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木头你是桩》清风不晓尘

29、温家也是有故事的

　　大堂里，霎时鸦雀无声。
　　不过须臾，大长老颤颤地抬起手，直指着温逸夫，哆嗦着双唇，起伏强烈的胸膛让他的喉咙发出“呼呼”的响声，他的胡子随着呼出来的气流也有些张牙舞爪……
　　“噗嗤”一直站在温逸夫身旁的一个青衣少年笑出了声。
　　这一笑，像是开了闸，泄了洪，大堂里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温九，你这是何意？”脾气火爆的三长长首当其冲。
　　“区区黄口小儿，也敢在大堂之上如此无礼？”一向与三长老关系甚好的四长老也出声应和。
　　“无礼？”温九歪了歪头，用手指了指了自己道：“我吗？”
　　众长老看到温九这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一时气结，温九走上前去，向诸位长老深揖一礼，大长老冷哼一声，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温九也不在意，又向其他各位长老微微一笑，长老们端着长老的架子，均是回以冷淡的神色。
　　温家的长老，并不与温家同支一脉。当年温家先祖开山立派之时，为了自省其身，约束族人，就请了一些德高望众的玄门修士到岷山来做门中的长老。长老们世袭更迭，渐渐在温家成了一个十分超然的存在，上至温家家主的选任，下至温家人娶妻、生子，长老们都要管上一管。
　　历任家主在他们的教导下，一步步成长起来，自是对他们百般尊崇。
　　可温九不一样，他不是在温家出生的孩子，他来到温家的时候已经九岁了，在外游荡漂泊，也算是有了江湖游历的经验，看遍了人情冷暖，所以他对温家的这些长老们耳提面命的这些个君子礼、君子之风、君子之义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当他在街头乞食，食不果腹，被流氓追得满街跑的时候，救他的，不是这些满口君子之义的长老们；当他躲在角落，看着同龄人相互嬉戏玩闹的时候，陪他的，不是这些连走路也要端庄雅正的长老们。
　　救他的，是温家的家主，温逸夫；陪他的，是温家的公子，温士隐。
　　温九就这样不说话，站在大堂中间，环顾着端庄自持的长老们，淡笑不语。
　　五长老偷偷瞥向温逸夫。
　　诸位长老们一把年纪，被这样一个晚辈堵得说不出话来，着实有些尴尬，他希望温逸夫能开个口，斥责一下温九的无礼，长老们也就不再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了。
　　可看温逸夫，仔细端详着手中茶盏，不像是能为他们开口说话的样子，五长才皱起了眉头。
　　几位长老们各有分工，五长老是教导家主诗书礼仪的，少年时的温逸夫，被当作未来家主培养时，与五长老很是亲近。五长老与温逸夫的父亲年龄相仿，两人在很多方面的见解又极为相似，所以五长老对温逸夫来说，一直是如师如父。温逸夫对五长老一直是敬爱有加。
　　可今天的温逸夫，却偏偏不去看五长老投来的眼色，只一门心思研究着茶盏上的纹饰。颜色有些陈旧了，遮住了茶盏原本的无暇，是时候，该换一换了。
　　温九看清了五长老向温逸夫投去眼神，不过他并不在意。
　　俊秀挺拔的身姿在一众长老面前更显得尤为出色。
　　“在下不才，有些疑问，可否请教诸位长老？”这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让长老们稍稍舒服了一些。
　　“你且说来听听。”二长老朝着温九微微颔首，抚着花白的胡须，面色比其他长老倒是和善了许多。
　　“温家先祖当初开山立派，所求为何？”温九面向二长老，十分谦逊地问到。
　　“你来得晚了一些，对温家的历史不了解，倒也是情有可原。”二长老缓缓地说到。
　　“温家先祖修道之前，入世为官，因好友蒙受不白之冤，惨遭灭门惨祸，他四处奔走，为好友申冤而不得善果，心灰意冷之下，隐世而居。”
　　温家的历史对玄门来说不是秘密，在讲到温家的“君子之义”时，也是被交口称赞的。
　　这对温家人来说是一种荣耀。
　　温九唇边漾起一抹淡笑，眼睛里流光一闪，继而发问：“那温家先祖待其子女如何？”
　　长老们听闻此问，闭口不语。
　　昔日开山立派的温家老祖，温润如玉，除了世人称赞的君子之风，还有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对于子女的疼爱。
　　温家人世代好容貌。温家有女，名乐容。二八年华，与一世家子弟——曹悌，相恋成婚。婚后一段时日，夫妻二人恩爱甜蜜，温家老祖也甚是开怀。可好景不长，乐容婚后三年无所出，曹家开始有些不满，那时的温家不像现在，在玄门中虽有些威望，但仍然差些底蕴。曹家在玄门中比温家更有底气，几次玄门聚会时，对温家人冷嘲热讽。初时，温家主想着两家既结了两姓之好，只要女儿过得开心幸福，自己这里稍稍忍耐一些也是无妨的，因此总是劝着家里其他人对曹家多一些包容。可谁知，曹家则把温家的这种包容当成了温家的懦弱，竟变本加厉，直接张罗着要给曹悌纳妾。
　　没有哪一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丈夫，乐容自然也是不愿的。可曹家竟然将那女子直接抬进了家门，送到了曹悌的床上。
　　温乐容自幼受父亲教诲，端庄闲雅静，又念着与丈夫曾经的美好，默默忍了下来。妾室进了门，曹悌也许是心中有愧，一再向乐容起起誓发愿，待那妾室生下孩子，就把孩子记到乐容的名下，如果乐容有了自己的孩子，则把那妾室和孩子一起送走。
　　乐容想想着那女子也是不易，若是生下孩子，孩子也是无辜，便也不再计较，与丈夫又似回到了当初的甜蜜。
　　一年后，乐容有了身孕，温夫人前去看望女儿，才知道了女婿早已纳妾，而且居然和女儿怀了同样月份的身孕。温夫人气闷女儿的不争气，奈何乐容一再向母亲保证丈夫没有变心，只是为了子嗣才纳的妾，再加曹悌是个会来事儿的，在温夫人面前对乐容也是更加殷勤，才让温家接受了这个事实。
　　温乐容怀孕九个月时，那妾室在乐容面前摔了一跤动了胎气，被乐容的婆婆看见了，不由分说责怪乐容的小气，乐容一时伤心难辩，想和丈夫解释，却没想到平日里蜜语甜言的丈夫此时对她也是有些责怪，乐容心中郁闷，竟也在当日夜里动了胎气。随侍的仆人连忙去请大夫、稳婆，却被告知所有的大夫、稳婆都被请去为那小妾接生，这里实在没有人手，只让乐容再等一等。那仆人一听，那还了得，什么事都能等，这生孩子也是能等的吗？嘱咐好其他的侍婢照顾乐容，便连夜赶回温家求救。
　　幸好，温家主是真心疼爱女儿，不舍得女儿嫁得太远，得到消息后立刻带着家里的大夫与早早请好的稳婆直奔乐容的婆家。
　　温家主到了曹家，还未进女儿的院子，就看到女儿身边的随侍冲到自己身边跪地求救，温家主大惊，再顾不上君子风范，一路狂奔，奔向了女儿的房间，却见往日里如桃似李的容颜尽显苍白憔悴，一颗心疼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剜，用热油烫，胸腔里怒海滔天，眼里似有烈火焚烧。温家主一把握住女儿的双手，又怕高声说话惊了床上已然虚弱的人儿，只低声说到：“莫怕，容容，爹爹带你回家。”
　　温家的大夫是隐世的名医，请来的稳婆也是经验老道，一阵忙乱过后，婴儿呱呱坠地，曹悌才急急赶来。
　　温家人对着曹悌没有好脸色，一众仆侍忙着张罗收拾行装，也不理会他。
　　曹悌看着屋里的温家人，也是有些尴尬，便想到妻子的身边缓解一下，没想到见到岳父、岳母正细细用披风裹住妻子，一时有些发懵，忙上前问到：“岳父，岳母，你们这是何意？乐容刚刚生产完，应该在床上好生躺着才是，你们这……”
　　“哟，你还知道乐容刚刚生产了？”温夫人年轻时也是火爆的烈性子，嫁给温家主也只在丈夫与子女面前小意温柔，当初要不是女儿拦着，哪还容得这不识眼色的曹悌在这里瞎蹦跶。
　　曹悌被温夫人这么一问，一时语塞，转头又向岳父求救。他深知岳父一向以君子之风为崇，定不会纵容岳母在曹家如此给自己没脸，谁知，温润如玉的岳父竟也是眉眼间溢满了怒色，吓得曹悌又把头转向了温夫人，他竟然会觉得温夫人比温家主更温柔一些。
　　“今儿是什么日子呀？亲家来了，也不提前派人通知我们一声，害得我们也没什么准备！”
　　曹悌正陷在两人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曹夫人的声音就从屋外传了进来，这对曹悌而言，简直有如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