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春深锁陆乔》斋天

8、第 8 章

　　陆乔坐在角落的桌子里刷手机，看到我端了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笑得很开心：“你也喜欢吃水晶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啊？”
　　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选什么，就和你点了一样的。”
　　陆乔：“不一样，你没加醋。”
　　我：“哦，我不习惯吃醋。”
　　陆乔似乎有点惊讶：“你是我碰见的第一个吃小笼包不加醋的。”
　　我心说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就低头吃了起来。
　　忽然我蒸笼里的小笼包被夹走了一个。
　　我抬头不解地看着陆乔，陆乔动作麻利地把整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嚼得两腮鼓鼓的：“我尝尝没有醋的小笼包啥味儿。”
　　我说：“我还以为你一份吃不饱，刚想说分你半笼来着。”
　　陆乔把他蒸笼里洒了醋的小笼包夹给我：“你也尝尝有醋的小笼包。”
　　我其实并不喜欢吃醋，不过这种情况下拒绝别人不太好，就强行把它塞进了嘴里，果然……又苦又酸……
　　陆乔笑了：“有这么难吃吗？”
　　我赶紧喝了一大口粥冲淡嘴里的醋味儿：“还好吧，我吃不习惯。”
　　陆乔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不喜欢吃醋的女生挺少见。”
　　我懒得理他神经兮兮的话里有话，埋头认真地喝着粥。
　　陆乔笑着说：“你慢点喝，才七点十分，离上课还有五十分钟呢。”
　　我抬头，陆乔正一脸愉快地看着我。
　　说真的，我总感觉陆乔长了一双很占便宜的眼睛，哪怕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人也总是含情脉脉的，而一笑起来更是不得了，春风化雨般的入骨温柔，半是天真半是痞气，完全就是我的取向狙击。
　　我迅速把目光转回自己的餐盘：“你看我干嘛？专心吃早饭啦！”
　　陆乔一边用勺子扒拉着碗里的粥一边委屈地嘟哝：“看看你都不行啊？”
　　我有些无奈地说：“那你看我，我能看回来不？”
　　我本来是想着陆乔会因为不想被看而乖乖退让，没想到他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好啊好啊。”
　　我摇摇头，不想理他了。
　　吃完这顿有史以来最不自在的早餐，没有早课的我打算回去补回笼觉，但是陆乔非常诚恳地邀请我去听苏教授的微积分课。
　　苏教授也是我的微积分老师，特别爱跟学生互动，一把年纪两鬓斑白了，却还懂不少网络上的热词和新梗。他是我们学校出名的高人气老师，还上过央视。所以虽然他给分很严格，但是每年选他课的人还是多到能把教室挤爆。
　　说实话，我是挺想念苏教授的。
　　于是陆乔载着我风驰电掣地骑到了东教学楼。
　　苏教授的课堂一如既往地多欢声笑语，有时候我会有一种自己还是刚入学的新生的错觉。刚刚从D城那个沼泽般的地方逃出来，在杭州，满怀期待地开始我的新生活。
　　我正恍惚，身旁的陆乔突然站了起来，我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苏教授点到名回答问题了。
　　陆乔刚答完拉格朗日定理怎么证明，苏教授的目光就隔着厚厚的镜片锁定在了我身上：“不错，这位同学回答得相当完美。你身边的女同学有点眼熟啊。”
　　乌泱泱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句很大声的：“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苏教授：“瞎说什么呢，你当你是贾宝玉啊？”
　　哄堂大笑。
　　陆乔坐下来，笑意融融地看着我。
　　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苏教授每年教那么多学生，我又不是活跃在课堂上的，也不爱在课间围着他问问题，应该……应该不会记得我的吧？
　　我和陆乔就坐在教室左边第三排的位置，苏教授背着双手走到我们旁边，问陆乔：“带着朋友来听课？”
　　陆乔点点头：“恩。”
　　苏教授推推眼镜：“女朋友啊？”
　　我赶紧否认：“不是的。”
　　陆乔微微一笑：“还不是呢。”
　　苏教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问我：“你以前上过我的课吧？我对你印象还挺深。”
　　我脱口而出：“不会吧，我很低调的……”
　　苏教授笑道：“有一次下雨，我自行车坏了，你帮我修过链条的。”
　　他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才刚进学校。
　　对于苏教授记忆力这么好，我有点惊讶。
　　苏教授又问：“你叫什么？”
　　苏教授在问我名字！我简直受宠若惊：“赵出尘。”
　　苏教授盯着天花板想了会儿，说：“是去年那个唯一满绩的女生吧？哦我说这句话不是在歧视女生，但是确实，去年我教的两个班，一共八个满绩，只有一个女生。所以今年的女同学们要多多加油了啊！”
　　陆乔一脸崇拜地看着我：“学姐好厉害！”
　　我捂脸，对我而言，在公开场合被青睐有加地单独夸赞简直是一种公开处刑！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的滋味……
　　好在苏教授自己说完就走回讲台了，大家也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回黑板上了。
　　除了陆乔。
　　陆乔的大眼珠子在黑板和我脸上来回转，导致我最后忍无可忍把课本拍到了他脸上：“我脸上没有公式，再乱看就打你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陆乔去讲台交作业——我们学校的惯例，上一节课的作业这节课交。
　　那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陆乔把作业本放到苏教授面前时，苏教授一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一边对陆乔说：“小伙子要加油啊，有些人错过就是过了。”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带。
　　陆乔带着笑意说：“好的，谢谢苏教授指点。”
　　……我发誓我再也不陪陆乔来上微积分课了。
　　我们刚认识那会儿，全世界都在撮合我俩。现在想想，可能我攒了十九年的运气都在那会儿用掉了。陆乔就是我阴霾满布的生活里最耀眼最温暖的那束光，势不可挡地穿破云层照亮我的世界。

　　这周末我们项目部要做一个“旧书换盆栽”的爱心捐献活动，号召大家捐出自己不需要的旧书，三本旧书可以换一盆可爱的多肉。接受旧书的是我们青志一直在扶住的某山区希望小学，这也算是个传统活动，每年秋天都会举行。
　　周五下午金一天去超市借了几辆小三轮，点了几个课表没课的男生跟他一起去花鸟市场运盆栽。
　　傍晚的时候我收到陆乔的微信消息，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养的花花草草，他顺手给我带一盆回来。
　　我语重心长地回复他：“乖，公事公办，不要夹带私货，好好运送盆栽吧。”
　　一直想养发财树的小安听说了这事儿，趁我在洗澡拿过我的手机给陆乔发了一句：“人家想要两棵发财树，么么哒~”
　　……从那以后，我就养成了给手机设锁屏密码的习惯。
　　当天傍晚陆乔就骑着超市借来的小破三轮来给我们送盆栽了。
　　我和小安下楼的时候看见一绝世帅哥坐在一辆锈迹斑斑的小破车上玩手机，帅哥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一只踩在踏板上一只踩在地上，居然有一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霸气。
　　但是当陆乔回过头来，看到他脸上小花猫一样一块灰一块黑的时候，我和小安瞬间一齐笑喷了。
　　我看着陆乔满是鞋印的白球鞋：“陆乔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陆乔一脸委屈巴巴：“花鸟市场今天搞促销，一群阿姨和我们抢盆栽，呜呜呜我太难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辛苦了，干志愿者是这样的，你得慢慢习惯。”
　　陆乔难得表现得很乖巧，重重点了点头：“这根本不算什么，能帮到山区小朋友就行。”
　　然后他轻快地跳下车，从一堆多肉中挖出两盆发财树：“这是你朋友要的发财树。”
　　小安赶紧接过来：“谢谢人帅心善的小学弟。”
　　然后小安拿胳膊肘撞了我一下，我疑惑地看着她：“？”
　　小安：“……你有湿巾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兜里掏出湿巾递给陆乔：“你擦一擦吧，都快变成小花猫了。”
　　陆乔：“我的脸？！”
　　但是他找不到镜子，胡乱抹了一把，还是没擦干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又扯了一张湿巾帮他仔细擦了一遍脸。
　　夕阳的余晖下看不清楚，但是陆乔的脸仿佛有一点点红，不知道是我擦得太用力了还是他终于难得一见地害羞了。

　　周六一大早，我们项目部十九个人就分成两组，分别在学校文化广场的东西两端摆摊。宣传横幅早就挂出去了，因此不一会儿便有大把早就整理出旧书的同学来摊前排队换盆栽。
　　陆乔昨晚和沈元培开黑打LOL打挺晚的，早上起得迟，胡乱洗了把脸就过来帮忙了，听说两人连早饭都来不及吃。给大家搬盆栽的活儿都是男生在干，女生负责登记和整理书籍。
　　我们这边空下来的时候，我和梅子园去小卖部买了一些面包和矿泉水。
　　陆乔和沈元培果然饿狠了，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大家就围着他们笑。金一天翘着二郎腿一副剥削农奴的地主模样：“以后还敢不敢在干活前夜熬夜打游戏啦？”
　　陆乔努力地咽下一口面包：“不敢了。”
　　沈元培：“下次通宵吧，通宵就不会起不来了。”
　　郭月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通宵容易猝死！”
　　沈元培扶了扶被拍歪的眼镜：“你丫咒谁呢？”
　　金一天打断他们：“好了好了，吃饱喝足快去换班，叫另一波人过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