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医倾相》甜水柠檬

9、第九章

　　北回山。
　　此山是一座著名的药山，名气很大，号称 “无间药山 ” 。
　　若问此山名号缘来何处，现世何时，如今已经无人知晓了，只是相传这座药山存在了数千年之久，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无论是哪朝哪代的人都知晓此山名号。
　　虽然古今之人探索它的热衷情肠从未曾停歇，但是这座药山留给后人关于自身的信息却一直是微末而零丁的。
　　千百年间，来此采药的名医药郎数不胜数，有不少人想将自己在北回药山的见闻著书立说，但大多都因为自身对北回药山了解的有限性而没能成功。
　　古往今来只有一本《北回山药理志本经》（简称《药理志》）的佚名经书流传下来。
　　这本书中提到了从古至今的三位著名采药师，也提到了其中两位留下的关于北回药山的五句话：
　　一曰，药草满山野，稗子不可歇；二曰，药草四时存，有求来此寻；三曰，药草类别丰，卧龙潜中横；四曰，药草无有尽，雨后春笋勤；五曰，药草冠北回，声名鹊起归。
　　这五句话表明北回山的药草，量多，类全，四季无缺，生命力强盛。
　　而此时的北回山里，正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个人。
　　前面的人身着白色长衫，后背上背着一个采药的药篓，他时不时的蹲下身子或弯着腰将名贵的药材挖出来放入药篓里，身后的药篓已经快要装满了，可他还在不停地寻找着药草。
　　四下张望间，他好像对这座山里的每一条道路都特别清楚，不仅知道那条道路上有名贵药材，还能轻松地避开那些地势复杂的沟沟壑壑，带着后面的人不用费多长时间就能进到大山深处。
　　那个跟在后面的男子显然是走得累极了，他望着太阳眯了眯眼，又舔了舔起皮的干涩唇角，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眼角留下的汗水。
　　他身上的衣衫被汗湿透又被太阳晒干经过这样的几次反复，衣服上长出了斑斑驳驳的痕迹。
　　似是知道谢初定渴了，叶白衣解下自己身上的竹筒递给了谢初定，谢初定向他道了句多谢，拔下木塞刚放到嘴边想喝，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把竹筒拿开了，叶白衣对他的这一行为感到十分奇怪，开口问他：
　　“谢初定你不渴了吗，怎么不喝？”叶白衣抬了抬眉头继续道，“你不会是要我给你找个杯子才喝吧？”
　　叶白衣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将尾音挑到天上去了，话语里充满了浓浓的戏谑之意。
　　谢初定被他上挑的尾音惊得手一抖，差点拿不住竹筒将水撒在地上。
　　“谢初定你还真是……咱们这都在什么地方了你还这么讲究啊！”叶白衣看着谢初定手抖的动作心情倒是十分舒畅，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谢初定一时看着他笑起来颇为明艳的五官，一时又听着他用荡人心绪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他一把举起手中的竹筒，大口灌了进去，清冽甘甜的水滑入干腻的喉咙击退了身体里的热意，整个人都精神了，看来他的确不应该纠结太多……
　　喝完水后谢初定就手中将竹筒还给了叶白衣。
　　叶白衣伸手接过谢初定递给他竹筒挑了挑眉，他发现木塞没有塞，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他回眼看谢初定，谢初定也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
　　俩人互看着彼此，却都看不出对方是个什么心思。
　　谢初定暗暗猜想：他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没笑够？
　　叶白衣也暗暗猜想：他是想让我喝水所以才不把木塞塞回去的？看他这么瞧着我，好像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这点后叶白衣内心很不平静，但还是把水喝了……
　　谢初定看到他喝水的瞬间，醍醐灌顶地明白叶白衣为什么看他了。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这绝对是他一生中独一无二的一次尴尬。
　　但他还是想发誓说，他没有……他真的没有……他绝对没有想让叶白衣喝水的那个意思，他只是忘了将木塞塞进去而已。
　　心里波澜壮阔，表面无动于衷。这是他俩此刻心照不宣的“默契”。
　　叶白衣在做完喝水，塞木塞，把竹筒挂回腰间的一系列动作后，心怀擂鼓般地继续在前面领路往山上走去。
　　谢初定在叶白衣后面，始终跟他保持着三步的以上的距离，不太远也不太近刚刚好。
　　他跟着叶白衣又走了一段路，渐渐地他发现他们越走越荒凉，起初还有的一些灌木、花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地表裸露在外，岩石沙砾却越来越多。
　　谢初定意识到这是一片荒漠。
　　叶白衣带他来了这里干什么？
　　他在走神儿的时候，感觉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不似石头那么坚硬，到底是什么？
　　带着疑惑，他移开脚向下看去，看到这里有许多毛茸茸的红色尖头从沙子里冒出来，谢初定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他越是跟着叶白衣越往前走，这种植物就越多越大。
　　终于，他看到叶白衣停下了脚步，拿出药锄开始挖掘……
　　看叶白衣拿锄头去挖，谢初定才知道这“东西”竟然是药材。
　　他看着他拿着药锄蹲在那儿忙活，身边是堆积越来越多的沙子，不一会儿就看到他挖出一种红棕色的、状如红薯般的药材。
　　那药身上面就是裸露在沙子外面的红色植冠，谢初定从没有见过这种药物，当下好奇起来，问叶白衣：
　　“次药何名？”
　　“名为……沙露。”
　　谢初定问的简短叶白衣稍稍停顿答得也简短。
　　“杀戮？”谢初定一时却有些想不通，怎么会有药草起这样的名字，不知道这药身和药名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正疑惑间又听到叶白衣说：“嗯，长于沙地又露于其外，可不就是沙露。”
　　呃，这下谢初定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沙露而不是杀戮，他现在发现自己在和谢初定相处的这短短几个时辰内脑袋已经不够用了，真是一点儿也跟不上他的思路。
　　一会儿功夫叶白衣已经刨出了很多沙露，堆积在地上，谢初定看着装满药草的背篓出声提醒叶白衣：
　　“叶大夫我们……带不走这么多，背篓已经满了。”
　　叶白衣既不回头，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嘴里却给谢初定补充着关于这种草药的效用和习性方面的知识，他说：
　　“沙露这种药草可作两用：一是可以病时入药；二是可以饿时充饥。但它春长夏枯……再有半个月它们就会枯死，现在正是成熟采集的时候，我们得多采点儿以备不时之需。”
　　谢初定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继续等待着他的下文……（关于如何运走的问题，他非常想听听他的高见）
　　一息过后，叶白衣没有说话……
　　两息过后，叶白衣还是没有说话……
　　………
　　谢初定恍然大悟，看来他是不打算回自己了。
　　这……解释了半天还是没有说该如何带走这么大一堆沙露的问题。
　　罢了，谢初定叹息地安慰着自己，他不说也不代表没办法，否则也不会挖这么多，我且看他一会儿怎么做就是了。
　　………
　　时值午时，碧空千里，烈日当头。
　　万里无云的北回山里还是两个一前一后的人在行走，只是这次俩人再不似来时那般轻松……
　　叶白衣不仅背着药篓，上掀的白色袍子里还鼓鼓囊囊的，从撑开的袍角可以看见被裹在里面的沙露，跟在他身后的谢初定也是如此，衣袍上掀裹着沙露。
　　谢初定此刻的内心是非常后悔的，后悔自己没有及时阻止叶白衣，以至自己现在这么狼狈，他还从没做过如此粗犷豪放之事。
　　他低头看着身前被自己用袍子褒着的沙露，不知该用何种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
　　走在前面的叶白衣听着自己身后安静得如无人一般，突然就很想看看谢初定在干什么，于是他转过身来叫他：
　　“谢初定……”
　　谢初定闻言，抬起脸朝叶白衣看去。
　　叶白衣看见了那样的谢初定……
　　在阳光照耀下，谢初定那波峰流畅又没有分毫杂乱的眉毛与明亮有型的眼睛都微微皱着。
　　而汗水就挂在他眼尾，欲坠不坠，给他清水一般的眼睛增添了一抹深邃。
　　细细密密的瓷白汗珠在他□□率直的鼻梁上栖息着，衬托出了他更为立体的五官。
　　此刻的谢初定再不似平时的那般——美而寡淡，他现在拥有一种别具野性与侵略意味的美，这种美犹如一匹脱了缰的汗血宝马肆无忌惮地奔跑在草原上。
　　这样谢初定汹涌澎湃地袭向叶白衣，让他心跳加快，难、以、招、架。
　　“砰砰砰……”越来越快。
　　叶白衣想用手平复一下自己跳得过快心口，抓着衣袍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一个沙露乘机挤了出来，“吧唧”掉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了谢初定的脚边……
　　谢初定扰人心弦却不自知，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沙露收入自己袍中，对叶白衣说：
　　“叶大夫你怎么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