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的重生》林跃然

8、细思忽恐极

　　然而考科举，诗赋那又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越到后期，大家的知识功底都是那些，能在千军万马里头显出来的，可就得靠文采了么？
　　因此，重生而来，钟恒是打算考过县试府试，好歹得一个秀才的身份。
　　至于乡试，可以试上一试，但也不用抱太大希望。

　　要说诗词歌赋那些，没错，他身为重生者，在他愤然离家之后，也见过许多广为流传的诗集和文集，他和东主闲着没事，坐到一起喝点小酒，也会讨论点评这些诗文集的绝妙之处……他虽然欠缺文采，又不代表不会欣赏。
　　这些诗词歌赋，他能记得许多，要是在考试或者眼下黄先生考较的时候用上一二，怎么都能过了。然而他能办那缺德事吗？
　　本来再过几年，原作者就能写出传世之作天下知名，却偏偏他先给用了！
　　这是什么行为？
　　跟毕三娘，姓顾的，那些恶心下作的种种，有什么不同？
　　总不能他重生一回，还越活越回去了！

　　钟恒表明了有自知之明，没有拜入黄先生门墙的奢望，倒是让岑夫子着实吃了一惊，愣在那儿好半晌没言语。
　　想要劝他几句吧，再一想钟恒说的也的确没错。
　　黄先生门下那都是什么人啊？不是一甲二甲进士，就是清贵公子，钟恒虽然品行不错，资质不行，黄先生就算想报恩收弟子，也得顾虑着他门下其他弟子的想法啊！
　　而钟恒这种无欲无求，不贪不燥的性子，倒还挺让人佩服的。
　　换成是他年轻四十岁的话，可真不会有这么淡定！

　　杜寅比比大拇指，“钟兄想得通透，小弟佩服！”
　　贾忘机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既然说开了，岑夫子也就不必操心让钟恒临阵磨木仓了，倒放松了一直绷着的那根筋。
　　师生四人各选了本心仪的书，或在书房研读，或坐在廊下翻看，打眼望过去，倒是一幕带着书香让人瞧了心神宁静的画卷。

　　将近晚膳时分，黄涵玉打从府衙回来，先去见了祖父祖母，就依着他们的吩咐，亲自到客院来请客人入席了。
　　知府胡承志是黄先生的弟子，黄涵玉到访，自然不敢怠慢，放下手头的事儿就来细问究竟。
　　一听黄涵玉所说，也是大吃一惊。
　　以仆害主，本来就是大逆之罪，更不用说，这被害的主，还是他的恩师，天下知名的大儒呢！

　　碰上这种大案子，肯定得火速审明真相，不然拖上一拖，让凶手丁小六找着空子来个畏罪自尽，岂不是这案子就成了无头案？
　　毕竟，丁小六跟在黄先生身边做仆人，吃好喝好，月钱超过了本城九成的仆人，又有脸面，他有什么理由要两次加害黄先生呢？
　　必然是黄先生在暗处的仇家了！

　　为防风声走露，胡知府是暗中审的。
　　他专门点了一个擅长刑求的老吏，老吏在刑房里动手，他和黄涵玉就在暗处听着。
　　也得亏黄涵玉虽然面如冠玉，斯文俊秀，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其实他少年时也跟着父亲去上任，审案场面还是见过的，倒不至于吓着。

　　“……是，是芸四老爷吩咐的！”
　　丁小六虽然有自尽的勇气，可也受不了皮肉之苦，没挨几下就招出了主使人。
　　“放屁！芸四老爷是黄先生的族兄，他们整个黄氏一族都是靠着黄先生，黄先生没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又一番拷打之后，丁小六才总算吐口。
　　原来他并不是芸四老爷家什么远亲，而是离源城八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的人。原本也是个殷实人家，只是他爹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赌，把家里房子和地都输了精光。
　　有一回输红了眼，把他娘和妹子都押给了债主。
　　然而这一把却还是输了，他爹就把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也给卖了。

　　债主打上门要把他们一家三口给绑了去，他爹就醉醺醺地在一边看着，丁小六愤怒以极，拿起门闩就砸了他爹一下，结果他爹满头血地倒下了。
　　丁小六全家三口就落到了债主手里。
　　那债主就说丁父已经不治身亡，丁小六这是犯了弑父的大罪，要是送到官衙，绝对的要判个剐刑。
　　丁小六一听自然吓得魂飞天外了。
　　那债主就说，只要丁小六替他们做一件事，他们不光把丁父之死给遮掩了，事成之后，还会给他一笔银子，放他们一家三口团圆。
　　当然若是丁小六不答应，那可不光是他要受刑，就是他亲娘和妹妹，也要被卖到烟花地去。

　　因为手上已经有条人命，要再杀一个，似乎也没那么不能接受，更何况还能救他娘和妹妹呢？
　　丁小六就答应了。
　　那债主就教了丁小六一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法子，苦主死了都会让人觉得完全是意外。还让他突击了入门诗书，铺纸练字磨墨等等书童必备的手艺。
　　丁小六学了一个月，看着像一个机灵懂事的书童了，才被债主送到了源城。
　　因为黄府门槛高，就算想办法进去了，那也不一定能被收到黄先生身边。
　　于是债主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黄先生身边原来的那个年纪小的书童，出门时就意外地被恶狗给咬了，这一咬就成了重伤，伤好了一条腿也是瘸的。
　　黄府给了受伤书童一些银子，又给他换了活计，去黄府的小花园里打理苗木了。
　　书童的位置可不就空缺了？
　　然后债主不知道怎么跟黄蕴芸勾搭上了，黄蕴芸亲自领着丁小六去了黄府，说得天花乱坠，丁小六是他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道中路了，孩子本来很聪明，也读过书，却只能断了念书的想头，这不，听说族兄身边正缺书童，就把这孩子送来，跟在黄先生身边，有吃有喝有月钱，也能沾点文气。

　　黄先生觉得不好折了族兄的面子，再说他黄府一没什么机密文书，二没什么稀世珍宝，一个小书童而已，若是不好再换也行……结果差点把自己老命给搭上！

　　就丁小六所说，听起来倒是还挺真的。
　　可不管是胡知府，还是黄涵玉，都觉得心头发寒，细思极恐啊！
　　在这个案子里最关键的债主，丁小六只知道这人叫路四爷，圆胖的身材，半秃的脑门，脸上一部大胡子，经常穿着黑缎子的道袍……这样的汉子，岂不是中年男子的标配？

　　然后再一细问，似乎这个□□爷也并不是丁小六他们镇上土生土长的，是丁父染上赌瘾之后才出现在镇上的。
　　这个路四爷手底下带着大批凶悍的□□弟兄，可这些弟兄里只有几个是他们镇上的小混混。
　　胡知府几乎可以推测得出，认真说起来，丁小六先开始，也是无辜的。
　　□□爷是想要找一个能杀害黄先生的死士，但为了这个死士能顺利混到黄先生身边，还要让看上去像是意外，不给外人留痕迹追查，所以特意挑中了丁小六他家，诱使丁父沉迷赌场，再在关键时候把丁小六弄成凶手，丁小六在心里，就觉得他犯下了大逆之罪，连个全尸都不能有，因此再去谋算黄先生，也就能下得了手了！
　　而□□爷又明白黄氏族中，最为贪财的是芸老爷，倒一下手送个人进黄府，就能挣到一笔银子的好事，芸老爷肯定乐意之极，才不管路四爷是不是生人，会不会对黄府不利呢！

　　计虽不算太巧妙，但着实阴毒啊！
　　虽然知道把芸老爷拿来审，也不见得能寻到更多的线索，胡知府还是下了签，拘拿了芸老爷。
　　不用问，芸老爷先是狐假虎威虚张生势，等见着被打成亲娘不认的模样的丁小六，芸老爷就吓得屁滚尿流全招了。

　　但他这招了和没招差不多，还把胡黄二人气得够呛。
　　原来他是在酒楼里同路四爷偶遇的，一番美酒佳肴攀谈交心过后，眼花耳热的芸老爷拍着胸脯表示，这位小侄子想要在黄先生身边历练一番的心意，都包在他身上了！
　　他是谁呀，黄先生见了他也得称一声兄长！
　　然后他收了人家五十两银子，就把一个死士送到黄先生身边了！
　　路四爷后来见没见过？
　　那自然是没见过的，他后头还想找路四爷喝酒闲聊呢，源城那几个酒楼都没找见对方的影儿！

　　案子一时陷入了僵局。
　　路四爷明显是个化名，胡子都多半是有意留的，就为了遮掉一半的面容……
　　因此只能派衙差去往丁小六老家查访了。
　　至于丁小六的母亲和妹妹，那还用说，对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怎么会还留活口，定然早就给处理干净了啊！

　　将人犯暂时收押，黄涵玉谢过知府，离开府衙，进黄府大门时的脚步都是沉重的。
　　当着祖母的面儿，他就只说没什么进展，要把这件吓人的事告诉祖父，还得寻个时机，单独同祖父讲。
　　因此他来客院请南园书院的师生四人时，心情并不美妙，而且对这四人，也是带有一点点的防备的。
　　可看到这四人手捧书卷静默而读的画面，黄涵玉心头的阴翳也散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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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路四爷被屏蔽了，把陆改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