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之九公子》毛笔小旧

6、第六章 水神要离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
　　我本以为，拜师还是顶要紧的一件事，毕竟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再加上我那混蛋老爹有等于没有，拜师对我来说就是再找个爹，还是个有人疼有人爱，出事还能罩着的新爹，怎么能不重视，怎么能随便拜。
　　据说大哥拜师的时候，混元门下弟子众多，虽然拜师礼是由徒弟师父二人独立完成，可也是有师兄师姐们一起参加的。师父上座，门徒旁立，三叩六礼，投帖赐名，那排场教人好生羡慕。
　　到本公子这，就算没有师兄师姐，至少也得你情我愿罢。
　　为何如此说？因为这师父我是被七哥忽悠着拜的。

　　本来本公子慷慨激昂的一番话没有起到效果，脑海里正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太清元尊改变想法，就试着后腰处突然被人怼了一下。
　　我知道是七哥，因为兄弟里就数他爱怼我腰，而三哥则是拍脑袋。
　　见我间歇性装聋作哑，七哥又怼了怼我道：“小九？”
　　这次的力道极大，再想装作没听见已经行不通，于是我没好气道：“干什么？”
　　“你看大哥在干什么？”
　　我顺着七哥的指示看向大哥，发现大哥双膝跪地，冲坐着的两位尊神，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于是回道：“磕头啊。”
　　谁知七哥突然将我往前一推，“去吧。”
　　身子顿时往前一个趔趄，好在大哥此举已经格外引人注目了，因而没人注意到我这边。
　　我急忙稳住身体，扭头龇牙道：“你推我干嘛？”
　　七哥对他面前一排示威龙牙选择视而不见，抱起胳膊，也龇起了牙，道：“磕头啊。”
　　“大哥磕我就得磕？”
　　“你不懂了吧，这是礼数。”
　　我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问道：“那你怎么不去磕？”
　　七哥“嘶”了一声，“叫你磕头就磕头，哪儿那么多废话！”
　　“……”
　　于是本公子在七哥一口更为尖利的龙牙威逼下，以及在其他哥哥们和混元祖师慈爱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学大哥的模样，也跟着磕了三个响头。
　　见我此举，三哥他们没有太多表情，本来坐着的两位尊神却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混元祖师老泪纵横，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指着身旁太清元尊道：“时隔多年，恭喜。”
　　太清覆手而立，投在我身上的眸光莫名深邃了几分。

　　至此，太清收徒，赐名鸱尾。

　　我不知道师父收徒弟，混元祖师为何会如此激动，又为何要说那句“恭喜”，我只知道本公子稀里糊涂地拜了师，从卧龙湾神龙族九公子，一跃成为太清元尊座下弟子鸱尾君。

　　大哥亲自送混元祖师出谷。
　　拜出去的兄弟泼出去的水，哥哥们的任务完成，总算是可以走了，一个两个乘风而去，连声“恭喜”都没。

　　南昭那边定了七哥去，反正七哥在谷里头闲着也是闲着，出谷去玩这等好事怎么也轮不到本公子头上。
　　罢了罢了，还是回去收拾行李罢，三哥只留我半日，然后便跟随师父上山去修习灵术。
　　谁知我收拾好行李，抬脚刚要走，却被三哥给叫住了。
　　我先湿润了眼眶，他只凝眸看着我，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三哥是舍不得我的。
　　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龙，以前因我未化龙，他不许我出谷，现在我有了师父，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三哥，你放心，小九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三哥不喜欢看我哭。
　　偷偷将眼泪抹去，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
　　“跟着尊上好好修习灵术，三哥等你回家。”
　　“……三哥。”
　　听到“回家”，眼泪又开始决堤。
　　三哥继续道：“记住，不可乱吃东西，不可碰坏家具，不可偷跑出去玩，不可过了三更还不睡，不可……”
　　每一个“不可”我都狠狠地点一次头，最后再也抬不起头来，身体已经抖成筛糠。
　　直到传来三哥的一声叹息。
　　“去吧。”
　　我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不再犹豫，身后鱼尾巴一摆，转眼已冲出去老远。

　　刚才本公子被三哥带着找元尊时顺便记了路，腾云不过几息之间的路程，若是纯靠两腿奔跑，恐怕天黑都回不去。
　　好在本公子有神力傍身，借助鱼尾而行能快一些。

　　途经涸泽，小精怪不知从哪儿扯了些水草来，正在喂我那几条濒死的鱼。
　　“瞅你这急急忙忙的，作何去？”
　　他放下水草冲我喊道，我却没心情理他。
　　刚要继续往前，脚下突然多了辆似曾相识的小破车，从车上跳下来一尺小人儿，冲我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愈发放肆了，胆敢无视本神？”
　　“……”
　　情感上想要拿脚去踢，可理智却告诉本公子要冷静，毕竟从今儿起本公子也是条有师父的龙了，行为举止不仅代表着龙族，还代表着师门。
　　思及此，我俯下身，发现距离不对，又俯下身，最后乃至于都要蹲下了，这才与那小人儿平齐。
　　那小精怪见状，赶紧驾车离我三丈远，如临大敌一般对我道：“你你你要干什么？君，君子动口不动手，别以为小老儿体型小就打不过你！”
　　我扣起双手，郑重其事地拜了拜。
　　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我抬头望去，发现小精怪退得更远了。
　　“龙族小九，师父赐名鸱尾，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师父？”
　　小精怪架着马车过来，语气颇为怀疑：“小老儿才离开不到两个时辰，你竟然都有师父了？”
　　我点了点头。
　　“说实话，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元尊他老人家会收我为徒。”
　　蹲着说话实在太累，于是本公子还和昨日一样，一屁股坐了下来。

　　“元尊？”
　　这世上当得起“元尊”二字的仅一人，小精怪急忙扔下坐骑跑到我身边，伸出手，扯住我的袖口问道：“可是太清元尊？”
　　“就是太清元尊，你别扯我衣服。”
　　我扯了扯袖子，发现他手上竟用了些力气，也就随他去了。
　　看小精怪如此激动，应该是师父的仰慕者，如今三界英才以能拜在太清门下为荣，可是据我所知，太清一脉人丁单薄，虽然仰慕者众多，可弟子就那么几人。
　　由此可见，能进太清门下，想必是极其困难的。
　　小精怪拽着我的袖子沉默不语，我也陪着他一起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他突然哽咽了一声，就着袖子擦了擦眼角道：“尊上他……可好？”
　　我也不知他何故哽咽，只瞅了眼我那惨不忍睹的袖子道：“他好得很。”
　　“你既已拜尊上为师，”小精怪突然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那么，你该叫我一声师兄。”
　　“……”

　　莫名其妙地拜了个师父也就罢了，怎么还莫名其妙地多出个师兄来了……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天莫名其妙的事情经历太多，现下倒显得淡定了许多。
　　“那师兄你这四千年就在涸泽，也没去看过师父么？”
　　他点了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叹道：“我如今这副模样，怎么好去见他老人家……”
　　我看了眼身边那副娇小躯体，知道他必定是经历过什么，这副躯体估计不是他真身。
　　我宽慰他道:“师兄你别妄自菲薄，师父他老人家不是那以貌取神的神，不会不见你的。”
　　“你这成语都谁教你的？”
　　他皱了皱眉，也不再计较我乱用成语，伸手入怀，掏了半天，掏出一样东西来。
　　我好奇将脑袋探了过去，发现竟是一面铜镜。
　　师兄双手吃力地握着手柄，只见那铜镜正在逐渐变大，立起来怕是比他整个身体还要高。
　　见那镜子颤颤巍巍要倒，我赶紧伸出一只手扶正。
　　师兄得空喘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道：“还得麻烦师弟，替师兄把这个带给师父。”
　　“这是什么呀？”
　　“此乃乾坤镜。”
　　师兄双眼望着那镜面，喃喃道：“是时候还回去了……”

　　我见师兄望那镜面出神，以为镜子里是有什么好东西，于是便悄悄挪了过去。
　　镜中却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猛一看吓人一跳。
　　“什么鬼！”
　　师兄被我这话一激，顿时回神，冲我咆哮道：“什么什么鬼，那是你师兄我！”
　　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脸，再看了看师兄，看了看师兄，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脸。
　　半晌，不确定道：“师兄你……这这这，是公是母？”
　　“你说呢？”
　　师兄收回目光，白了我一眼。
　　“还有，你师兄我又不是龙，有用公母来形容的吗？”
　　眼看那镜中人也跟着翻了一个白眼，我这才信了几分。
　　真不是本公子以貌取人。
　　师兄那斯又干又瘦，脸上的褶子都快堆到脖子上了，但是镜中人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的，这差距实在是忒大了点儿。
　　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镜中人，小心翼翼地道：“师兄啊，这真的是你？”
　　师兄点了点头。
　　“那现在呢？”
　　师兄一顿，似乎要点头，却又摇头，最后只得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镜中的模样，缓缓叹了口气。

　　“……吾乃水神要离，倚涸泽而居，殁身于蚩尤之战。”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鸱（chī）尾”：
文中参考了北宋吴楚原《青箱杂记》中的记载：“海为鱼，虬尾似鸱，用以喷浪则降雨”。
“鸱”在古代指“鹪鹩”[鸱鸺]，是一种凶猛的大鸟。
也就是说，小九的尾巴像一种尾巴像鸱的鱼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