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水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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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的巨大木架，终于被组装起来，如巨人一般矗立在潺潺溪流边。
深秋正朝着初冬迈进，河流水位逐步下降，两边显露出了光秃秃的河床。
半途，一条由沙砾瓦石组成的堤坝堆高了河床，将河流上游与下游隔开，引向了另一边。
隔绝了水流的下游，经过几个月的挖掘，两边挖开了深深的沟渠，这些沟渠宽三米，深两米，延伸几米以后，又是一个高达五米的落差，下边如上方如出一辙的沟渠，接连着一段平坦的地面后，又是落差极大的小断崖……
“一二，一二，一二……”工人们拖拽着粗大的草绳，把从城里运出来卸载在半山坡上的木架拉到河边。
从城里聘来的五个私匠带着各自的弟子和学徒，提着装着各种工具的木箱，在巨大的木架和木制的齿轮之间来回穿梭、爬上爬下，敲下一个个铁钉和木卯，将零散的部件一个个组合起来。
宋和锦戴着一顶宽檐草帽，手里拿着纸笔，一边测量着已经组装好的巨型水车深度，一边念念有词：“瞬间接触面算为一平米，乘以深度一米是一立方米……1立方米=1000L，1L水的质量是1KG，所以:1立方米水的质量=1000KG，则它的重量=1000*g(g为重力加速度,一般取9.8m/s*s)……”
在一旁协助宋和锦的李全听得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沈千奴十分好学，不懂就问：“东家，你在计算什么？”
沉浸在记忆中的宋和锦条件反射地回答：“我在计算水的功，水的重量越大，它所带来的动力势能便越大，转化为机械能的能量就越多，做的功越多……”
他看着沈千奴苦苦思索、努力理解的面孔，教师之魂不自觉地冒了出来：“机械能就是机械运作起来的能量，水从上面冲下来，撞在水车上，水车转动，这个能量就是机械能，但是这个能量是由水从上面冲下来的势能带来的，势能是什么呢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为，由于落差过大造成的物品惯性能量，打个比方，一颗石头放在平地的时候，它没有动，我们推一推它，它可能滚一滚，很快就停下来，但是如果同样是这颗石头，它被放在山坡上，我们往下推，山坡上跟山坡下之间的坡度很大，也就是落差很大，石头不会滚一下就停，它会越滚越快，要是这颗石头放在悬崖上，把它往断崖下推，它会直接掉下去，落在底下，会砸出一个坑，或者砸死从底下经过的人，这就是地形落差造成的一种能量，我们称之为势能，物品静止的时候，我们感觉不到这个能量的存在，但是一旦物品开始移动，这个势能就开始产生作用了，而一个物品的势能，又是由它本身的重量大小和落差的多少造成的……”
沈千奴恍然大悟，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拿出炭笔刷刷刷地写起字来：“东家你慢点说，我记一下。你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负责跑腿的李全见东家下面的一把手都把开始做笔记了，尽管没听懂东家刚刚说的话，但本能地觉得是好东西，也赶紧把自己腰间的小本本拿出来，装模作样地写起来。他大字不识多少个，但由于做过两年的酒楼学徒，跟着账房先生偷学了一些，在这个地方也算是有学问的人了，高大威知道他识字，额外提拔他做了副主管。
所以就算他觉得写字是一种苦差事，但只要能为他带来钱财收入，他都会努力去写字。
宋和锦搞了周会之后，要求主管级别的都要随身配备一个小本本和笔，小本本他称为“笔记本”，顾名思义，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要及时用笔记录在本子上，开会了大家集思广益，一块想法解决，或者工作的时候，想到什么好的点子了，也能记下来，开会了说出来，若是能被采纳，还能有奖金奖励。
久而久之，庄园里的头目们都养成了随身带着一个小挎包的习惯，专门用来装笔和笔记本。还别说，有了小挎包之后，他们行动方便多了，装水的竹筒也能塞进去，不能特意空出一只手来拿。需要搭把手了把手里的东西往包里一塞，也不用怕放在一边之后忘记落在原地再去找。
私匠们装好一个水车以后，等着下一个的命令。发现请他们过来的三个主人家头头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便派弟子跑过去询问，接下来他们是先吃午饭，还是继续装，装完了再吃饭。
弟子跑到近前，被三人认真严肃的神色震慑，不敢随口出言打断，想趁着他们谈话空隙再插话，站了一会儿，无意间听了一耳朵，意识到了什么，又惊又喜，心脏急速砰砰砰直跳，见主人家没有赶人的意思，赶紧聚精会神地听起来，把师父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
铁匠李装好巨大的木架以后，剩下的就让学徒和弟子们收尾，自己在一旁喝着小酒。
他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视线远眺，能看到对面山坡的工人们散落在各处，像是一只只小蚂蚁，勤劳地搬运着东西，有的在拉绳，有的在挖沟，有的在运土。
河流两边的坡地被一块块掘平，建上了房子，工人们在其中进进出出，施工工地延绵了几百米，屋子占地极大，半成品的屋子不下五十之数。
新造的晒谷坪已被夯实，拉石碾子的水牛和山牛散养在一边，随它们任意吃草。铁匠李他们住的宿舍的旁边屋子上面烟筒冒出了袅袅炊烟，鼻子一吸，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子若有若无的饭菜味。
整个山谷忙碌而繁荣。
山风吹着，酒香熏鼻，铁匠李砸吧砸吧嘴，只觉快活似神仙。
嗯？
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不是木匠郑、瓦匠王、木匠曾吗？他们跑到主人家那边干什么？
铁匠李有些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动作有些鬼祟的几个竞争对手，心里升起了巨大的疑问。
他们这些私匠，不在官府登记造册之上，生计全靠自己接的活，偶尔世家大族里漏一点活过来，能吃好几个月，但这种生意不常有，主要生意对象是普通百姓。这些年吃不饱肚子的平民越来越多，也没有钱去打造什么家具农器，他们的生意每况越下。铁匠李近几个月都在思考，要不要入了匠籍，吃官家饭去好歹混个肚饱。
因为生意变差了，他们几个匠人虽然擅长的方面不一样，但是由于找他们做的物品向来都不怎么复杂，触类旁通，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可算不上友好，多有竞争。
怎的现在这几个人都聚在一块了？他们想干什么？
……………………………………
吃完午饭，私匠们继续开工。下游的水车总共有二十台，水车一侧装上齿轮，通过齿轮轮动，接到屋子里去。
屋子里的暂时不需要他们，听主人家的意思，除非他们这些私匠成为他们家养的匠人，否则不允许进入屋子里面。
那些屋子外面围着高高的土墙，私匠们来到这个山庄已经几天了，愣是没见到多少人从里面出来，里面的人饭菜有人专门送进去的，倒是墙角的排水沟一直汨汨排着水，显示着里面的忙碌。
私匠们私底下曾好奇地向这里的工人们打听过，工人们倒是不怎么避讳他们，但是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进了里面工作，不仅有单独的宿舍居住，家眷也能在里面干活，每个月工钱比他们这些普通的员工多二两以上。
探听不出什么消息，私匠们心里反倒痒痒的，他们被雇佣过来组装水车，给的工钱不错，一日提供三餐饭食，待遇算不错的了，他们并不想得罪这里的主人，也就不问了。
光是露天的水车组装，他们就忙了一天。
在他们组装的时候，主人家几个头目蹲在旁边的泥地上，低声讨论着什么，不时拿着土黄色的羊皮过来，在水车一侧比划着，还套上去，不断调整着。
“我们没有天然橡胶……藤条试过了，勉强可以，但是使用寿命怕是不长，鞣制过的羊皮和牛皮似乎好一点……”
“……传送带要柔还要韧，受得住巨力拉扯……”
“一张不够，那就几张叠在一起缝合……”蓝眼睛的二把手时不时出着主意。
最为白皙的东家点点头：“可以试试，现在水车架好了，趁着河道改流，用人力手动测试这些皮的承受力……李全你来，按照我给你的表格，一项一项的进行，把数据填上去，看看不同实验条件下，哪些最优，哪些适合在某种情况……”
五官凶悍的李全耳朵上塞着一只炭笔，脸上全是黑色的碳灰，愁眉苦脸，抓耳挠腮：“我看看……东家，承受极限张数是什么意思？羊皮面积又是啥？单项羊皮、单项牛皮我知道，但是混合材料项该怎么填？”
“混合材料指两种或两种以上不同材料混合在一起测试，比如羊皮混入藤条中编织，或者羊皮和牛皮一起缝合……不同的混合材料受力情况应该也是不同的，你分项记好，一一做好实验，把数据记下，最后我们通过对比实验结果，选出最适合的材料做传送带…… ”
李全苦了脸：“东家，这、这，我好多不懂……”
宋和锦越说越发现纸上的不够完善，暂时没空理他，低头快速地列出一项项需要的物品、人手、实验流程和一系列注意事项。
“这些事情进行下来，恐怕需要不少人手，你去找郭主管，让他调拨几个脑子灵活的给你。”
沈千奴接过宋和锦的话茬，看了看木架上的几个私匠和他们的学徒弟子：“等着，我给你找几个匠人，协助你试验……”
晚上的时候，沈千奴亲自找到几个私匠，给了他们一份活契。
大晟的卖身契分为死契和活契，活契卖的钱少，到主人家后，满年数了，却能恢复原籍，与死契不同。
沈千奴给私匠的是一份三年份的活契，要求三年内卖与宋和锦为奴，听命行事，没有主人家允许，不得把山庄内的所见所闻告知任何人，违者杀之。其待遇与山庄内员工一样。作为交换，三年内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在年满以后，他们可以带着离开山庄，放归自由。
铁匠李看着上面的“违者杀之”四个字，心里便不大情愿，虽然山庄是装了水车，看着也算精妙，可其他地方并不是没有，东南那边听说这种水车普遍都有，他何必以三年人身自由换这些他压根就不大用得上的东西？他一个铁匠，抢木匠的活也没多少意思……
铁匠李这么想着，就要跟宿舍里的其他匠人吐槽吐槽这个山庄的大放厥词，没想到一转头，迎上另外四个床铺（私匠五个人住在一起，学徒和弟子住在另外宿舍）发着绿光的八只眼睛。
！
只见另外四人激动地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去找这里的东家签契吧！”
铁匠李：“……”
这四人莫非疯了不成？！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水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