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斯的誓约》浊自

5、拟龙（一）

　　船依旧摇晃得猛烈，瑞米迪欧几乎要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扶住栏杆。他看着单手抓住栏杆就能稳当直立的格拉斯，黑色的眼瞳流露出一丝羡慕。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报复敌人的时候，也不是羡慕力量的时候。

　　船舷的另一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木材断裂的声音。瑞米迪欧瞳孔一缩，看向格拉斯。

　　“格拉斯，请你放过他们吧。”

　　格拉斯没有看他，手指却僵硬了一瞬。之后，他用阴森冷漠的语气说。

　　“你在为他们求情？觉得我很可怕？想满足你那自私又愚蠢的正义心吗？真可笑！你可别忘了，他们就是一群卑贱低劣的渣滓怪物。”

　　“我没有……”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决定他人是否该死的权利？你一句话，就要拯救那些小鬼，可是如果你不给他们自由，那些恶棍就不会认为他们是我们的同伴，也不会临走前杀人泄愤了。而现在，你又想拯救这些渣滓吗？！你是三岁小娃娃吗？！觉得只要待人善良，世界就会充满爱？”

　　“我不是……”

　　“给我滚一边呆着！这场风暴弄不死我们。我做的事，不是你这个乖小狗能看的！”

　　格拉斯越说越激动，透白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看来真的在发脾气……瑞米迪欧心想，这家伙到底在生什么气啊？任性到这个程度，跟不让玩玩具就哭闹的小娃娃有什么区别？

　　远处的海盗在哭喊求饶，更有甚者，吓得失去理智，干脆跳了海——他们宁可被海水吞噬也不想落在格拉斯的手中。

　　瑞米迪欧又重复一遍。

　　“格拉斯，请不要再管他们了。”

　　格拉斯充耳不闻。

　　他的眼睛里的紫光已经深至接近黑色了，细瘦的手臂和脸颊爬上几条诡异的红纹。格拉斯已经临近暴走的边缘。

　　这就是格拉斯吗？瑞米迪欧心想。

　　瑞米迪欧想也不想就抓住格拉斯施暴的那只手。呲啦一声，格拉斯准备施放的死亡魔法飞转移到瑞米迪欧手上。千钧一发，格拉斯瞳孔骤缩，飞快地收手解除了魔法。但瑞米迪欧的左手还是变得血肉模糊。

　　“你想死吗？！”

　　格拉斯朝他大声叫嚷。细长的眼睛恢复成淡紫色，红纹变淡至消失。

　　瑞米迪欧的眼睛则变得水气氤氲，像夜水上空的轻雾。他摆着一副疼得差点要哭的表情，皱着脸用完好的右手指向船舷那头。

　　“……船要散架了。”

　　格拉斯眯了眯眼，彻底清醒过来。的确，他刚才是听见了爆炸的动静。但是……

　　瑞米迪欧是什么人？变成那副样子后，除了老师，就没人在他杀够人之前阻止他的。高级的控制术吗？但格拉斯看的出来，这家伙身上没有半点魔法印记。他没学过魔法。

　　瑞米迪欧疼得眉头紧皱，满头冷汗。格拉斯瞥一眼他的左手，扭过头，大步朝船上被海盗炸出的缺口走。

　　“怎么回事？！”

　　格拉斯在不远处朝一些先前躲起来的孩子吼道。

　　仿佛见到了死神，孩子们噤若寒蝉，一时间，无人回应格拉斯。“回答我！”格拉斯躁怒大喊。

　　“船要沉了，缺口太大，补不了。”一个高大的黑皮肤男孩大声答道。他挺着胸膛，身形粗犷修长，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珠，此时正闪着敬畏的光，直视格拉斯的眼睛。

　　格拉斯瞥了他一眼，扬声道：“不想喂鱼的就给我站成一圈，乖乖听我的话！”

　　“贝莉缇！给那个黑眼睛傻瓜包……”格拉斯转头看向身后瑞米迪欧的方向，神色遽然变得阴沉，嘴角轻轻扯起，“啊啊，阴沟里的老鼠终于出来啦？”

　　贝莉缇被踢倒在地上，捂着腹部，脸色发白，疼得直冒冷汗。而瑞米迪欧细弱白皙的脖颈上抵着一把镀金的精致匕首，劫持他的女人眼眸冷淡，命令道：“封印你的魔法之泉，否则我便杀掉他！”

　　“瑞米迪欧！”贝莉缇惶急地大叫。

　　瑞米迪欧疼得昏了过去。

　　格拉斯漫不经心地走前两步，惊得女人拽着瑞米迪欧后退一步，匕首不小心带深了一点，在雪白的皮肉上划开一道血痕。

　　“别过来！”女人低吼道。

　　格拉斯抱臂而立，露出嘲讽的笑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为什么会认为，你能威胁到我？嘿，光之国里最怕他死掉的，难道不是你们吗？我可不相信，慈仁的女王陛下愿意眼睁睁看着储君以那种恶心的样子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