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鸟不知山林之乐》吾之犬

1、楔子

　　金陵，天下四十八门派之首，潇竹门，今夜灭门。

　　艳魔似的烈火舔舐着这千亩富丽堂皇之地，穿行其间的风都似乎在发出解脱似的咆哮。

　　正殿内，一人衣冠楚楚，坐于首座，四溢的火已经蔓延至他脚下。

　　正殿八寸厚的大门被风猛地撞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提着剑走进来。

　　她每踏出一步，就说出一句话。

　　“洪德二十七年，你偷习禁术，被父亲发现，他关你禁闭，为期三年。”

　　“洪德三十年，禁闭期至。同年，关外金贼入侵，父亲不屈，唯愿以死抵抗。”

　　“洪德三十一年，你勾结金兵，纵贼入关。”

　　“与此同时，你盗取门主玺印，假传门主意，门主愿率潇竹门八千门人，归顺金贼，叛出中原。”

　　她一挥剑，那火舌就像媚主的卒，嘶嘶叫着卷过去，将整座正殿付于火海，包括那座上之人。

　　她在火海里踏行，而那火既不避开她，也不伤到她。

　　“父亲知道，大怒，要以家规处置，收回你一身武功，将你逐出潇竹门。”

　　“二叔，你犯下滔天罪过，可他仍旧当你是兄弟，你本当斩首，可他不忍。如今冤魂在上，血海深仇，我只问你，你可曾后悔？”

　　她走到大殿中央，举起剑，遥指着座上那与她一脉相承的亲人，沾上了灰的脸在火光映衬下显得异常狠厉苍白。

　　潇竹门门主是个狠角色，火舌攀上他的身，他却恍若未觉，目光似是透过火海看见了谁的影子。

　　他说道：“潇筱，二叔从小看着你长大。你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他太忙，顾不上照顾你。我喜欢你，便日日同你玩儿。那时候你多招人喜欢，聪明，机灵，门里所有人都觉得，你会是下一任门主。”

　　潇筱的目光被火光吞噬，沉默不语。

　　“金兵入犯，我们潇竹门在江湖上还算有地位，可和百万金兵比起来，算什么？抵死顽抗，那就只有满门被灭的下场了。你还那么小，旁人死了便罢，可我怎么舍得让你死？若我带着你出逃，这一生颠沛流离，一无所有，你那么小就要背负满门被灭的仇恨，实在是太残忍了。我打开城门，金兵视我们立功，才给我们立足之地，潇竹门才能发展壮大至今。”他的声音渐渐激动起来，“你看如今江湖上，还有多少门派是当年留下的？他们都消失了，可我却让潇竹门做到了天下第一！这不是我的功绩吗？我为什么要后悔？二叔没有子嗣，这潇竹门未来还会是你的，可你自己不要，亲手把它毁了，二叔问你，你后悔吗？”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沉沉说道：“当年，门内所有人，看着他被审判。面当八千族众，你用他修习了一生的潇竹剑法，杀了他。你是这一切的首罪，可他们也不无辜，死到临头，竟无一人替他发声。他们，都不知恩义，不知恩义的人，都该死。”

　　那人忽地说道：“潇筱，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修习了禁术？”

　　她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禁术赐予你的力量，你不能烧起艳火。惊才绝艳之火，只有惊才绝艳之人，才配使用。可是。即使是惊才绝艳，也降服不住这逆天之火。这么大的阵势，你已经火毒攻身了吧？”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却什么都没有说，她每一步跨出，都能往前走出将近十米，如今已然到了最后一步，举起剑，就能一下刺穿那人的心脏。

　　“只要你不后悔，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一生，从未悔过。”

　　她举起剑。

　　“潇筱，二叔劝你，趁早弃了禁术，否则每月朔日，子午之交，你都会生不如死。当年我在禁闭的三年里，饱尝地狱之苦。杀了......以后，我就化去了一身禁术，连带武功受损，不然今日，也不会给你杀掉我的机会。”

　　“废话太多。”

　　那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艳火仍然烧着，像是古代那些吸干了帝王将相精血的妖姬，不尽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