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王冠[电竞]》又生

20、艮山门

　　艮山门车站。

　　赛事方的大巴车按时抵达。

　　司机搬行李，全员原地休息。

　　夏凉跟着队伍，队伍跟着张明辰。

　　张明辰说：“你们的冼教……”他回头看了一眼，冼时初已经爬上大巴了，整张脸贴在玻璃上，一副睡死了的模样。张明辰摇了摇头，继续说：“一句话，比赛方面的事情，冼教说了算，生活方面的事情，我说了算，听明白了吗？”

　　全体队员：“好的！”

　　“好，你们跟我来一下。”

　　张明辰趁司机搬行李的空当，领着包括替补的八名队员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绿化公园。

　　石碑刻着“艮山门”三个大字，北望，细长的运河在春花烂漫的两岸间流过。

　　空气中弥漫花香。

　　张明辰说：“认识好几个月了，你们应该都听说过的，KL的箴言是什么？”

　　季天说：“什么叫箴言？”
　　张鹏程说：“傻啊，就是经典台词。”
　　季天说：“经典台词？One Piece！”

　　夏凉说：“八千里路云和月，不忘初心。”

　　“很好，就是这句。”张明辰说，“知道KL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句箴言吗？”

　　夏凉摇了摇头。

　　张明辰说：“鹏程，你是杭城人，你说。”

　　张鹏程啊一声，抬头望了望天，回道：“对！这是岳飞写的，励志收复中原！”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张明辰在公园里找了几块漂亮的鹅卵石，一块一块地发给所有人，“把手机收一下，很快，就三分钟的事情。”

　　夏凉盯着掌心的白色石头。

　　张明辰说：“先朝之人曾在封城建造一座极致奢华的园林，名为艮岳，所用的石头，大部分出自杭城，就是从这条河上运走，然而，贼寇猖狂……”

　　杭城是一座底蕴深厚的城市，从这里望去，不只有楼宇和马路，还藏着一片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湖水，一座经年香火不绝的寺庙，甚至，连破茧中的几款皮肤都与那段爱情传奇有关。同时，杭城也是一座悲怆凄美的城市，华夏民族曾在这里酝酿出“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璀璨文明，却终其一朝，北望中原而不得。

　　KL成立的初衷，便是捡起杭城的一块太湖石，运到梦想原本应抵达的艮岳，这个过程很艰难，前有【诸神】项目负重前行了十年，到如今，光荣的使命终于交到了【破茧】项目的手中，他们，就是继往开来的一群人。

　　“过了这艮山门，你们每个人都是杭城的形象大使，说话做事，要以集体利益为重，不要只顾着自己出风头。”张明辰说，“我有三道纪律，希望你们记住。”

　　卫欣说：“辰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就我们这样的人，还能代表杭城啊？”

　　季天在张明辰讲故事的时候，早已经丢掉鹅卵石，溜去河边玩健身器材了。

　　“季天，你当我瞎吗？”张明辰说。

　　“哦，来了来了。”

　　“石头，捡回来。”

　　“好！”

　　张明辰看着季天归队，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何止是杭城，只要你们坚持下去，将来总有一天，你们还会代表国家。”

　　国家二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夏凉一哆嗦。

　　他总以“职业”回敬那些嘲笑他打游戏没出息的人，可，当他真给自己戴了这么一个王冠，又觉得，自己霎时就变成了漫画里头重脚轻的小矮人，太滑稽了。

　　大概其他人也有同感，所以，该笑的笑，该玩手机玩手机，故意装作无所谓。

　　林日升说：“辰哥，刚才不是说纪律吗？哪三条？”

　　张明辰说：“其一，赛场规则由裁判主持，有问题及时和我沟通，绝不可以当面顶撞；其二，不要把比赛中的情绪带到场外，绝不可以殴打对方队员……”

　　“噗。”

　　季天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我说的就是你，鸡血少年。”张明辰说，“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NDL参赛选手的年龄一般都比你们大，要打，你们打不过人家，到时候丢脸的是谁，自己想清楚，反正我是不会帮忙的。”

　　季天说：“第三条呢？”

　　张明辰说：“要把电竞当作一项正规而长远的事业，学会自信、自律、自重。”

　　“不就和前两条是一个意思吗？”季天似乎又一次暴露了语文不好的事实。

　　夏凉说：“知道了，辰哥。”
　　林日升说：“记住了。”
　　郑鹏程和卫欣同时点头。

　　张明辰笑了笑。

　　“好，来，丢石头吧。”

　　张明辰把石头握在手中，一个转身，扔了出去。

　　咚，河面溅起水花。

　　全体队员也纷纷扔出了自己手中的石头。

　　*

　　大巴抵达沪城，已经是傍晚。

　　他们入住的是一栋多功能商业大厦，名称“宏远广场”，从地图上看，距离沪城最繁华的浦城区还有七八公里的距离，但已经是五脏俱全的小天地。

　　张明辰去办理相关入住手续，冼时初拿了自己房间的卡就走了，没有多说话。

　　赛事方还有七八名工作人员在前台陪同登记。

　　夏凉和队友们坐在大厅沙发上等。

　　一路红灯绿灯，走走停停，夏凉坐得有点晕，没太在意城市的景观，倒是其他人议论得热火朝天，说路上看到的楼盘，说自己总算来过了一次魔都。

　　横幅与海报色彩夺目。

　　不时有闪光灯亮暗。

　　从比赛场地、住宿到食堂，他们的一应行程全被包裹在这座“水晶塔”之中。

　　夏凉还看到了很多穿其它电竞队服的人。

　　叮咚。

　　镜面似的电梯门又一次打开，一群穿纯白色队服的队员有说有笑涌了进来。

　　两波人相遇，迅速交换眼神。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赛训服中多次交手的他们，终于跨越千里万里来相聚。

　　队服上有名牌。

　　夏凉看到了Marine.

　　Marine也向夏凉点头示意。

　　Marine眼窝微陷，下巴蓄着胡子，显得脸有点长，面貌看上去快二十岁。

　　“啊，他们就是ART啊。”林日升醒悟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队服，小声说道，“明显他们的队服更好看啊，哪像我们这样，又红又黑的，花的。”

　　ART的队员占领了沙发的另一个角落。

　　ART的领队也去前台办手续，却先拍了拍张明辰的肩膀，两人似老友聊起天。

　　“咦？”夏凉说，“辰哥和他们的领队原先就认识吧？”

　　“看这样子，应该是。”张鹏程说。

　　“辰哥是老社会，估计之前在一队做助理的时候认识不少圈内人。”卫欣说。

　　“当然认识了！本来就大学同学嘛！”

　　正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几个人齐刷刷朝右看。

　　说话的人是ART的AD，996.

　　996身材圆胖，眼睛乌黑灵光，弯弯的，总在笑。

　　“很高兴认识！总听我们教练提起你们，江山代有才人出！”996探出身子，伸出白乎乎的胖手，在KL队员面前来回晃动。

　　“呃。”

　　卫欣坐得最近，勉强和996握了一下。

　　夏凉说：“你刚才说，辰哥和你们领队是大学同学？”

　　996说：“对啊，他们一个宿舍的，都是杭大电子系嘛，还有还有，你们教练初心，他原本是我们一队队长啊！”

　　夏凉笑了笑：“是啊。”

　　夏凉想说的渊源，一下子就被996说完了，可是996很热情，硬还把之前打训练赛时，各种各样的梗细数了一遍。

　　打野被反蹲。

　　虚实进退。

　　换线。

　　说来是一堆笑话。

　　996说：“现在的条件是好太多了！去年，我们就在隔壁兴业网吧打，今年还专门租了这么大一个活动厅，有观众席，还有主持人和解说，快赶上NPL了！”

　　友谊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因996自称ART俱乐部经理的亲戚，所以平时就有些爱张罗的毛病，罗七八嗦说完，又因对季天在比赛中的表现印象过于深刻，还要求合影了一张。

　　夏凉也观察着Marine，但是Marine神情忧郁不苟言笑，似乎总有一个心结。

　　“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夏凉问。

　　“没有，没有。”Marine缓过神，回说，“就是，今年我们的压力其实挺大的，再拿不到冠亚军升级，我个人可能就要退役了。”

　　“一起加油。”夏凉说。

　　“嗯，加油。”Marine说。

　　不时，ART领队叫人。

　　两边短暂的会面就此结束。

　　*

　　前台，张明辰送别老舍友，收起款款的笑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除了ART，后来的很多队伍都已经办完了手续，可是，KL仍然卡在队员出入权限这一道坎上。

　　酒店服务员和赛事方工作人员低着头，各自处理着自己的文件，谁都不问事。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张明辰来过宏远广场不止一次，他知道，在举办比赛的活动厅的后台休息室旁边，有一个给特殊人群使用的电梯，但是这座楼的电梯都需要刷卡才能通行，所以，他想让酒店给夏凉的卡添置一下使用特殊电梯的权限。

　　前台服务员礼貌地告诉他：“这个权限，我们的酒店是没有的，无法添加。”

　　赛事方工作人员委婉地告诉他：“之前举办比赛的时候，所有队员都是提前进场，从正门走到后台休息室的，这段路只有两个地方有小台阶，而且都很平。”

　　张明辰没有让步。

　　方才，他把自己靠外窗的房间换给了ART的队员，但这一步，他坚决不让。

　　水晶吊灯粉饰不了太平，由于NDL第一次脱离“网吧赛”模式，追随NPL走向现代化电竞赛事，所有的赛事方工作人员和初出茅庐的KL青训队一样，也都是焦头烂额的样子。

　　张明辰没有大声争执，只给赛事方负责与战队接洽的经理周琼打了个电话。

　　电话对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张队啊，你的短信刚才我看到了，我也问了，酒店前台确实没有权限，坐过那个电梯的人啊，要么就是明星大腕，要么就是政坛高官，诶，我是说了半天呐，没人理我嘛，这年头特权比钱来得难。我看这样，我这儿还可以给你报销一个护工的钱，比赛期间，一对一伺候那个夏凉，可以吗？你也理解你琼姐一下。”

　　张明辰说：“Ming知道吗？”

　　“你还要我因为这件事去找老板？”周琼说，“今天是周末啊，我真是……”

　　张明辰说：“夏凉是国家一级肢体残疾，墨云集团正是看中他这样坚强的精神，觉得可以塑造，可以宣传，会引起巨大的社会反响，才投资了我们的青训队，你们可是赛事方啊，我先不管这破权限到底是谁的，我只问你琼姐一句话，如果你帮了他这一次，后面这个事情报道出来，舆论一致好评，大家对NDL的组织刮目相看，Ming会怪你在周末电话打扰他休息吗？还是说，他会觉得，你立了功？”

　　一阵沉默。

　　电话另头传来敲击键盘的轻响。

　　“明辰，你是个好领队。”周琼说，“你说的对，职业电竞人，总该拿出些自信来，你再等我半个小时。”

　　张明辰一番坚决的话语，就像一把精巧的钥匙，解开了眼下复杂的连环锁。

　　赛事方领导过问，酒店经理放行，夏凉的这张权限卡在半个小时之内办成了。

　　*

　　一张看似普普通通的房间卡，最终握在了夏凉的手中。

　　“好了，两个人一间，都先去休息吧，明天下午熟悉场地。”张明辰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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