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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月亮婆婆割耳朵? ...

  •   人们都说秀月山是神山,是月神在人间的别居。听说以前月神下凡,来到人间游玩,她一路游览,无论是寒气逼人的雪地,还是炽热如蒸的大漠,再或是奔流如沸的江河,莽莽榛榛的山林,都尽看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过后,她路过秀月山,那时这还是个没有名字的野山。她登上山顶,无意中竟看到一个大湖,开野平阔,在月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月神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旅途奔波,还未能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于是解衣入水,一番沐浴之后,神清气爽,便于此山飞升回到广寒宫了。正因这个典故,此山也得了个月秀山的名字。
      听说月神之后对这湖水念念不忘,每月十五便要来此湖中洗浴。因此有时山下的人们乘凉时说笑,便说怪不得月秀山的月光总是格外明亮,原来是月亮在这湖里洗了个澡,将身上的灰尘泥垢全都冲洗掉了啊!
      欢笑过后,他们就总是要吓唬小孩子,说,“你们小孩儿可不能用手指月亮,不然月亮婆婆就会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把你们一只耳朵割下来。”
      孩子们又害怕又不解,“月亮婆婆是谁啊?”
      “月亮婆婆就是月亮神的妈,她和月亮神一起住在月亮上,要是哪个小孩子不听话,用手指月亮,她就下来割掉他的耳朵!”
      “用手不能指,那用棍子可以指吗?”
      大人们觉得好笑,“用手都不能,用棍子肯定更不能啊!你们要是指了月亮,月亮婆婆今天晚上就会来割掉你们的耳朵!”
      孩子们都怕得捂住自己的耳朵,躲到大人的怀里,谁也不敢吱声,生怕月亮婆婆听到了就会来割自己的耳朵。
      可是这时一个圆圆脸的袖袖却从树后面跑出来,说“才不是呢,昨天丽丽姐姐用手指了月亮,月亮婆婆怎么没有来割她的耳朵呢?卫国伯伯还指了星星,星星婆婆怎么没来割他的耳朵呢?”
      她站在桥头,一阵凉风吹过来,将她的小花褂卷起来,露出了圆圆鼓鼓的肚皮。
      听到这番话,人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孩子的话,还真是好玩呢!
      可是那个伯伯却对袖袖说,“袖袖,谁说我没被割耳朵,昨天半夜我睡的正香,突然耳朵疼,我迷迷糊糊一摸我右边的耳朵,结果怎么着,什么都没摸到,耳朵不见了,这可把我吓坏了,没有耳朵这还得了,那我就什么都听不见了呀!”
      袖袖满脸疑惑地看着那个伯伯的脸,咦?耳朵还在呀!
      伯伯看她疑惑的样子,接着说了下去,“我就四处摸,找我的耳朵,嘿,原来耳朵在我的枕头下面呢!我就赶紧叫醒了你伯娘,让她给我用针缝上的。你看,我的耳朵是缝上去的。”
      袖袖撅起了嘴巴,“耳朵还能被缝上了吗?”她小声嘟囔着。悄悄跑到伯伯的身侧,一遍又一遍仔细地瞧,可是晚上什么也瞧不清,袖袖郁闷了。
      天越来越晚,纳凉的人们慢慢都回家去了。爷爷奶奶也拿起小板凳,准备回家。袖袖想问爷爷,月亮婆婆真的会割耳朵吗?可是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云生叫起来“袖袖,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嘛,你等我一块儿走嘛!”
      她的问号被硬生生吞了下去,转而换成了“云生你快点走,快点来啊!”
      袖袖停下来等云生过来,结果就变成了爷爷奶奶在前面走,云生的妈妈在后面走,袖袖和云生在中间走。
      袖袖问云生,“你说月亮婆婆真的会割小孩子耳朵吗?”
      云生咯咯笑了,眉毛和眼睛都揉作一团,“这你也信?这都是大人哄我们的。”
      “可是,卫国伯伯说他昨儿晚上耳朵割下来,掉在枕头上了呀。他的耳朵是伯娘缝上去的……”
      “我才不信呢,肯定是他瞎编的。”他转过头来对他妈说道,“妈,卫国伯伯就是哄我们的是不?他耳朵肯定好好的。”
      他妈妈笑起来,“你伯就是哄你的,他就算耳朵掉了,那肯定要去医院缝针,哪能拿你伯娘的针线就给缝了?”
      “就是,我指给你瞧。”云生举起手臂,伸着食指指着月亮,“我指月亮了,月亮婆婆怎么没来割我的耳朵呀?哈哈哈~”
      可是袖袖还是疑惑,晚上睡觉,奶奶和袖袖睡在床的一头,爷爷在另一头。
      袖袖把头伸出薄薄的被子,看着窗子白蒙蒙的窗户纸。她握着奶奶的手,“奶奶,你说月亮婆婆会不会割小孩子的耳朵啊?”
      奶奶睡的迷迷糊糊,回答说“听话的小孩儿不会,不听话的小孩儿就会。”
      “那月亮婆婆会不会割我的耳朵呀?”
      奶奶说,“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月亮婆婆就不割你的耳朵。”
      爷爷那头已经响起了鼾声,可是袖袖还是睡不着,她一会儿翻身,一会儿掀起被子。
      奶奶说她,“袖袖你再不睡,月亮婆婆就要割你耳朵了。”
      袖袖“哦”了一声。
      窗子几乎漆黑一片,只在中间透着一点点微弱的光。蛐蛐儿早就不叫了。袖袖缩在杯子里头,一动也不敢动。
      可是过了一会儿,袖袖又探起了头,她摇摇奶奶的手臂,“奶奶,你说月亮婆婆会不会割云生的耳朵啊?”

      那年袖袖才四岁,还是整天玩过家家和躲猫猫的年纪。村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不少,可她只和云生玩得好。袖袖和云生两个的家住的远,在小山边边,和村子中间还隔着一方水塘。爷爷怕袖袖掉塘里淹死,就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吓唬她。因此在比四岁更小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敢穿过塘埂去大湾那边找其他小朋友玩。
      爷爷爱喝一点小酒,村酿的米酒用青釉的瓷壶装好,放在炉灶的热灰中热着,随时等着倒进小小的酒盅,灌入老人的肚子里。爷爷喝好了酒,一片浅浅的红晕泛上脸庞,就开始给袖袖讲故事。
      “我七八岁的时候啊,要去钟塆上私塾,教书先生对我们可严着呢,每日辰时,就差不多七点吧,七点在学堂点名,迟到的就要挨竹板。我们湾离钟塆有好几里路,我天不亮就要走。有次天刚蒙蒙亮,我挎着书包跟往常一样去上学,正好走到钟塆前面那个水塘那儿,水塘边上有一棵白果树,当时我们都叫它‘千年老树’,那棵树大的很,四个人合抱都围不住。我那天正要走到着树这儿,却看见树下有几个黑影儿,鬼鬼祟祟的,围着圈儿,好像在跳舞。我还当几个人在哪儿干什么呢,结果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袖袖听得骇然,偏这时一阵风冷不防吹过来,扑进她的脖颈之中,她猛地打起了一个机灵。
      “那些黑影手里拿着狭长的东西,我就在想啊,这不是长刀吧?把我吓得哦,拔腿就往回跑,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也不晓得是怎么跑回家的。”
      “后来我死活不愿意去上学,你太爷爷好说歹说,我就是不愿去,也不说为什么。你太爷爷拿起竹篾把我一顿打,打的我身上起了一道道青印,最后我还是去了。不过往后你太爷爷每日都送我到学堂了。”
      “许是那段时间我们这儿不太平,又传言山上来了一波土匪,所以你太爷爷也怕我出什么事儿,才送我上学的吧。”
      爷爷拿起一碟花生米,坐在了廊前的竹椅上。天色发白,星星只显出一丝光亮,青砖垒起的院墙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一两片叶子时不时随风招摇。
      “那时候家里也有几十亩田地,你太爷爷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也算供得起我读书。要早晓得他早死,早晓得我只能读那么几年书,我那时候也不会不好好上学,整天扯谎逃学跑出去玩了。所以啊,袖袖,在家扯谎哄父母,上学扯谎哄先生,这都是要不得的。晓得不?”
      “哦,晓得。”袖袖一手抓一把花生米,正一颗一颗送进嘴巴里,可她的手太小,稍稍一动,花生米就从指缝挤出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袖袖怕爷爷说,斜着眼悄悄窥着爷爷,嗯,爷爷正看着对面的院墙呢,她就蹲在地上,将地上的花生米快速塞进嘴巴了。
      “袖袖?你吃什么呢?”身后冷不防响起奶奶的声音,袖袖一惊,嘴里的碎屑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卡在了喉咙里。
      “咳,咳咳~”袖袖大声咳嗽起来,可怎么也咳不出来,奶奶急匆匆地拍着她的背,又大声地数落起自己的孙女。“你这孩子,瞎吃什么东西呢,呛到了吧?脸都涨红了,看你以后还吃不吃!”
      又对着坐在一旁的爷爷说着,“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去倒一盅水过来,你孙女呛到了,你还在那儿坐得这么安稳!”
      袖袖喝几大口水,总算顺了下来,又挨了奶奶骂,眼里正噙了慢慢的泪,撒娇要爷爷抱,要抱抱的手臂还没举起,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花丛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原来是云生。
      云生吃了晚饭,正要找袖袖玩躲猫猫,走到门口,正好看见袖袖被花生米呛到的囧样儿,一时没人发现小男孩儿的到来,他就躲在栀子花丛中,一边偷笑,一边准备窜出来吓袖袖一大跳。他正要猫着腰站起来,却被地上的花枝绊倒,摔了一跤。
      袖袖和云生在院子里挖泥巴玩,弄得满手满脸都是黑色的泥巴印子。
      在之后的许多个晴雨天里,他们也都是一起度过。直到很久……
      转眼已过了春分时节,雨水多了,小河涨了大水,哗哗流淌着。三月来临的第二天,是袖袖五岁的生日生日。奶奶一大早就起来,给宝贝孙女煮了一大碗长寿面,细细的挂面上卧着滑嫩嫩的荷包蛋,又因为淋了香油,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这香味如丝缕般在她的鼻尖绕缠绕,袖袖只觉得鼻尖发痒,不待奶奶叫,自己就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太阳光温温柔柔地透进屋子里,明晃晃地洒下一大片光斑,窗外是布谷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叫,老黄狗还在门外晒太阳,而另一只黄毛白斑的小狗却溜进了房间,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她五岁了的小主人。袖袖最爱和小狗逗着玩儿,因此这小狗对袖袖也最亲近,走哪儿跟哪儿。
      袖袖却并没有注意到黄狗,她站了起来,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桌子,桌子上只有一根用了一半的红蜡烛,上面滴了几滴蜡油,应该是几天前停电用剩的。然后是组合柜,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衣物,边上还挂着奶奶入夜时常穿的厚袄子。
      袖袖跳下床来,又看那只暗灰的旧木箱,那箱子上是几张“壮骨麝香止痛膏”,箱子挂了锁,便再也没别的了。
      “怎么会呢?”袖袖暗自嘀咕,“不会的,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她又跑到堂屋,电视柜,方桌,供桌,饭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什么都没有。
      爸妈房间呢,说不定在那儿藏着呢,这个房间长久没人居住,然而奶奶还是把它打扫得一尘不染。爷爷肯定是想吓我一大跳,藏在一个我想不到的地方吧。袖袖这么想着,就觉得心里又升腾起了一片火苗,心也不凉了。
      她打开房门,墙壁上挂着的是邓丽君和张曼玉的海报,然而袖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另外她还太小,也并不认识这个年代的歌星明星们。她一心一意要找到自己认定的珍宝,一只竖笛。可是她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灶房的柴垛,都没有竖笛的踪影。
      袖袖早就想要一只竖笛了,之前她跟着爷爷去姑姑家,就看到了一只纯白的竖笛,那是表姐梦婷音乐课的乐器。梦婷站在窗前,骄傲地两只手持着那小巧的乐器,嘴唇轻轻吹动着,完成了一首《两只老虎》。从此袖袖的眼里只有那竖笛了,那是一只多么好的笛子啊,像玉一样洁白,吹出的声音像河水一样动听,至少袖袖回家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于是袖袖天天磨着爷爷要一只竖笛。她每天守着爷爷回家,有时候云生来找她,她坚决只在家门口玩,远远的看到爷爷扛着锄头往家的方向走,她就大声呼唤着“爷爷~”欢呼雀跃地扑到爷爷的怀里。
      爷爷叫,“我的酒呢?”袖袖屁颠儿屁颠儿就跑去拿。
      爷爷嘀咕,“外面的虫真多,咬了一身包。”袖袖赶快翻箱倒柜找风油精。
      爷爷埋怨,“今天的菜太咸了。”袖袖转头就对奶奶说,“奶奶,你再去做个不咸的菜吧。”话还没说完,她的脑袋就挨了爷爷一筷子。“你奶奶辛辛苦苦做饭给你吃,你还嫌弃她做的不好?小小年纪,真是欠吃不欠打!”袖袖欲哭无泪。
      总之袖袖用尽一切招数去讨好爷爷,终于,爷爷答应给袖袖买个竖笛当生日礼物。
      袖袖日思夜想盼了好多天,终于到了生日这天,却怎么也没看到爷爷的礼物。袖袖沮丧万分,心中的小火苗还没腾起,就唰唰灭了。这么想着,就连荷包蛋挂面都不香了。
      爷爷一大早就扛着锄头出门了。北头那块地去年种过大豆,肥沃得很,老头准备今年种上落花生。眼看着摘茶季就要到了,到时一家人都得搬到山上的茶园去,十几天都会忙的不可开交,因此要趁采茶前几天把所有的地都翻好,等采完了茶叶,就要预备着种上花生,这几乎是家里一年食油的来源。
      一碗面,袖袖直花了一个钟头才吃下肚去。她正因为没得到梦寐以求的竖笛心里郁闷,不自觉嘴巴就撅的老高。奶奶不知道自己孙女装着什么事儿,她看到袖袖的样子,再加上饭桌上落了好多挂面碎,被孙女的袖子蹭的到处都是,她突然火气冲天。我这么早起来热火朝天地给你煮长寿面,你还不高兴起来了,想造反呢。
      “袖袖,你看你吃个饭,吃这么久都吃不完,吃得到处都是,奶奶知道你今天过生,给你煮了面,还要炖只鸡给你吃呢,你倒好,还生起气来了。人家都说,小孩过生一顿打,我看你就是欠打!”说这话的时候,她全然忘了自己左手正抓着一只缩脖子准备受死的鸡,而右手,则握着给鸡行刑的工具——一把锋利可反光的菜刀。
      袖袖本想问奶奶记不记得要给自己买礼物的事,可是那只鸡突然咯咯叫了两声,似乎是临死的哀鸣。于是袖袖低下了头,将嘴边的话生生吞肚里去。
      云生突然急匆匆闯进来,说让奶奶去接电话。原来是袖袖爸妈来电话了,袖袖本来不想跟着去,每次爸妈来电话,袖袖总是躲得远远的。可今天是袖袖的生日,她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个电话,该不会是专门打给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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