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董大

44、第 44 章

　　两人坐下，李院长给招娣泡了一杯红茶，不是什么好茶叶，喝着有些涩口。招娣还没开口嫌弃，李院长已经先说了：“你要不爱这个，我给你倒了，你就喝点白水吧。”

　　招娣默默地点点头，起身将茶倒掉，自己动手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道：“你这也太寒碜了，回头我让顾吉给你带点好茶来。”

　　李院长笑道：“这都是套路。我这的茶要都是你喝的那种好茶，还有谁给我们捐钱捐物？人家不要怀疑捐的东西都被我拿去享受了？干一行爱一行，我已经习惯啦！再说，我也不爱喝茶，白水不比喝这些乱七八糟的茶健康多了！”

　　招娣想想她这话说得倒也对，如果是不了解李院长的人还真有可能会这么想。所以慈善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在招娣看来，慈善可能是比企业更难做的事。

　　当年，招娣发迹之后，也曾经试过找人再婚。然而，寻寻觅觅，遇到的人不是为了贪她的钱，就是有令人生厌的恶癖，要么就是对方家里阻力重重，总是不能让招娣真心诚意愿意与之共度一生。蹉跎几年之后，招娣放弃了婚姻。但她又确实喜欢孩子，所以那一阵她就出钱资助了不少孩子。也就在那段时间，她认识了李院长。

　　彼时李院长就已经在这所福利院工作许多年了，只一直是个普通保育员。不过她心态很好，又热爱这份工作，喜欢孩子，所以工资虽低微，她也一直干了下来。那时招娣第一次资助孩子，很重视，亲自去福利院看过，挑了两个成绩好的且是当时的院长极力推荐的，不仅包学费杂费书本费，每月还亲自带这两个孩子去公园玩去商场买东西，过年过节给红包给东西，招娣真心诚意学着做一个“妈妈”，也收获了孩子的亲近，每次去俩孩子都“黄妈妈”长“黄妈妈”短地亲热得不得了。

　　招娣从中收获了许多乐趣，便一发不可收拾，又资助了许多孩子，不仅仅州市本地的，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有要助学的，求捐助的，近的她都会亲自过去看一看，送点钱送点东西，远的就汇款给求助者。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招娣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愉悦。她本就是教师出身，对孩子有一种本能的怜悯，再加上自己有能力帮助别人并且真正帮助到了别人，给予了她以往所没有感受到的成就感。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年，突然有一天，原来的那福利院院长竟然被爆出私吞捐助物，且人证物证俱在，很快就锒铛入狱了。招娣跟自己资助的那些孩子了解，才知道她给孩子的钱全部让那院长没收了，谁不肯给就会被暴打一顿；至于她送的那些东西，高档的也全部没收，只有不值钱的才会落在孩子手里。并且，原来那院长还教孩子们如何从资助者捐助者手上骗取更多的钱，如何伪造成绩单，如何说谎，如何不动声色地让资助者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欲望买单。招娣知道后简直痛彻心扉！

　　然而让她更伤心愤懑的还在后头。这事之后，招娣去一开始资助的俩孩子学校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这俩孩子是学校里面有名的“混混”，根本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气得立刻停止了捐助。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终止，这俩孩子竟然找到地方报纸，试图“披露”招娣这个“面上做慈善，实际黑心肝”的企业家的“真面目”。好在这事提前让郝春乐得知，赶紧通知招娣去报社公关，才没有闹出大事来。

　　但是招娣的心已经被这件事凉透了，从此后，除了政府部门明里暗里要求“包干”的慈善活动，她再也不曾亲自参加过任何捐资助学、扶老扶弱之类的慈善活动。不过就是出钱嘛，捐给红十字，还能抵税，还能在政府领导面前露脸，还能买个好名声，做什么想不开要亲自去做慈善呢？人的时间精力感情是有限的，要花在值得的人身上。

　　接手那个福利院的就是李院长。她亲自带着那两个孩子上门认了错，又把从原来的院长那里追索到的招娣捐助的财物列了清单让招娣过目，问她是不是要追回这些东西。送出去的东西招娣怎么可能收回来？那不是坐实了她“黑心肝企业家”的污蔑？招娣拒绝了，让她留着福利院使用。

　　李院长也没有客气，顺势就收了下来。但是，自那之后，每个月招娣都会收到一份福利院简报，将当月福利院收到的财物以及当月福利院的开支使用情况都罗列在上面。一开始是手写的，后来就是发邮件，到手机普及的时候，就是即时通讯软件拉了个群，每月公示在群里。通过这样的方式，李院长重新获得了捐助人对福利院的信任。

　　招娣中断了对福利院的捐助一年之后，也因为李院长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对她十分认可，又继续开始对福利院进行资助。不过，这次她不再亲力亲为了，只出钱出物，然后不定期看看公示情况，随时调整自己对福利院的资助。

　　“看着比上次见到你时倒瘦了些，最近很忙吗？”李院长仔细端详了招娣片刻，问起她的近况。

　　“还好，过年嘛，就是到处拜年。前两天刚开工，都还算顺利。”招娣喝了口水，慢慢答。她也仔细看了看李院长，比记忆中老了许多，大约是过于操劳的缘故。招娣难免有些心酸，为她不值：“你既然明年就退休了，就早点把手上的事慢慢转给其他人做，你也一把年纪了，很该好好保养，别太操劳了。”

　　“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年纪上去了，做事没有以前那么利索倒是有的。再说，保育员也各有各的活要干，你也知道，我这里人手一向都不够，很多时候都得我亲自上马。我看这情况，得等我退休之后定了新的院长，我才能好好做交接的。”李院长笑笑道，“不说这个了，我真有事托你。”

　　招娣以为福利院又缺什么了，直接道：“没问题，你这缺什么，回头我让他们送过来。”

　　李院长哈哈一笑：“这倒不劳你操心，现在国家的政策还行，再说我们院像你这样的资助者还颇有几个，运营起来虽然比不上第一福利院那么风光，但倒也没什么困难。”

　　招娣意外：“那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据她所知，李院长可不是一个会以公谋私的人，再说，她也不需要谋什么私，她老公自己做生意做得还不错，她孩子也挺出息的，只有他们帮李院长的时候，基本没有需要李院长出面帮他们的时候。偶尔招娣也会感慨：善有善报这老话，说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还不是顾吉这孩子，都过30了还不肯结婚！我都给她介绍了好几个男孩子了，结果她一个都看不上。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又优秀又能干，怎么就结不了婚呢？我真是想不通！我身边能找到的未婚的还不错的男孩子都已经给她介绍过了，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了！”李院长开始倒苦水：“所以我想，你接触的人多，也比我更容易接触到素质更高的男孩子。我想着，要是你方便的时候，也给她拉拉红线。女孩子的青春短暂，她可不能再等了！”

　　招娣没想到是这事，想起顾吉被逼着去相亲的苦逼样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原来是这事！不过这事我真的很难帮上忙呀！实话跟你说，我不是没给这孩子介绍过对象，可人家根本不睬我呀！这种事我总不能强按牛喝水吧？”

　　李院长意外道：“真的？这孩子怎么这样！不行，我得好好说说她！黄总，这样，下次你再给她介绍，你告诉我，我来跟她说。怎么可以这样无视长辈的好意呢？真是的！”李院长絮絮叨叨，对招娣的好意再三表示感谢，又批评顾吉。

　　批评归批评，招娣能听得出来，她是真心为顾吉着想。像李院长这样的老好人现在真的不多了，招娣每次遇到都会想要像保护大熊猫一样把她们保护起来，偏偏这些人却往往喜欢强出头，看到不平事为难事就要出面管一管，就像方艾珍一样，时不时让招娣哭笑不得。

　　“行了，我知道了。小吉我也是天天见的，回头我再念叨念叨她。有合适的人我也帮她关注着。”招娣被她絮叨得没办法，只得应下来，又道：“倒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小吉也一直念叨你的身体呢，说是血压高。”

　　“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年纪大了，总归有些小毛小病，我这还好，只要定期随访就行，医生还没有让我天天吃药。”

　　“你也算是小吉的亲人了，她能不关心你？你自己身体好好的，她心里就有底，那我这边的工作她就能全身心地投入，所以你可得好好保养着。”招娣劝道。

　　李院长大笑：“敢情你今天是专程为了拉拢小吉而来看我的？啧啧啧，资本家就是资本家，每个毛孔里都流淌着钱的味道。”

　　招娣嘿嘿笑：“没错。有钱让我可以有空来找你侃大山，有钱也让我可以在你这里作威作福。多么美妙的味道，你多闻闻。”

　　李院长白她一眼：“瞧你嘚瑟的。”起身给招娣添了些水：“坊间传闻盛振华离婚了，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