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伐开心要吃糖

61、围场

　　第六十一章

　　春耕之事布置下去后，各个田庄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等到一下雨，只要土地足够湿润，立刻就可以开始春耕。

　　只是这一年，春雨来得比往年都晚，一直到了清明，都只是飘几次毛毛细雨，有时候连地皮都还没湿呢，天就晴了，太阳一出来，立刻蒸发完。

　　清明过后，大皇子和二皇子带头组织了一次围猎。说是围猎，并没有去远处，只在京郊的围场玩了三天。

　　这次去的人不多，只有三十几个人，能去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儿女、重臣子弟，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帮派归属，但是表面上至少还是和谐欢快的。

　　康离自然也在其中。

　　这三十几人在京郊围场玩了三天。第一天从京城出发时就已经近中午了，无论男女，全部骑马来去，就连八岁的康离和七岁的六公主都一人骑了一匹小矮马，被队伍夹在中央，往北郊的围场而去。

　　六公主似乎有一肚子的悄悄话想要康离讲，却因为前后左右都是人，无法悄悄交谈，憋的她在马背上蹭来蹭去，没有片刻是安静的。

　　康离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她，后来发现六公主的马在她的躁动下也逐渐暴躁起来，不断地打响鼻有时候还停下来磨蹄子。

　　“你安静一下，”康离疑惑了一会儿后就明白了，“有什么话咱们等到围场安顿下来再说，再乱动你的晴雪就要发脾气了。”

　　晴雪是六公主这匹马的名字，因为全身雪白而得名。

　　六公主嘟了嘟嘴，但是到底慢慢安静了下来。

　　所以等到一到达围场，六公主不先去自己的房间安置，直接跟着康离去了她的房间，还让人把自己的箱笼直接搬到这里来，“本宫要和阿离住一起。”

　　六公主的宫女和夏菱秋桂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得了吩咐就去重新安置收拾，倒是围场里的下人，不明白一个皇上的女儿，怎么这么爱跟着王爷的女儿身后跑，但是看到她们的下人习以为常的样子，便不多问，默默地跟在身后做事。

　　下人们自去布置收拾，康离和六公主分别换了衣服后在凉亭里坐下来休息，顺便让六公主把悄悄话说完，不然她要憋坏了。

　　“这是我自己晒的花茶，尝一尝？”康离晃晃手里的一个茶叶盒子，对六公主示意。

　　六公主点着头，看康离从盒子里取了两朵花出来分别放在两个透明的琉璃杯里，提起热水壶直接倒进去冲泡，然后盖上盖子，这才冲六公主问：“想说什么说吧。”

　　“这样就行了吗？”六公主却指着琉璃杯里的花茶问到，“不放盐巴和胡椒？”

　　“嗯？”康离愣了一下，“哦，我忘了，你等下我喊秋桂把茶料盒子拿来。”

　　“你平时就这么喝吗？”六公主问康离，看到她点头后沉吟了一下摆摆手，“不用了，我也试试不放茶料的喝法。”

　　“那你试试吧，要是不习惯再往里加。”康离觉得勇于尝试也是个挺好的事，“你要是能喝得习惯，等回京的时候我送给你一些，我还研究了一种加了奶的茶，也很好喝的，等有时间请你尝试一下。”

　　六公主忙不迭地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琉璃杯，一下子惊讶起来，指着杯子惊叫起来，“哎哎，它开了，它开花了！”

　　花茶是康离依照上一世的记忆晒了炒制的，刚开始喝确实有点涩，但是第二泡的时候就能品到回甘，除了茶香外，还有年茉莉花的香气，六公主喝了之后频频点头，一再提醒康离别忘了回京后送自己一些。

　　茶喝过三盏，香气渐淡，六公主终于想起了她路上一直想说的话，“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起来围猎吗？”

　　“兄弟俩带着贵族子弟们出来玩儿，能有什么原因。”康离放下杯子，说：“拉拢人心呗。”

　　“表面功夫呗。”六公主撇撇嘴，“一个是皇长子，一个是皇嫡子，对立是早晚的。”

　　“嘘。”康离竖起一只手指在唇边，示意六公主慎言，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好在下人们都在忙，而且离得远，应该没有听到，“日后的事日后再说，至少现在还是兄友弟恭的。”

　　“不是那个意思。”六公主摇摇头，往康离那一侧倾了倾身子，“是两个人‘一起’，明白我的意思吗，‘一起’。”

　　康离眨眨眼，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若是要拉拢人心，各自分别组织拉拢就好，何必一起给自己添堵，想来这其中应该少不了皇上的影子。

　　果然，六公主说了一件康离尚未听说的事，“两位皇兄今年可是都十一岁了，明年就要从皇子所中迁出去到宫外开府了。”

　　“这么早？”康离微微吃惊，“惯例不是十五岁才出宫开府？”

　　六公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父皇是这样说的，等开了府之后，给两位皇兄在六部找个差事，要开始参政议政了。”

　　前两年，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开始跟着在朝堂和六部中行走了，虽然不理事不决事，只是跟着学和听，也跟着学了不少的东西了。

　　皇上的旨意是“只听不议”，但是背地里两位皇子早就跟各自党派的心腹大臣们论过不知道多少回合，所以诸位大臣们提上去的奏章奏折中，也是隐着两位皇子的心思见解的。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两帮人暗暗较劲。

　　皇上冷眼旁观着，觉得还挺有意思，至少目前两派人虽然暗中较劲，但是整体来说于国是朝政是有益的，还没到为了夺嫡为了皇位大打出手的程度。

　　当然了，那是因为皇上还在壮年，这龙椅少说还能再坐二十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再过十年，那就说不准了。

　　出宫开府、参政议政，那必然就要有自己的党派，就要有自己的帮手。当然了，原本也是有的，比如二皇子背后有忠国公府及忠国公府的一系列亲友，还有不少秉承着“以嫡为尊”思想的臣子，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帮手。

　　但是光这些人哪够呢？当然是越多越好。新进的科举世子，那些本来在自己阵营的人依然要维护示好，有些中立的势力要想尽一切办法拉拢，有些虽然是对立的势力但是可以试着去挖一挖墙角。

　　“当皇子真难啊。”康离忍不住叹气，看向一旁的六公主，“当公主也好难啊。”

　　六公主歪着头，想了想也跟着点头，“是啊，好难啊。”

　　整理好房间后来喊康离和六公主回房坐的秋桂听到二人长吁短叹的，忍不住笑起来，心说当公主有什么难的，当公主再难，能有当下人难？

　　当然，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说说，秋桂是万不敢让人知道的，“两位公主，收拾好了，进屋吧。”

　　“那我们进去吧。”康离站起来，“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去纠缠吧，我们玩好就行了。”

　　六公主虽然说和康离一起住，可是两人到底都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再像几年前那样同榻而眠，尤其是康离，这两年越大越注重隐私。

　　因此两个人虽然住在同一座房子里，还是分了东西两个房间住下——康离大一岁自觉地将宽敞一点的东屋让给六公主，自己住到了西屋。

　　至于下人们，就宿在东西屋外侧的暖阁里，暖阁有一座炕榻，是休息消遣的用处，等到晚上的时候将榻上的方桌搬下去，刚好能睡下两个人。

　　“委屈你俩了，”康离走了一圈，对夏菱和秋桂说，“好在只有两个晚上，将就一下。”

　　其实院子里还有一座厢房，康离让六公主的下人们住了进去，她带的人多，嬷嬷宫女一大堆，不像康离，只带了夏菱和秋桂两个。

　　“这有什么。”秋桂摇头，“比这窄的地方还睡过呢，奴婢是到了公主身边以后才有了自己的屋子。”

　　夏菱没说什么，她是家生子，自幼就住在王府里，王府屋子多人口少，即便是下人们住的也很宽松，除了以前在康离房外值夜睡在软榻上外，还真没睡过这么窄的地方。

　　“好了，你们也去休息吧，”康离对这两个人说，“夏菱头回骑这么长时间的马，去看看有没有伤到。”

　　夏菱脸红了一下，但是没有反驳，拉着秋桂退了出去，不忘给康离把门带上。

　　等到房间只剩下了自己，康离摇摇头，长出一口气后在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桌上放着一面铜镜，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不磨了，铜镜已经模糊，还好自己带了一个琉璃靶镜来。

　　康离将头上的首饰都摘下来收在一旁，又换了宽松舒适的衣服，查看了一番门是否关好，然后才躺到床上去，舒舒服服地打了滚，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看起来康离十分放松，其实心里头并不松快。她早就知道这次围猎的事没那么简单，但事没想到这其中关窍竟然这么多。

　　十二岁出宫建府，已经好几代都没有过了，如今两个相差只有几天的皇长子和皇嫡子要一同出宫建府，那么，夺嫡大幕只怕也就此要拉开了。

　　夺嫡之下，没有一个贵族能够独善其身。自从三年前那次拐卖，荣佑和康王府就已经被自动地划入了皇后和二皇子的嫡系阵营，这是已经没有办法改变的了。

　　康离只希望二皇子能够争气点，能够将这场没硝烟的斗争赢得漂亮且名正言顺。

　　不过，眼下康离要操行的还真不是夺嫡这件事，而是——老天爷呀，你什么时候能下一场大雨呀。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可是这清明都过了好几天了，这雨在哪儿呢？那种湿了地皮的毛毛细雨不算，起码也应该是能撑了油纸伞得吧。

　　再不下雨，田地只会更干，春耕就没法进行，春耕得晚秋收自然要推迟，收成甚至可能会减少，这一连串的反应环环相扣，这点冲击对于王府来说并不算什么，受牵累最大的还是佃农百姓们。

　　更尤其，康离从别的书上看过，若是连年干旱，只怕要有蝗虫。蝗灾，厉害甚于旱灾、洪涝。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个年代又没有人工降雨，真的就完完全全地靠天吃饭。

　　担忧之中，康离的思绪慢慢模糊，逐渐睡着了。吵醒她的，是一阵哭闹声，接着房门就被撞开了，“公主！”

　　康离“腾”地一下子坐起身，“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康离其实还没完全清醒，眼睛还半眯着，完全是下意识问出来的。

　　康离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睁大眼睛往床下看，只见秋桂和夏菱相扶着跪在地上，秋桂还好头发还是整齐的，衣着也算完好，只是裙角沾了不少泥土。夏菱却严重多了，整个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裙子被撕破，脸上还有伤。

　　康离被她俩这样给吓了一大跳，立刻清醒过来，起身下床来到她们身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惜两个人只顾着哭，顾不上回答康离的问题。康离问了两次等不到回答，心里又急又怒，“好了！不要哭了！”

　　被康离这么一吼，俩人的哭声逐渐低下来，最后秋桂止住哭声，开始给康离讲述原委。

　　刚才康离让她二人下去休息，不过她们并没有觉得累，想着等康离醒来后还得过来听吩咐，就打算趁着康离午休的功夫去周围走走看看。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康离和别的主子不一样，不是非要时时刻刻都有下人在一旁伺候着，以显示自己的地位高贵，相反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她更愿意独自待着，并不需要下人时时刻刻跟在身边。

　　而且，康离更习惯将心比心——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哪有不爱玩的。这几个丫头平时跟在她身边情况不允许，康离就让她们在自己休息的时候去玩去逛，只要不冲撞别的主子、别给她惹麻烦就行。

　　不过，康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人没有惹麻烦，这麻烦却找上门来了。

　　夏菱和秋桂在院子周围走了走，透过树林发现前方有片花圃，花开得很漂亮，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就想着去采一些回来，哄康离和六公主高兴。

　　花很多又好看，两人很快就采了一大捧，可是还有很多好看的花没有采到，两人商量了一下，秋桂先抱着这些回来，夏菱继续再采一些。

　　两个人太兴高采烈了，没有发觉她们早就被人盯上了。

　　秋桂离开，夏菱一个人落了单。她弯着腰挑挑拣拣，觉得这朵也好看那朵也好看，每一朵都想摘回去。夏菱太入神了，没发现罪恶已经靠近——就在她弯腰摘花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扑了上来，直接将夏菱压倒在花丛中。

　　夏菱太过惊愕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会儿，直到那人将嘴怼在她的脸上，臭乎乎的酒气熏得她直反胃，这才醒过神来，开始猛烈地推拒挣扎，高声呼救。

　　压在身上的人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被夏菱的反抗惊到了，不过很快他就重新压了上来，而且变本加厉地开始动手动脚。

　　花圃本来就不远，秋桂脚程又快，此时已经在返回的途中，隐隐听到呼救声心下觉得不好，立刻往花圃跑去，路上还搬了一个空置的花盆。

　　来到花圃一看，秋桂也被惊到了，但是好在她反应迅速，直接把手上的花盆砸在了那人头上，那人立即被砸晕了，趴在夏菱身上不动了。

　　秋桂上前用力地将那人搬开，抱住因为恐惧和反抗一直闭着眼和挥舞着手臂的夏菱，安抚她不要害怕。在秋桂的安抚下，夏菱慢慢睁开眼，见身边时秋桂，顿了一下开始嚎啕大哭。

　　秋桂此时也才觉得后怕，抱着夏菱一起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