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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日早朝。荆临天能把楚国发展到经济军事巅峰,能任人唯贤到把年纪轻轻的凌熠提拔到如此地位,又岂是池中之物?当朝力排众议,大手一挥,任命凌熠为帅,齐田将军为副将,率领五千精兵出征燕东,即日启程。
      凌熠披上了铠甲,骑马瞭望燕东方向,战神之气骤然勃发。文武百官随荆临天一同登上京临城墙,目送凌熠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向着燕东出发了。

      【燕国瀚海关】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赵伯霈握着的剑上还有没有凝固的血顺着剑刃滴滴答答的留着,握着剑的那只手连手指甲都已经劈了。
      国内援军还在路上,燕云十二骑早已折损过半,这几日完全是在凭借天堑负隅顽抗,中山前些日子遭赵伯霈打击,元气尚未恢复,此次强攻天元山难免力不从心,又有屈远在,尚可抵抗一阵。
      瀚海关确实是难以抵抗那北契铁骑了,北契铁骑本就凶猛,更何况此次北契对燕国志在必得,兵力也是数倍于燕云十二骑,这一仗勉强退了北契,北契若强劲来犯,瀚海关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赵伯霈带着残兵回了关内,问身边一副将道:“援军方面有消息吗?”
      身边人摇了摇头,绝望地说道:“回王爷,没有。而且屈将军那边有消息,说是天元山敌军今日攻势也比前几日强了,若是援军再不到,怕要失手。”
      赵伯霈闭了闭眼,等眼前的那一片血红散去,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上了城墙,将手中长剑抵在地上,双手撑在剑柄上,看起来疲惫极了,全身仿佛都靠着一柄剑支撑着。
      他想:“国内援军来的话,极速前进也不会少于十日,这才第三天。”
      莫非我真要殉国了吗?
      那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要不先休息一阵吧,王爷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赵伯霈转过头来盯了那副将片刻,深邃眼眸让人觉得看不清,那一瞬间的压迫感过去,只听他竟玩笑般地说了一句,那玩笑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若瀚海关守不住,我们就能永远闭眼休息了,还在这三天?”
      那副将打了个颤,赶紧闭嘴了。

      入夜,赵伯霈心里没底,食欲不振,但还是凑合着吃了几口饭,毕竟不能做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也至少要做个饱死鬼。回了帅帐他随手抄起一块破布擦了擦那满是血污的铠甲,见实在擦不干净,一皱眉把那早已看不出底色的布扔到一边,和衣睡了。关外契人虎视眈眈,枕戈待旦也并不为过。
      赵伯霈这一日一日地被战争消磨,自从在京临接到战报就没再水果一个安生觉,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里也慢慢爬上了血丝。只是这一晚也是个难以安寝的夜,天空才微微泛起鱼肚白,突然有人冲进帅帐,大喊道:“王爷不好了,契兵打来了。”
      赵伯霈被惊醒时的睡意一下子就消散得无影无踪,顿时从床上蹦了起来,提起长剑,冲出了帅帐,迅速整队迎战。好在燕云十二骑在他手下素来训练有素,尤其是用兵之际,哪怕只剩下了一百个人也是丝毫不乱的,这些一直跟着赵伯霈的战士即使是在平日里夜间也不会完全睡死过去,何况这种战时。
      士兵整个集结过程非常迅速,亲卫将赵伯霈的战马牵来,赵伯霈摸了摸那匹也没怎么好好休息的战马,果断翻身跨坐其上,身后两千战士跟着立马跟上。
      赵伯霈回过头像副将交代道:“本王此次若回不来,屈远大将军接替我当主帅,剩下五千士兵听凭他调度。”
      那副将连忙道:“是,谨遵王爷命令!”
      瀚海关关门打开,黑色军队鱼贯而出。
      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齐齐就位,不论是出关的士兵还是弓箭手,他们的脸上都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凶狠表情,这燕云十二骑只要有主帅赵伯霈在,就不算完。每一仗都可能是最后一仗,每个人都不遗余力,拼死一搏。

      赵伯霈龟裂的手稳稳当当地提着长剑,一马当先地冲向北契大军,端阳王爷身先士卒,士气自然大涨,身后士兵爆发出雷鸣般的喊杀声,冲向了敌军。
      赵伯霈面沉似水,他想与其等北契打进骊阳,死在雕栏玉砌之间当个被人唾骂的窝囊王爷,还不如战死沙场,让天下知道燕云王室也是有血性的。
      他这么想着,手中长剑挥动着,剑剑毙命,招无虚发,赵伯霈身体里除了王室正统血缘之外,还有一半是燕国将门屈家的铁血,如此情境倒将他骨血里嗜血的一面彻彻底底地激发了出来,那些喷溅出来的鲜红,沾染在了他的身上,愈发使他更加凶狠。
      赵伯霈杀的双眼通红,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一波北契士兵已经开始攻城了,城墙上弓箭手纷纷拉开弓,如雨的箭纷纷落下,城墙下的尸体堆叠如山,可北契铁了心要拿下瀚海关,后继者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他们毫不怜惜地踩着同伴们的尸体,一步一步攀上那高耸的墙。
      赵伯霈一剑砍下一个人的脑袋,在血雾中回头看了一眼瀚海关和身后越来越少的人,心中有些东西慢慢坚定成型。
      “哪怕就剩我一个人,那也要杀够本!”

      在勇猛也终究是人,会累会疼,会失手,突然赵伯霈感觉到骑着的马失去了平衡,连着自己一起向前摔去,原来是那匹马被人砍断了腿。赵伯霈反应极快,果断蹬着脚蹬站了起来,躲开一击,又在那马背上一蹬,腾空而起,他瞟了一眼下方,北契骑兵将刀枪朝天竖起,自己一旦落下就会被那些锋利的刀□□个对穿。
      赵伯霈闭上了眼睛,等着刀剑穿心的疼痛,眼角滑过了一滴泪,那一滴泪在脸上血污结成的沟壑之间逡巡。

      但赵伯霈预期之中万剑穿心的疼痛却没有来到,有人强行突进了那刀枪围成的圈子,北契人收起了刀枪,乱作一团,露出一个仅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接着一道急劲的挥剑声响起,带起一阵风,将赵伯霈散落的头发斩落一绺,接着赵伯霈落入了一个稳稳当当的怀抱。
      赵伯霈意外捡回一条小命,连忙诧异地睁开眼睛。凌熠俊美的脸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的眼底,周围的人呐喊着援军到了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一时无数念头冲进了脑袋:“这是什么情况?楚国援军到了?瀚海关守得住?”
      凌熠先是大致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好在身上的铠甲材质都是一等一的,护住了要害部位,其他的都些不要紧的皮肉伤,顿时放下了一颗提了一路的心,又一阵后怕,若是自己晚来片刻……他不敢接着往下想,把目光转向了赵伯霈的脸,只见他眼角竟然还有些湿润,便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挑起一边嘴角,调笑道:“师兄不哭,有我在呢。”
      赵伯霈:“……”
      难得赵伯霈终于也被人噎了一回,但战场刀剑无眼,他无心玩笑应付,迅速把两人类似英雄救美的别扭姿势调整了一下,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连着砍了几个人泄愤。
      凌熠在他身后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持剑,见他这样更是觉得乐不可支,附在赵伯霈耳后把前几日的话还了回去:“看来师兄功夫不曾荒废啊,师弟我甚是欣慰呢。”
      赵伯霈:“……”
      这兔崽子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消遣师兄了?
      凌熠言罢也不撩逗他了,手中宝剑也飞速地运动了起来。赵伯霈见他出招云淡风轻,但却招招致命,所过之处竟也没几个能在他手下过两招的。手指间竟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黑雾,被那碧绿的剑柄映衬得多了几分诡异,赵伯霈方才有些放松的心情微微收紧了一些。

      当年凌熠离家前往京临的路上不慎坠崖,恰好救了被先王妃派刺客追杀的赵伯霈。当时凌熠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又没有正经学过什么武艺,当时就是用了这黑雾吸了河中的水,生生绞杀了六名刺客。
      当时赵伯霈也不过十七八岁,突逢这样的情景也乱了阵脚,觉得害怕惶恐,觉得自己碰上了妖怪,当他的惶恐害怕过,又觉得这少年实在不像是坏人,才慢慢放下心来。之后一直拿凌熠当救命恩人,还把他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师黎清太傅,二人这才成了同门兄弟,再后来凌熠也没再用过这黑雾,再加上他当时心系家国大事,便淡忘了这件事情。如今再次见到这黑雾,迟到的不寒而栗终于涌上了心头:这凌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赵伯霈有着燕人的壮硕身材,坐在凌熠身前比他高一点,也要宽一圈,凌熠却丝毫不觉得别扭,将他稳妥地护在身前。赵伯霈一边觉得十分别扭,一边又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世上除了他已故的母妃,再没人这么心心念念地保护他,生怕他受一点伤。这种感觉像是一枚细小的阵,找了个缝,刺进了赵伯霈的心里,不疼,酥酥麻麻的。
      赵伯霈顿时矛盾了起来,一面觉得这小师弟是个绝世的妖孽,又觉得哪怕他就是个妖孽也无妨。
      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凌熠突然把他按倒,赵伯霈整个人都被他压在了身下,向前折去,凌熠在他耳边“嘶”了一声,才把他跑偏的思路拽回来。
      他迅速转头看了一眼凌熠,凌熠的右脸上被划破了一道,皮肉绽裂,即使那眉眼好看,但配上这狰狞的伤口,也像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赵伯霈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若是凌熠没有及时按下自己,现在那一剑刚好戳上赵伯霈胸口。
      那把剑打造精细,不是寻常士兵持有的,凌熠和赵伯霈同时向着那把剑飞来的方向,之间一个身着北契华服膀大腰圆的年轻男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赵伯霈神色突然狠厉了起来,那眼神里是快要溢出的愤怒,他咬牙切齿地叫道:“薄莱!”
      凌熠这才知道那人原来就是北契二王子薄莱。
      赵伯霈想杀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转头一看凌熠的脸一边懊恼自己走神,一边泛起一阵心疼,还没等他疼过劲,就听凌熠笑着说道:“师兄不是这就吓呆了吧?”
      赵伯霈叫道:“你的脸……”
      凌熠倒是丝毫不在意,出招依旧有条不紊,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小伤。”
      倒显得赵伯霈大惊小怪了一样。

      楚国五千精兵突然从天而降,天元山和瀚海关之围算是解了。两人原本共骑一匹马,但到了瀚海关外,赵伯霈实在是觉得有损他端阳王爷的威严,坚持跳了下来顺手牵了一匹马过来换上,可怜那惨遭王爷压迫的士兵只能格格不入地走进关门了。

      赵伯霈跳下马的时候猛然发现凌熠脸上只剩下了方才被划破时留下的血迹,那皮开肉绽的可怖伤口已经不见了,他当即觉得十分诡异,但是碍于人多,也不好当面询问,堪堪压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回到营地赵伯霈立刻抓这凌熠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帅帐,美其名曰:“相爷帅帐没有搭好,暂时先在我的帅帐歇息片刻”。

      赵伯霈在宫里官场明争暗斗出来的虚与委蛇都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抹上了凌熠的右脸,那只沾满血污的手试图将凌熠脸上的血迹抹去,但是怎么都擦不干净。但受下那片温热的肌肤确实是平整光滑,仿佛之前见到的狰狞都是幻觉一般,赵伯霈一时有些怔愣。
      凌熠知道这事是瞒不住了,心里咯噔了一下,面到倒还是一张微笑的脸,然后伸手将赵伯霈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漫不经心地说道:“师兄何必惊讶,七八年前你不早就知道我是个怪物了,现在才觉得害怕有点晚了吧?”
      凌熠说完也不看他,径直出了帐子。赵伯霈在他身后狠狠皱起了眉,当年他一颗心太小,除了一腔男儿热血什么都不剩,甚至没有来得及问清楚他那个当年不声不响的小师弟到底是什么。

      燕国边境终于迎来了这一段时间里第一个安稳的晚上。楚国救兵从天而降,确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且来着是凌熠,更是令人难以想象。传说这凌大将军当年在楚国和南越一战中一人入千军万马救驾有功,又在楚国兼并周围小国的战争中屡建奇功,年少拜将。出征时帅旗红色底,上书一“凌”字,又因其表字煜焱,世人称“火字旗”,北契虽从未与其交手过,但也多少有些听闻,见到那一抹艳红士气就有些弱了下去,之后退兵也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凌熠随他们吃了晚饭,席间除了外交性地客套了几句之外,也没多说什么,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原本他就声名在外,让人心存敬畏,如今亲眼见了,那容貌甚是昳丽,更让人难以逼视。没了原本赵伯霈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气氛,这顿饭倒是吃的极快。
      凌熠回关时就觉得太阳穴就开始胀痛了起来,面上也没有表示,饭前吩咐副将齐田帮他煮碗药来。那药闻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清苦,凌熠回了新搭起来帐子里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走到桌边端起碗来一口气干了。之后又喝了几口冰凉的清水压了压苦味,就坐在案后开始写呈给荆临天的奏折。
      不知是这两日赶路着急,还是忧虑过度,这头疼感竟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压下去,凌熠不由得跌坐进了身后的椅子里,双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试图熬过那阵疼痛。这是有人掀开帘子进来了,凌熠匆忙坐直了身子,抬头看去,是拌了男装的凌鸢。
      凌熠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问道:“怎么了?”
      凌鸢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没有散去的药味,赶忙上前问道:“哥你又吃那药了?”
      凌熠有点无奈地敷衍道:“没事,这几日可能累了,你也辛苦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凌鸢一皱眉,把他案上还没来得及收的药碗一砸,那碗顿时四分五裂,残留的药渣在地上晕染出了一片黑色。
      凌熠听到那刺耳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他对她这种无理取闹的行径十分习以为常了,也不说什么,就静静地等下文。
      只听凌鸢怒道:“这药毒性大,要和你说几遍你才知道!下次头疼了告诉我我帮你针灸也好,按摩也好,总之不许再吃这药了!”
      凌熠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举起三根指头,对她说道:“保证,发誓,不吃了!”
      凌鸢知道她这有错就认,从不改错的哥哥绝对是在胡扯,但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就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跑了。
      凌熠被她这么一闹腾头更疼了,站起来扶着脑袋在帐子里溜达了,打算不管怎么样先好好睡一晚再说,就脱了铠甲外袍,躺在行军床上屈指一道黑雾灭了灯,睡下了。
      只是这次头疼得甚是厉害,一闭眼眼前浮现的全是赵伯霈质问他时的样子,那张刀削斧凿的面孔像以一种十分凌厉的姿势扎进了他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夜半时分他又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烧得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十分难受,实在是睡不着,最后他也不挣扎了,爬起来随便套了一身黑色劲装,唰地掀开帐子出去了,跨上战马冲着天元山去了。
      凌熠帐旁边就是赵伯霈的帅帐,赵伯霈一直惦记着战局,想着这一关算是过了,下一步该怎么走,突然听到帐外的脚步声,连月的战火让赵伯霈格外敏感,这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引得他警惕了一些。
      他估计是凌熠出去了,也迅速套上了衣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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