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伐开心要吃糖

73、再遇

　　第七十二章

　　康离很快就知道了是谁在念叨她，话不算是坏话，但是由此而知的事情却是让人心情糟糕的事情。

　　自打开始接触处理处置王府的外务，康离就经常出府来走走看看，毕竟不能闭门造车也不能纸上谈兵，很多事还是要亲眼见到才会有新的想法。

　　最开始出来的勤快些，后来天气热了次数就少了没有那么频繁了，一直到大公主成婚满月后一段时间，康离才又决定出门，打算看看外面的行情，巡视一番王府的产业。

　　王府的产业不少，既有康王府的嫁妆，也有太妃的私产，更多的是宗室中分给康王府的。

　　十多年前，先皇因为在皇位继承这件事上在还是而皇子的皇上和另外一位皇子之间摇摆不定时，曾经询问过太妃的意见，当时太妃虽然没有明确的表达过自己的倾向，但是也明示或者暗示过自己更看好二皇子。

　　后来，先皇果然将大统传承给了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也是因此，太后对太妃十分看重，不然这么多的太妃为何单单放她出府和自己的儿子团聚？

　　太后看重太妃，皇上就关爱太妃的儿子——这位小皇弟出生后就一直身体不好，所以皇上才在分封诸王的时候，将“康”这一封号封给了他，更在他成婚建府时赐下了比其他王爷多一倍的封地、田庄。

　　结果没想到的是，康王没能久活，在孩子出生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最后便宜了康离这个穿越女。

　　康王府的封地京城有一部分，更多是在京外。店铺不一样，店铺还是京城更多——怎么说也是京城更繁华经济更发达一些。

　　到大公主成婚，今年已经过去了一半了，康离还没有亲自去店铺巡查过，她查看过了自己的行事历，觉得若是再往后拖恐怕又没有时间了，就临时起意出府了。

　　随着康离的长大，太妃对她的约束就越来越小，只要清楚她的去向知道她带够了伺候的人和护卫的人后，叮嘱过注意安全后，就安心让她去了。

　　康离这一趟要去的地点有好几个。她心里盘算了一下，首先去了布庄，然后再去大哙，可以顺势在大哙用一次午膳。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很早，布庄里没有什么顾客，几个伙计挥着鸡毛掸子在整理打扫，掌柜的靠在柜台支着胳膊在打盹，并没有发觉康离她们进来。

　　康离在店里转了一圈，一直都没有人上来招呼，心中很是不满，这样的服务态度怎么可以？康离给给夏菱使了个颜色，示意她出个声。

　　哪知道掌柜连眼皮都没抬，直接转脸换了个方向继续眯着，嘴上还说：“想要什么自己看，看好了来结账。”

　　康离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难怪这半年布庄收益不好，还以为是因为对面街新开了一家布庄搞促销的缘故，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夏菱见掌柜的不理不睬，很是生气，立刻想要发作，恰好这个时候，有另外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大筐从后面出来了。康离瞅了一眼，筐里是一些碎布头，各种颜色各种材质的都有，大小不一，有的就一条系带那么窄，有的叠成一块看起来应该挺大的。

　　康离让夏菱拦住了那两个伙计，“这是干什么的？”

　　伙计不认识康离，但是看到她带着的丫鬟都很贵气，就停了下来，“不要的了，你要吗？白送你。”

　　“为什么不要了？”夏菱好奇，低头去查看筐里的东西，“这是布料？”

　　“是，”其中一个伙计应了一声，然后弯腰拿了一块布料出来给康离和夏菱展示，“脏了。”

　　康离仔细分辨了一下，上面的确是有一处污渍。

　　伙计放下这一块又拿了另外一块，“老鼠咬了个洞。”

　　确实是不能要了，可是直接扔了也太可惜了吧，就不能捐了或者当个赠品什么的送出去吗？

　　夏菱不愧是跟在康离身边好几年的贴心人，深殷康离的心思，立刻开口了，“就这么扔掉多可惜呀，善堂里那么多人没衣服穿，就不能做慈善吗？”

　　“咱又不是主子，咱也不能做主啊。”伙计摊了摊手，“要是能送人，我首先送给我娘。”

　　夏菱还想再说些什么，布庄掌柜的醒来了，一边打着呵欠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吵什么呢？一大早上不让人清净。”

　　康离都快气笑了，“要清净？回家更清净！”

　　掌柜的正想驳斥“你是什么人乱管闲事”，定睛一瞧，立刻认出了康离，当下大惊失色直接双膝跪倒在地，“小的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

　　见掌柜的跪下了，几个伙计虽然不明白哪个公主，但是也立刻跟着他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很惶恐的样子。

　　康离哼了一声，“安？安不了。”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掌柜的虽然不断地磕着头，可是额头连土都没有沾上，看着好像认真认错，其实态度并不算诚恳。

　　恐怕是看着自己一个小娃娃觉得好欺负，敷衍自己呢。

　　夏菱见一时半刻处理不完，立即让一旁的婆子搬了个椅子过来，自己亲自擦了擦，扶着康离坐上去，甚至还递了一杯热茶。

　　“玩忽职守、消极怠工、对顾客不尊不重，账目糊涂、收益低迷，”康离回想了一下，记起了这位掌柜的姓氏，“胡掌柜，您是老糊涂了吧，犯下这样的罪过，还想被饶恕呢？”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胡掌柜似乎开始害怕起来，磕头也磕得实在了，额头抢地发出“碰碰”的声音。

　　康离却没有理会，停下来喝了一口水，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夏菱，“夏菱，来，告诉胡掌柜，这样的罪过，按王府条例，如何处置？”

　　夏菱可是跟着康离经常进出皇宫的人，气势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不差，而且康离这个问题刚好是她昨天才背过的，今天就学以致用，还挺开心，声音又脆又清亮，“回公主的话，玩忽职守、消极怠工、账目糊涂，视情节不同，轻者辞退重者送官！”

　　胡掌柜的确是打着“公主年幼随便糊弄”的主意的，觉得她虽然有着公主的名号，可是到底不过是个小孩子，能对王府条例哟刴清楚，自己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可是胡掌柜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就连康离身边的一个丫头都对王府条例如此了如指掌，只怕自己躲不过去了，立刻害怕起来，开始咣咣地磕头，真情实感地说着“公主恕罪”，脸声音都是颤抖的。

　　康离看他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被吓得满头大汗涕泗横流，心中也不是很落忍。

　　“起来吧。”康离沉吟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初犯我不知道，但是祖母教导我们要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只看胡掌柜你有没有这个诚心。”

　　胡掌柜知道自己可能有挽回，立即大喜，“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别忙着谢，本宫可是有条件的，”康离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给出的责罚虽然看起来不重，但是也不轻，“罚俸半年，年底收账时布庄的利润不得低于去年的七成，否则，”康离虽然人小，可是内里装的确实三十岁的芯子，一旦严肃起来，还挺让人害怕的，“胡掌柜明年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胡掌柜听完差点因为康离在唬他，甚至是故意为难他。因为布庄上半年虽然不至于是亏损状态，但是利润真的不好，最多是个收支持平的状态——他是掌柜的他清楚，当然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他自己作的。

　　现在要在还剩不到五个月的时间里完成去年全年的七成，胡掌柜认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犹豫着，想同康离讲讲条件请她再将条件放宽一些。

　　可是一抬头，看到悠哉悠哉和着茶的康离，不知道为何突然心生了一股怯意，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的，如今还有机会将功赎罪已经很不错了，起码还有挽救的机会，拼一拼说不定还可以，总要试一试。若是将公主惹怒了，只怕自己真的要收拾包袱回家去享“清净”了。

　　胡掌柜心思乱转的的功夫，康离一直没出声，端着个茶杯慢慢喝着茶水，说是茶水其实是她自制的奶茶，最简单的那个简易版，奶加茶一煮就行了。

　　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观察着胡掌柜。只见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犹豫一会儿坚定，也不知道心思在如何变换。

　　一杯奶茶喝完，胡掌柜也在心中衡量完了，他咬咬牙答应下来，“行！”

　　“好！”康离见他答应下来，也十分痛快，“三天内拿出个计划送到王府去，待我看过后再做决定。”

　　胡掌柜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康离后来又查看了布庄的仓库、核查了账册等，布庄的事就算处理完毕了，

　　处理完布庄的事，回到马车上，夏菱询问康离，“公主，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康离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十点半了，“怎么过得这么快啊。”她嘟囔了一句，“还有两刻钟到午时，去银合楼看一眼，然后就去大哙吧。”

　　银合楼是一间银楼，集银两银票兑换、抵押借贷和当铺功能于一身，一共三层楼。一楼是当铺，无论是金银首饰还是锅碗瓢盆，只要有价值都能当，死当活当随意。

　　二楼则是银两银票兑换，还可以存储，甚至有利息，整个京城就这么一家，也不知道是太妃的想法还是她那位便宜父王康王爷的意思。

　　三楼就是抵押借贷了。王府银楼的抵押借贷不是一般的抵押借贷，和一楼的当铺是截然不同的，这里抵押借贷通常都半千以上的交易额。比如有一个生意人，本来生意不错因为意外货物损毁，一时间钱财周转不开，但是他又不想卖铺子或者房子，就可以先抵押给银楼，用从银楼借出来的钱去周转他的生意，等生意好转再来还钱，赎回房子或者铺子。

　　不过，据康离所知，来抵押借贷的并不多，但是五个中有三个是赎不回抵押物的。

　　地主和资本家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封建社会一个是资本主义社会，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

　　银合楼生意广大，康离又不是学金融经济的，现在还只是看也只能看个皮毛，内里的奥秘还没摸清，去巡视的话也就是看看环境和秩序，基本上属于转一圈就走的那种。

　　于是最后到大哙的时候，也才刚刚午时过一刻，离正午时分还早着。

　　这几年里，康离最常去的宫外府外的地方就是大哙了。

　　经太妃同意，去年大哙扩建过一次，在后院又建了一座楼，和原本的那栋楼一南一北相互呼应，两栋楼中间挖了一个池子，里面种上荷花周围栽了牡丹、杜鹃、山茶、栀子等花树，花树和池子中间是一圈平坦的石板路，池塘上面还架了一座回廊，沟通着南北二楼。

　　宾客既可以从回廊上往来南楼北楼，也能在回廊上乘凉赏花散步，一切都是极好的。

　　所以康离到了之后没有直接去大哙给自己留的专有包间，而是脚步一转直接穿过一楼的厅堂去了后面的花园，打算去湖上的回廊坐一下，看看风景乘乘凉，没想到才走了两步就被掌柜的拦了下来。

　　“东家。”掌柜的手里拿着一个信封走了过来，“前日有个公子来店里，留了张字条给您。因为没说要送进府，小的就没有送去。”

　　康离接过信封捏了捏，薄薄一张，“哪位公子？”

　　掌柜的给她描述了一番那位公子的外表相貌，“大概这么高，挺壮实的，浓眉大眼，不说话的时候的挺严肃，说话的时候还有点笑模样。”

　　康离听完，觉得这人应该挺熟的，但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是谁，“行，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掌柜的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询问了一番康离中午午膳想吃的菜色，康离随口说了两样就捏着信封走开了。

　　康离绕着湖边走，一边将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信纸抽出来，封皮给夏菱拿着，打开信纸，首先看到的是苍劲有力的隶书字迹，里面内容不多，非常简短的两句话。

　　彩虹亦长虹，双虹架当空，双虹景致奇，错把长虹当彩虹。

　　落款一个郑字。

　　结合掌柜的描述，康离一下子就猜到了一个人——郑广隶，只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彩虹、长虹她明白，大哙南楼有两间包厢，分别取名为长虹和彩虹，后面那句话也能理解，他将两个包厢给弄混了。

　　只是弄混了就弄混了吧，这件事为什么要和自己说啊？是让她将两个包间的名字改一改的意思吗？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想到此处，康离忍不住翻个白眼，说的模模糊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康离自我劝慰，说不定哪天能遇上她，到时候再问好了。

　　不过，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

　　康离沿着湖走了一圈，赏了会儿花甚至还剪了几支下来，让夏菱去找掌柜的要个花瓶养起来，“开得比府里花房的好看，带回去给祖母。”

　　夏菱捧着花回去前头大堂找掌柜了，康离就继续沿着湖散步，然后在走上回廊，想要上去坐一下，然后就看到了从回廊另外一头走过来的郑广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

　　康离：这么巧吗？掌柜的不是说这纸条是前几天就写了留下来的吗？怎么今天就又来了？难道是天天来这儿堵我的？

　　这可就是康离想多了，真的是纯粹的巧合。

　　郑广隶也看到了康离，脚步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上前对康离行礼，“见过荣佑公主。”

　　“郑公子请起。”康离微微抬手，顺便换了半礼，多问了一句，“郑公子在此用膳？”问完了想起来他是从对面的北楼过来的，北楼可是住宿的地方。

　　“昨日友人在此给在下践行，不胜酒力所以留宿在了北楼。”郑广隶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啊，要离开了吗？”康离下意识地问，“回西北？”、

　　郑广隶点头，“是。回京已经月余，是该归营了。”

　　说完这句话，二人就再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郑广隶先提出了告辞，“公主请继续，在下告辞。”

　　康离往旁边让了让，侧身好让郑广隶通过，“郑公子慢走。”

　　本来偶遇之事到此就结束了，结果郑广隶走过去才两步，康离又开口将人喊住了，“哎，等一下。”

　　郑广隶回头，不解地看向康离，“公主可还有吩咐？”

　　“这个，”康离扬了扬手里的信封，“什么‘彩虹’‘长虹’的，什么意思？”

　　郑广隶其实都快要忘了这事儿了，康离一提起就明白过来了，“就是想提示公主一下，这两个名字读音太过相近了，很容易混淆，最好还是改一下。”顿了顿，又说：“此次二公主大量没有怪罪在下的唐突，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冒犯贵人就不好了。”

　　郑广隶虽然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可是身板挺得却非常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可是语气却比刚才严肃多了。

　　康离最开始还有点懵，听到后面就明白了——二公主那日出宫果然是来找郑广隶了，只怕是还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才惹得郑广隶留下那张纸条说出这样的话。

　　康离虽然生气，但在郑广隶面前还算是维持住了姿态，尽量表情如常，“多谢郑公子告知，您放心，我会叮嘱掌柜的改掉，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聪明人不用把话说的十分明白，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于是郑广隶也心照不宣地说了句“公主英明多谢公主”。

　　康离撇撇嘴，“嘁”了一声，一点都没掩饰，对他这句话的虚伪表示不屑，“郑公子慢走，一路平安。”就算是给你送行了。

　　郑广隶如何感觉不到她的不耐烦，但是他这么大一个人，是不会同一个“小娃娃”计较的——这时候又当人家是小娃娃了，明明已经默认了康离能够对改包厢名一事做主了，甚至觉的她一个“小娃娃”能听得懂他隐晦的对二公主的内涵，也忘了刚刚康离才说了一句大家心照不宣的双关语。

　　目送郑广隶离开走远了看，康离一屁股在回廊下的长椅上坐下，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攥皱了。康离生气，这个二公主，看看她地干了些什么好事：缺席大姐姐的归宁宴、偷偷溜出宫私见外男，甚至还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真是……

　　“气死我了！”康离越想越气，一抬手就把团成一团的帕子扔到了地上，“搞得好像我做错了事一样！”

　　“小主人，花瓶要来了，您看看，多好看！”夏菱抱着跟掌柜要来的大花瓶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跑回康离身边，刚好看到康离的帕子落地，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咦？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就走了这么一会儿，怎么还生气了呢？

　　“没事，”康离摇摇头，起身弯下腰将帕子捡起来，抖了抖上面的土，“遇到了一个故人，听说了些事”

　　“诶？”夏菱眨眨眼，“能让您生气的人一定是个讨厌的人。”她把花瓶放到一旁在康离身边坐下来，“既然是讨厌的人，以后不见就好啦，不值得您生气，气坏了自己就不好啦！”

　　话是这么说，不过，“也不算讨厌的人吧，就，有点别扭和不对付。”

　　“哦，”夏菱点头，“那就少见一些好了。”说着就将话题带开了，“您饿不饿？奴婢让掌柜的做了花生酪，回去吃？

　　夏菱说的有道理，郑广隶即将启程回西北，归期未知，自己身在王府，甚少出行，还真的没什么机会见了。

　　至于二公主，想来有人比自己更不高兴。她还是好好享受当下比较好，起码不能辜负了这一碗花生酪。

　　穿越到这个时空太久了，康离大概已经忘了，有一种现象叫弗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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