谢医生！”李警官和夏翎跟着护士进了ICU。

　　何彧平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各种奇怪的管子贯穿了何彧的胸，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夏翎小心的想要触屏他的脸，又迟疑着缩回了手。

　　“何彧，你听得到吗？”夏翎察觉到何彧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她心中一动，靠近何彧的耳边，“我是夏翎，我来陪你。你能活下来，请千万千万不要放弃！请你为自己，为我，一定要活下去！”

　　何彧的睫毛扑闪着，眼睛还是没睁开。

　　没过多久，病房的护士过来请二人出去。夏翎再次看了一眼何彧。何彧的嘴唇似乎不易察觉的张合着，“等我！”夏翎读出了他的意思，随后跟着李警官一起出了ICU。

　　李警官帮夏翎在医院对面的旅馆开了个房间，嘱托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

　　夏翎机械的在浴室的喷头下冲洗着旅途带来的身体的疲惫，脑子却完全没办法放松下来。上天真的对何彧太不公了。年幼的时候没了母亲，父亲再婚，然后入狱，然后是噩梦般的五年，好不容易总算能跟父亲一起生活了，却不过半年时间，永远的失去了父亲。这算什么？网文男主角吗？非要全家死光才能爆发吗？这tmd连命都快没有了啊！

　　夏翎第一次产生了对命运的憎恨，为什么外面大部分人都比何彧要幸福那么多？为什么自己能从小一帆风顺，何彧却要被一个又一个的痛苦所包围！

　　夏翎大声的哭着，用手使劲的捶打着墙壁的瓷砖。可恶的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所有的一切！

　　哭累了，夏翎躺到了床上。发泄之后是巨大的空虚感。身体的疲惫不堪终于占了上风，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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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1900年4月27日，开尔文勋爵在英国皇家研究所做了一篇名为《在热和光动力理论上空的十九世纪乌云》的发言，演讲中开尔文声称：动力学理论认为热和光都是运动的方式，现在这一理论的优美和明晰，正被两朵乌云笼罩着。 ——?开尔文所言的两朵乌云分别是指迈克耳孙-莫雷实验测量的零结果和黑体辐射理论出现的问题。开尔文对这两个问题的在意程度反映了当时物理学界对物理学理论体系的普遍忧虑，但他很有可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两朵乌云给物理学带来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这场风暴颠覆了旧理论体系的框架，分别导致了二十世纪物理学的两大理论体系：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