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之九公子》毛笔小旧

2、第二章 龙生九子（二）

　　眼看那小精怪倏然在我眼前消失不见，我这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唉，本公子活了两百来岁，只见着这卧龙湾两百载草木更迭，却不知外界今夕是何年。没犯下什么佞案恶端，也没创下什么丰功伟绩，确实是有些辱没了神龙后裔的身份。
　　难怪连小精怪都不待见我。

　　想我整日里好吃懒做，而我那几个哥哥又都非等闲之辈，我这心里头更不是个滋味了。

　　我大哥性子柔和，通晓音律，以琴声静心，以弦音驱邪，又能愉情又能防身，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之品。
　　只不过我是听不来什么天籁的，每每倚在大哥檐下，枕着琴音入梦，梦到的全都是已经化身成龙的自己。
　　三哥笑我痴傻，别人千金求大哥动一动手指都难，而我却拿这清心音当作催眠曲来听，真真是暴殄天物。

　　二哥与大哥正好相反，脾气暴躁，喜战好杀，经常出没于战场之上。他既知自己身份尊贵，无法现身，又不肯错过每一场兵戎交接冲战杀伐的好戏，便只得隐在一方战旗上看热闹。
　　然而二哥不知道的是，他那一身肃杀之气，虽只一面战旗，又岂是凡人所能承受的？
　　只见那举旗士兵抖得连棋杆子都握不住，战旗倒即不战而降。故而有二哥在的战场，虽然阵仗挺大，伤亡却是最小，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三哥的母族为玄鸟，难怪当初只要我一不顺他意，他就把我往那玄鸟窝里扔。估计是想着自己养大的肥鱼，就算不要了，也不能便宜了别家的鸟。
　　不过三哥天资聪慧，早早飞升化龙，故而谁都没见过他化龙之前的模样。
　　究竟是龙？还是玄鸟？或是鸟身龙首？亦或是龙身鸟喙？
　　二哥那边我不敢去问，便偷偷跑去问大哥，谁知大哥说他第一眼见着三哥的时候就是龙形，故而他也不知道三哥以前的模样。
　　我小小地失落了一把，我还指望奇形怪状的三哥足够我扳回一成，省得他老是拿我的鱼尾巴来取笑我来着。

　　要我说，兄弟里头我能比得过的，也就只有四哥了。
　　其实我是不服气喊他哥的，毕竟他性子懦弱，胆子又极小。有一回我当着他面喊他老四，他竟也不恼，还冲我傻乐，若不是三哥在旁边拿俩龙眼睛瞪我，我怕是以后见面都这么喊他了。
　　有一次应龙姑姑带我们去北冥玩。北冥有一种体型稍微大一点儿的鱼，好像叫鲲，反正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是同族。四哥吓得尖叫，立马躲进姑姑怀里，姑姑抱着他耐心安抚，在一旁看得我是嗤之以鼻。
　　真给我们龙族丢脸，也不知道他这龙究竟是怎么化出来的。

　　要说，还是我五哥最好命。因他有着狮族血脉，喜静不喜动，佛祖赞他有耐心，便收了他当坐骑。
　　三哥带我去西天礼佛，远远瞧见他将整个身子伏在香炉之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向我们问好，我心里是又激动又想笑。
　　激动自不必说，毕竟这么些日子没见；想笑的原因也无其他，这么些日子没见，五哥的体型是愈发的浑圆了。

　　六哥的体型像龟，性子也像龟，沉稳且执拗。我们兄弟几个都知道他是个龟脾气，平日里不敢逗他，生怕他将假的听成真的，把玩笑话当成真理。
　　然而隔壁家小毕方天生嘴碎，揶揄他龙身龟像，六哥不理，他又道，有本事去驼动那三山五岳，他便信了六哥是神龙后裔。
　　自那以后六哥消失了几天，再见面时，他竟然真的把三山五岳给驮了过来。此举震惊了整个卧龙湾。
　　后来小毕方哭着来求三哥，能不能跟六哥商量商量，让他把堵在毕方家门口的那八座大山再给驼回去。三哥笑着应了，小毕方回去后，还被邻里平辈笑话了好久。
　　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乱说话那就别挪窝，六哥此举干得漂亮。

　　七哥急公好义，敢仗义直言，而且能分清好恶，秉公而断。
　　我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总能帮助三哥找出我是如何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而且能将犯罪过程推理得丝毫不差，就像是亲临现场，亲眼目睹了我作恶一样。
　　思及此，我咬着尾巴，从眼里掉下来几滴辛酸泪。
　　公子我本来就势单力薄，三哥自己欺负我尤嫌不够，还伙同老七一起，这日子真真是没有办法过了。

　　不过好在八哥清心寡欲，从不爱凑这些热闹。他满脑子的艺术细胞没处使，三哥不许他拆房子，他便自己偷偷溜出去，寻个没人的地方，怀里抱着一堆龙晶石，慢慢打磨着他的艺术作品。
　　想我龙族有朝一日，也能培养出来一个艺术家。三哥指不定又得骄傲了，毕竟是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而且三哥的骄傲即是我的骄傲，我的骄傲即是整个龙族的骄傲。
　　反正不管是谁的骄傲，只要八哥心里不骄傲，我们这头也只能先装作不是那么的骄傲，等八哥有一天终于觉得自己的水平可以值得骄傲地炫耀一番了，我们再适度地骄傲那么一下。
　　总而言之，从八哥的身上我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做龙，尤其是做一条有着高端素养和精神节操的龙，还是得先学会不骄不躁为人低调。
　　天生我龙必有用，何必急于一时，也许这化龙，便是传说中那掌管生灵命运的冥帝给本公子设的第一道坎。
　　想通了之后，本公子这心里顿时豁然开朗，赶紧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回家。

　　说是我们兄弟九个的家，不过只有我，三哥，和七哥在。
　　真怀念以前，哥哥们都在的日子。
　　那时，大哥嫌二哥不学无术，二哥嫌大哥魔音扰民。只是两龙愈发看对方不顺眼，最后终于闹掰，搬出去自立门户了。
　　五哥如今在佛祖那儿当差，身价自然不一般，才不稀罕回这卧龙湾，整日里与我们厮混。
　　姑姑见三哥一龙带着剩下的五只龙崽子甚是辛苦，便主动提出要扶养四哥。
　　这件事情我看得通透。
　　既知辛苦，为何在四哥还是颗龙蛋的时候不提，如今四哥化了龙，虽然性子依旧绵软了些，但至少武力值上去了，自然不需要我们替他操心。
　　我对姑姑这种半路截胡的行为感到不齿，以为三哥的看法会跟我一样，谁成想姑姑将三哥强行拉进小黑屋，两龙在里头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再出来时，三哥竟然点头同意了。
　　三哥啊三哥，你若是被威逼利诱了就吹一吹胡子，也就是你的龙须，兄弟我保证，保证拿姑姑的茶杯当夜壶替你出气！
　　唉，自己带大的龙崽子，一条便宜了佛祖，一条就这么拱手让给了姑姑，就剩下这么寥寥几条，还遭了天家惦记，我六哥和八哥还在天帝那儿好吃好喝地当画工呢，估计短时间内回不来，时间一长也就不用回来了。
　　家里从九龙连珠，逐渐变成三哥和七哥，带着一个尚未化龙的我，少了龙气，失了龙运，这卧龙湾眼看着日渐衰落，之前奔着满谷灵运投靠而来的精怪们也都另寻他处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无双，坏事连连。
　　卧龙湾在这生死关头，又遭遇连年大旱，我等身为龙族不受这五行之运影响，只是满谷的花花草草近乎枯死，除开我们这几条龙，满谷上下再无生灵的气息。
　　眼看着原本生机盎然的卧龙湾，变成了如今这般荒凉之地。
　　时运不齐，就连三哥都要叹气，这卧龙湾气数已尽，若不是因为我尚未化龙，没什么自保能力，三哥早就带着我们出谷去另谋新家了。
　　但是，我怀疑这是三哥搪塞我的借口。
　　毕竟本公子要化龙，必得先找到那龙门，可是三哥又不准许我出谷，不出谷，哪儿来的龙门给我跃。

　　真是不能背后鼓捣人闲话，我这刚腹诽几句，就在门口撞上了归来的三哥。
　　三哥这些日子为卧龙湾操碎了心，天天早出晚归的，两个黑眼圈好重。
　　我龇牙咧嘴，冲他笑道：“哟，三哥早啊！”
　　明明已经日上三竿，三哥也不与我计较，只淡淡瞧了我一眼道：“去哪了？”
　　“我去涸泽看看那几条小鱼，我想好了，等我们出谷，便把它们带去东海放生，三哥你可不许偷我鱼吃。”
　　我见三哥眉头紧皱，恐怕还真在打我那几条鱼的主意，顿觉呜呼哀哉。
　　鱼儿啊鱼儿，你们被谁惦记不好，偏偏被三哥惦记上，本公子能护住你们一时，也护不住你们一世啊……
　　七哥见我愁眉苦脸，在旁边咳了一声，“咳！那个啥，小九啊，那是淡水鱼。”
　　我期期艾艾地看向三哥，“我知道，淡水鱼口感极好，鱼刺还少。”
　　七哥终于憋不住，躲一旁笑话我去了。
　　三哥扶额对我道：“小九，我原先一直以为你我是亲兄弟，论头脑也应该是差不多的，只是你性子低调，不爱显露罢了。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是装的，你是真傻。”
　　你们瞧瞧，三哥真是过分至极，不仅惦记我的鱼，还说我傻。
　　我抱着鱼尾巴缩成一团，“小九既得哥哥们如此嫌弃，也不是那毫无自知之明的龙，出谷以后也不需要你们照顾，让我一龙流浪算了！”
　　七哥笑完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惊讶道：“谁跟你说我们要出谷了？”
　　见七哥瞪大眼睛，我也跟着惊讶道：“那你们这几日早出晚归的，难道不是在忙活搬家事宜吗？”
　　七哥摇了摇头，扭头对三哥道：“我原先还在犹豫，现下看来你是对的。小九虽说还未化龙，可是这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他找个师父好好修习灵术了，省得他整天闲着没事儿干，总爱胡思乱想。”
　　我胡思乱想？
　　唉，天将降大任于本公子，必先熬我心血苦我心智，老七这斯不懂，本公子不与他计较。
　　我看向三哥，只见他点了点头，也不再瞒我，“有贵客要来，得提前作准备。”
　　“贵客？是谁要来？”
　　能被三哥称为贵客，总不会是天帝他老人家亲至吧？
　　“太清元尊。”
　　“太清元尊？”
　　我大惊失色，他老人家不好好呆在太虚山，大老远的跑我这卧龙湾来作什么？
　　“我本打算让你拜他为师的，只是这成与不成，还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2020-08-11 修改了一些内容，接下来的章节也会做些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