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恋》李欣普

3、Chapter2 叮当的电车

　　我时常觉得那些美好的事物和人总能用力地吸引我的注意力，可这是追求完美，还是自视甚高。——黎秋

　　当冬令时变成夏令时的时候，莫城的太阳就猛然灿烂起来，但风也很大，所以脸是干燥的。黎秋时常会想起过去时光里的某个瞬间，比如看见远处风吹过的绿色树叶，她就能想起童年时候，她待在老家的祖屋里，农田禾苗正绿的时候，天气很热，太阳很大，她的耳边都是蝉叫，她看到通向祖屋的那条小路口随风晃动的竹子和竹叶，旁边是一条小溪，清凉的溪水，泥土和石子。她依稀记得她的脸也是干的，但一摸鼻子却是油的，她记得昏昏入睡的眼皮，在门前闲适散步的母鸡和小鸡。
　　说不上怀念，可她记得像那样的夏日午后，是缓慢，静谧，单调的。她更愿意用一个中性的词去形容这样的一个记忆碎片。
　　这样的记忆碎片若是都能搜集起来，黎秋倒觉得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她将来某个漆黑的夜晚，她回想起来，会让自己重新回复纯粹和简单，向着自己认为对的目标前进。
　　黎秋在想起这个记忆碎片的时候是个大晴天，天空蓝的清澈，她坐在房间的窗前，早上八九点的光景，看着邱文森从车棚里走出来，推着他的自行车，走进花园小路，打开那道木质白色小门，跨上自行车，顺着下坡路，滑行离开。
　　黎秋仰头看了看天，想起她在这屋子里居住了这么些天，其实说的话并不多，这像她又不像她，抑或是，连她也不知道最真实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座屋子，和这座屋子的人算是接受了她，以最自然的姿态。
　　黎秋把笔记本和笔放进背包里后，下了楼，在冰箱里拿出自己昨晚就做好的三文治。
　　她透过饭盒看进去，然后发现这不是她的三文治，她做的三文治里只有一块芝士，两片西红柿，和几片蔬菜。可是这个三文治，里面还有培根和煎蛋。
　　“怎么了？” 站在门口等她的礼尔问。
　　礼尔下午有课，而她正好去orientation week （新生周）的一个workshop（讲习班），于是结伴一起坐火车去学校。
　　orientation week是新生入学前一周学校举行的指导周，会开设帮助学生更快适应新学校和新学习的指导课程，比如如何写好一份research paper，如何引用文献，如何合理安排时间等。
　　黎秋说：“这不是我的，我的三文治不见了。”
　　礼尔说：“可能是文森特拿错了，我昨晚看见他有和你一样的饭盒。”
　　黎秋无语了，看来邱文森和她一样，只买超市里卖的那种简便饭盒，便宜。
　　礼尔走过来看了一眼，说：“他昨晚辛辛苦苦做的培根和煎蛋。哈哈，没拿。autumn，你就拿他的走吧，他先拿错你的了。”
　　说完礼尔就笑了起来，他的双眼皮大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
　　礼尔个子高，年龄也比黎秋大两岁，可是黎秋却觉得他还是个贪玩的孩子，一方面他是学霸，对金融课程和数学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对未来和事业极有规划，但另一方面，他又爱玩游戏，爱吃零食，爱喝酒和玩飞镖。
　　礼尔浑身透露出极好的教养，从待人接物，到与女生相处，都是那么的让人愉悦，仿佛来自于一个极好的家庭。
　　“我想喝汤，”礼尔说，那时候他们已经上了火车，晃晃荡荡地朝市中心的方向去，车厢里阳光充足，乘客也不多，窗外懒洋洋的一片，极为蓝色纯粹的天空，规整的铁路，延路被保护得极好的树木灌丛，在天线上站着的鸟儿，那么的祥和，黎秋扭头看向礼尔，他高高的鼻梁真好看，听他继续说，“因为我妈以前经常煮给我吃。”
　　噢对，黎秋想，他是来自于一个有广东血统的家庭，这和他外表极其不符合，因为他的高个子和极高的鼻梁。
　　黎秋问：“你喜欢喝哪种汤？”
　　“我妈以前经常强迫我喝一些黑色的汤，我比较喜欢喝一种有胡萝卜，甘蔗，猪骨头的汤。”然后他掏出手机开始谷歌那种汤的原材料，“下课后，我要去超市买这些东西。”
　　过了一会，他又问：“你要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吗？”
　　黎秋点点头：“好啊，我也要买点文具。”
　　然后黎秋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地图，那是他们学校主校区一个简图，是黎秋从学校网站下载下来的，所有的建筑都是蓝色的方块状，上面有黄色圆圈的数字分别标记，旁边的脚注中会有对应的建筑名称和简单介绍。
　　礼尔在旁边笑了起来。
　　黎秋正好扭头看去，看到了他可爱的虎牙，她问：“笑什么？”
　　礼尔摇摇头：“我只是没有想到现在还会有人使用纸质地图。”

　　他们在市中心的火车站下车，一下子就进入了拥挤的人群之中，穿着休闲服装的白人女主妇推着婴儿车，西装革履的中东人提着公文包刚结束了一个电话，穿着球衣球鞋白色长袜似是刚结束一场足球比赛的白人小哥，穿着长筒靴有着浓密睫毛的金发美女，有着模特般的一米八身材的黑人女性，靠近就能闻到浓重体味或者浓重古龙水味道的印度人，身材极好的母语是英文的亚洲男性等等，全都熙熙攘攘地上楼或下楼。
　　他们需要搭乘电扶梯出站，礼尔跟在黎秋身后，让她先上电扶梯，似是极为绅士地帮她挡去了熙攘的人群。
　　礼尔站在自己身后，矮了一节楼梯，黎秋回头竟还能与他平视。
　　礼尔又对她笑了，黎秋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电梯继续往上走，她这才注意到人们俱都站在了电扶梯左侧，右侧不站人，似是专为赶时间的人让出来的一条道，她不禁感叹莫城的文明程度远高于她的国家，她想起国内塞得满满的电扶梯，还有不讲秩序随意插队的人群。
　　站在身后的礼尔该也是见怪不怪的，黎秋想，他也来是自于另外一个文明程度高的国家，他在那里习得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绅士风度。
　　站口刷卡处站着面无表情的白人大叔，一旦有人刷卡都无法通过时，他会上前一步查看原因。
　　两人刷卡出站，礼尔领着黎秋上了一部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的电车，他们需要乘坐这辆电车一直到学校侧门口。
　　上车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一个人，她说了声sorry，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怎么了？”黎秋走到礼尔旁边的时候，他问她。
　　“没什么，我好像见过他。”
　　“谁？”
　　鸭舌帽，入耳式耳机。
　　坐在黎秋旁边，飞机上睡了一路的小哥，竟就出现在了这架电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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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每天晚上十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