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19、第 19 章

　　山越适时温声劝道：“对嘛吴哥，难得聚一块。人都在这了，心里有什么疙瘩，说出来不正好排解排解。”

　　吴缺并不看他，将那只酒杯捏在手里晃着，望着荡开的酒液冷笑：“姓郁的，我大哥待你不薄，想当初你在城郊差点被人砍死，要不是他救你一命，你现在也配坐这儿跟我叫板？”

　　叶临悄悄观察山氏父子的反应，两人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密切留意着吴缺口中的每一个字。当年郁辞走到吴名身边的经过，外人并不知情。吴缺能知一二，绝对和周老三脱不开干系。

　　郁辞淡淡一笑：“外面是这么传的？也行。他说救，就算救吧。”

　　吴缺正要发火，却听郁辞话音一转道：“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错，他待我不薄——起码在做局让我送死前算得上。”

　　吴缺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那笑中充满了讽刺：“郁辞，说你胖还真喘上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原来吴名杀你，还得挖空心思做个局啊？哈哈哈哈……主事当成这个窝囊样，我要是吴名，都省得你动手了，直接朝自己脑门崩一枪完事。”

　　“吴主事话只听一半，怎么就肯定那局是专给我设的？”郁辞十指交握，手腕放松地放在桌上，“方直。”

　　方直闻声上前一步，拿出一只准备好的文件袋，递到吴缺面前。

　　吴缺身后的保镖登时打起十二分警惕，上前横臂拦住。他隔着保镖，狐疑地扫了那文件袋一眼，问：“什么意思？”

　　“你从吴名那订了批材料，日子原本定在五月三十，还没来得及交货。”郁辞观察着吴缺的表情变化，顿了一顿，笑道，“是什么东西，吴主事心里有数。我原封不动，帮你存起来了。”

　　吴缺紧了紧后槽牙，撇开保镖，伸手将那文件袋拿过来，三两下扯开，里面竟是几张照片，他扫了几眼，面色唰地变了。

　　“吴名真不愧拿你当亲兄弟，最新研制的东西，别人连见都没见过，他可一点没留，全送你了。”郁辞说得慢条斯理，尾声带着轻佻的戏谑。

　　叶临在侧后方看着，只见吴缺的神情先是愕然，继而转为巨大的愤怒。他端起那杯酒，尽数朝郁辞泼过去，而后将一沓照片重重拍在桌子上：“郁辞，你他妈把我当傻子玩，是吧？”

　　方直早有准备，适时侧身挡在郁辞跟前，红色的酒液滴滴答答，顺着他西服袖口往下淌，却一滴都没溅到郁辞身上。

　　“这话怎么讲？”郁辞纹丝不动，淡淡扫了吴缺一眼，对方直道，“去处理一下。”

　　旁边一个男孩颇有眼色地主动上前引路：“先生，请跟我来。”

　　方直离开后，吴缺却没了进一步的过激举动，只坐在座位上喘着粗气，怒视着郁辞：“死人可真他娘的好用啊，是吧？随便你怎么编排，反正也死无对证。姓郁的，人都死了，还专门编这一出来挑拨我们兄弟感情，你到底什么居心？！”

　　那扣在桌面上的照片看不清楚，叶临却从两人的对话中猜到了一二，想必是吴名在那批货中动过了手脚。

　　郁辞笑：“编？我可没这么好的兴致。你们兄弟情深，哪是我随便两句就挑拨得了的。”

　　吴缺咬着后槽牙点头：“好，你有种。我问你，就算吴名狼心狗肺，怎么可能让你知道，现在给我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而已，”郁辞顺手给自己斟了杯酒，“你不妨猜猜，吴名指派的押运人是谁？”

　　叶临暗自心惊，如果郁辞说的全部属实，他动手的诱因是吴名为吴缺设局，而他恰好被吴名选作了那颗牺牲的棋子。
　　那么情急之下，做出那样的选择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过了这么久，为何还不同维安联区恢复联系？到底是有难以言说的顾虑，还是真的去意已决？

　　吴缺不说话了。

　　郁辞看着他，缓缓问：“吴主事，换作是你，你怎么选？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还顾念着兄弟情谊么？”

　　吴缺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沉默须臾，忽然提起酒瓶给自己重新倒上，仰脖一饮而尽。

　　山氏父子看戏也看得差不多了，吴缺捏着酒杯还在平复呼吸，山崎便开口打圆场道：“这话啊，说开了就好，哪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行了，阿越，快叫他们上菜。”

　　山越便起身踱到外间，给候着的人说了几句话，又绕到吴缺身后，隔着椅背虚虚去搭他的肩，眼睛不经意地往那沓照片上瞟：“对嘛吴哥，咱今天就是来放松放松，费心的事不想了，以后再说。哎，郁主事之前来珈蓝，怕是没玩尽兴过吧？今天乌老板可是把轻易不露面的小孩都叫过来了，你挑个看得上的玩，随便挑。”

　　郁辞也不和他客气，目光从站在一旁的男孩身上掠过去，很快定在叶临脸上：“过来。”

　　叶临抬起头，刚带着怯意望了他一眼，就听吴缺不爽道：“我刚挑的。”

　　“哦，”郁辞不以为意，“没事，又不嫌你。”

　　吴缺气急：“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

　　山越打断他，笑着出主意：“二位别动气，玩么，就图个高兴。刚才吴哥也确实是要走，依我看，不如就叫这小孩自己选吧。啧，你今天面子大，两区主事都看中你一人，说吧，跟谁？”

　　叶临望了眼凶神恶煞的吴缺，又望一眼似笑非笑的郁辞，在山越看好戏的眼神中道：“……两位都是乌老板的贵客，我哪位也开罪不起。”

　　“话是这么说，”山越若有所指地道，“不过，你越是瞻前顾后，两边都怕得罪，越是哪边都落不着好——哥哥是过来人，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跟你多说两句，首鼠两端可是大忌。”

　　“我倒没什么顾虑，”叶临忽然一笑，“刚才没说完——虽然哪位都开罪不起，但凭两位主事的心胸，无论我怎么选，想必都不会和我计较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吴缺身边：“本来只有客人挑我，没有我挑客人的道理，不敢说选哪位招待，就按先来后到吧。”

　　山越挑眉，神情中带着些许讶异，看叶临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兴味。他顿了一顿，冲郁辞道：“不巧了，郁主事再挑一个？”

　　郁辞无所谓地扫了眼剩下的：“越公子对这儿熟，给我挑个话少利索的。”

　　“这你可问对人了，”山越朝里面一个女孩子招招手，“来。”

　　女孩长得算不上十足漂亮，却也清秀耐看，一声不吭地走到郁辞身边，对他轻轻笑了笑，低头斟酒倒水。

　　“这小孩嗓子是哑的，你放心，一句话都没有。”山越胳膊搭到郁辞的椅背上，凑过去低声道，“不过呢，该出声的时候，也不会一点动静都听不见。她会的东西多着呢，尽管放开了玩。”

　　郁辞两根手指将他的胳膊拨开，皮笑肉不笑道：“越公子有心了。”

　　转眼间菜已上桌，山崎又说了些客气的套话，引了杯开胃酒。吴缺示意叶临取菜，他便顺着吴缺的目光取了几样海鲜肉类放入盘中，打开每人左手边备好的工具，有样学样地开始为他剥蚝肉。

　　“今天难得一聚，在座都是忙人，废话就不多说了。”山崎尝了口山越递过来的汤，放下汤匙，拭了拭嘴角，“有个好消息和诸位分享。维安联区这阵子头疼得紧，有个重要人物失踪，猎鹰发动了头部精英到处去找，到现在仍旧一无所获。”

　　“什么人？”吴缺疑道，“我怎么什么动静都没听着？”

　　“这人是个老古董，官职不高，可值钱得很，”山崎慢悠悠地说，“药物与基因学教授，参与过揽旭星巡防系统的设计。据说最后的踪迹是在黑三角发现的。”

　　山越紧跟道：“这消息要是满天飞了，维安联区恐怕也不用找了。吴哥没听到风声也正常，猎鹰捂得紧呢。”

　　吴缺缓缓点头，思虑重重地问：“有线索么？姓名、模样、年纪，我可一概不知。”

　　“正因为线索少，才要群策群力。”山崎说，“这人六十多岁，个子不高，有点败顶，模样黑瘦，名字叫周开。”

　　叶临状似无意，实则聚精会神地听着，撬蚝壳的手甫一用力，饱满多汁的蚝肉忽然直直射出了一道水去。

　　“……”
　　那汁水直冲郁辞正脸而去，饶是郁辞反应快，及时抬手挡了，还是溅到袖口几滴。

　　“对不起郁主事，我不是故意……”
　　叶临回过神来，赶忙道歉，旁边的姑娘及时拿了方帕为郁辞擦拭处理。山越大笑：“郁主事，我说什么来着？这模样顶好的，伺候起人来可不一定利索。”

　　郁辞从女孩手中接过方帕，自己随意蘸了几下，丢到一边，不咸不淡地扫了眼不安的叶临，回道：“别人的人，手脚再不利落，也不该报应到我身上。”

　　山越乐不可支：“谁还没个点背的时候？碰巧赶上了，也没办法啊。”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了谈论的进程，山崎倒是修养极佳，没发怒，也没笑。他停了片刻，看着郁辞处理好袖口的水痕，才和煦地问道：“阿辞呢，你怎么看？最近听到什么风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