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万里》好大一坨兔子

12、犹恐相逢是梦中

　　行走在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太阳炙烤着顾星河，仿佛要烤干他身体里的所有水分。尽管身为兄长的顾明河处处关照着这个不省心的三弟，但这些时日下来，顾星河还是瘦了，黑了，有些地方甚至被晒伤了。
　　若是叫家里人看到，定然是心疼不已的。可惜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小孩子的分别？
　　夜里，军队扎营暂做歇息。顾明河一人在帐中，顾清章的信就放在他手边，他手中拿着的，却是其他信件。顾清章向来只会在信上写些家常琐事，但顾明河又不是小孩子，况且同在宫中为官，前方军事紧急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根本不是谁能隐瞒得住的。这些加急信件，每一封都让他为难不已。小叔叔在前线杀敌，他是想要加快行军速度，可同时，他又不想叫顾星河察觉出端倪。正思虑着可以两全其美的法子时，顾星河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大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顾明河佯装无事，把信件都收起来。
　　“小叔叔来信了吗？”顾星河期待着望着顾明河。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眼睛“腾”的一下就亮了“写了些什么？”
　　难怪顾星河如此激动，他们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顾清章的信。虽然每次顾清章并不写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收到了，最起码可以知道他平安无事。
　　“没什么，和往常一样。”
　　“那——”顾星河趴到顾明河面前“大哥，你给小叔叔回信了吗？”
　　“正要回。”顾明河一边拿出纸和笔一边问道“阿星是想和小叔叔说些什么吗？”
　　顾星河用力地点点头，一脸得逞的笑。可真要诉说了，他反而坐到顾明河身旁，左思右想，反而不知从何说起。总感觉一肚子的话，薄薄一页纸，根本承载不下。
　　“这样吧。不如你亲自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顾明河提议道。
　　“我给家里写？算了吧。再说，大哥不是已经给家里写过信了吗……”顾星河讪讪道“我要是现在给他们写信，说不定爹娘根本看都不看，直接撕了。”
　　顾明河正在给顾清章回信，听到这里，不禁停下笔停来，看着顾星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什么傻话。天底下，哪里有爹娘记恨孩子的道理？”
　　顾星河的眼圈红了红，片刻才缓缓道：“我知道了。”像是想起什么，他又急切的问道“对了，大哥，我跟着你来漠北的事，小叔叔还不知道吧？”
　　“放心，我没有告诉他。”
　　顾星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怎么，还怕小叔叔教训你不成？”
　　怕倒是不怕的，但总归是在战场上，不愿小叔叔分心而已。这些顾星河自然不会讲，只是“嘿嘿”一笑。
　　兄弟二人一同闲话，顾明河兼顾给家里写信，帐外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报”。
　　“何事？”顾明河朗声问道。
　　“启禀大人，前方传来加急信件，督促大人早日上路，粮草伤药，前方急用。”士兵在帐外一五一十的回报着。
　　顾星河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前方有这么紧急？”
　　这事本来就欺瞒不了多久，但顾明河也不愿以这种方式叫顾星河知晓，急忙对帐外士兵道：“我自有安排，你先下去吧。”
　　“是！”
　　顿时，一切又恢复平静。顾星河不甚愉快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你一直瞒着我，大哥。”
　　前方紧急，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可见顾明河隐瞒了多久。
　　顾明河迟疑片刻，才道：“阿星，你还太年幼，我只是怕你做出什么傻事，回去了我该怎么向叔叔婶婶们交代？”
　　“大哥，你说过，你带我出来，是为了让我长长见识，见见世面。好男儿，不应当走四方吗？可你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不给我思考的机会，还拿我当孩子看，那我出来这一趟，究竟有何意义？”
　　顾明河沉默了。
　　见状，顾星河又接着说道：“大哥，此时正是历练我的好时机！说不定回了京城，我也能捞得一官半职，岂不光宗耀祖？”
　　顾明河立马领会到顾星河的意思：“你是要独自一人前去送物资？那可不成！”
　　顾星河不明白：“有何不可？想堂堂北王，不过我这个年纪，却已带兵打仗。而我，却被你们宠的活像个二世祖！”
　　顾明河真真是被他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阿星啊阿星，你这些话是从谁那里学来的，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辩驳你了。”
　　“不是不知该如何反驳，而是我说的，句句在理。”
　　“好好好。”顾明河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一切如你所愿。但你只能押送一些紧急物资，且必须带着我的副将，明天一早出发。”
　　“明天一早？！”顾星河不禁瞪大了双眼“这也太晚了！照我说，该连夜启程才是！”
　　顾明河立马严肃道：“阿星！刚刚还说的句句在理，现在怎么又犯起了糊涂？这是战场，可不是儿戏，一切听从我的命令，决不可乱来！”
　　顾星河悻悻道：“知道了……”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服气的。顾明河又劝说道：“这里可是漠北，匈奴随时会袭击我们，你没有经验，稍有差池，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有我的副将在，多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也要虚心，多多向他学习才是。”
　　顾星河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顾明河示意：“这里就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是想说，大哥你瞒着我，这也不对。”他理直气壮道。
　　顾明河怔了一下。这仿佛给了顾星河勇气，他略略提高了些声音：“既然跟着大哥到漠北，我自然是大哥的部下，且我年少无知，不敢莽撞。今次也就算了吧，往后大哥可再不能欺瞒于我！”
　　嘿！这小子！顾明河反倒被他教训了一顿，不由失笑道：“好好好。行啦，阿星，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出发，万事小心谨慎为上。”
　　顾星河心里难掩激动，他看了看顾明河，又道：“我还有一事要讲。”
　　“说吧。”
　　“大哥，这件事你也千万别告诉小叔叔！”
　　顾明河不禁笑出声来：“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你，来都来了，还怕这些？再说，你一到前线，小叔叔不就全都知道了吗？”顾明河故意促狭他“要不，我换旁人去？”
　　“那可不行！”顾星河急忙道“用我才最放心！”
　　说罢，两人俱哈哈大笑起来。
　　那次之后，曜王朝与匈奴之间又鏖战了几次，不分胜负，两方皆有伤亡，但若是两厢比较，定然是人口稀少的匈奴更为吃亏。
　　“咱们的口粮还够吗？”萧胡抬头问着一边的王虎。
　　王虎抱拳：“回禀王爷，还能再坚持两三日，但若是粮草和伤药……”
　　尽管王虎没有说完，但在帐内的几人，却都已明白这话所包含的残酷意义。
　　陆知山看了看顾清章，忽然出声道：“据说，此次的粮草押运官，正是顾大人的侄子，顾明河。”
　　“哦？”萧胡挑了挑眉，看向顾清章“还有此事？”他的眉头轻轻蹙起“为何容澈从未对我提起过呢？”
　　顾清章这才说道：“那些日子，忙着征战，就没来得及讲。”
　　这倒是句实话。可萧胡并不满意。此时人多，便不再提，开始谈论起这几日的仗要如何打。
　　商定好之后，各自回营帐休息。顾清章正要离开，被萧胡叫住：“容澈。”
　　“何事？”
　　“你的伤好些了吗？”
　　那日顾清章被妄图抓住他邀功领赏的匈奴士兵伤了肩膀，伤口还未痊愈，顾清章就急着要上战场。眼看顾清章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萧胡怎能不心疼？
　　“不碍事。”顾清章安抚的笑笑“元正总把我当个玻璃人看。”
　　“瞧容澈说的。”萧胡不禁笑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我知道。”顾清章目光柔和下来“但我是不怕的。我感觉……”他垂下头来，有些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我感觉和你在一起，很安心。”
　　萧胡的心顿时漏跳一拍，本来要兴师问罪的话语，全被抛到脑后，只有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他真想抓住顾清章的手，可他又不敢，只能压抑着自己：“真的吗？”
　　顾清章抿着嘴笑着点点头：“真的。所以我从来不怕死。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我报仇，一定会帮我照顾好我的家人。所以我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萧胡认真道：“我绝不会让你战死沙场。”
　　顾清章笑笑：“我知道。”
　　“我们要一起回京城，然后还像以前那样，在那座凉亭里，把酒言欢。”
　　如今回想起以前的日子，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却仿佛像是前世的记忆。
　　顾清章恍恍惚惚的想起，之前还因为喝醉酒，回了家顾星河就和他闹别扭。
　　也不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每次写来的信里，关于他的内容总是寥寥数语。莫不是过了这么久，还在气恼自己来了漠北？
　　“好。”再回过神来，顾清章对萧胡笑道。
　　天将明时，士兵的“报”声将萧胡唤醒。
　　“发生何事？”
　　“紧急回报！”士兵单膝跪下“我们的粮草在来的路上，被匈奴劫持了，前方士兵拼死带回消息，望我们速去支援！”
　　“什么！”萧胡立刻站起来。他急急的在帐中踱了几步，才道“让那个士兵好好歇息一下，他的任务完成了。”他高声叫道“王虎！”
　　王虎立刻钻进帐中：“王爷。”
　　“带兵和我走。”
　　二人速度奇快，正要出发，顾清章驾马追上他们：“一大早就要出去，出什么事了？”
　　这些时日为了让顾清章多加休息，萧胡总是不通知他的，不出所料，瞒不住他，这个人心细得很。此事耽搁不得，且不明缘由的，萧胡也不想让顾清章跟去。他轻描淡写道：“不过是些寻常小事，我去去就回。帐中不得无人主事，你留下吧。”
　　“既然如此，便由我和王虎前去。”
　　这种做法更为妥当，毕竟现在谁也不知，这会不会是匈奴的调虎离山之计。可萧胡就是有一种预感，不能叫顾清章一人独去。
　　时间不等人。他当下做了决断：“王虎，你留下，提高警惕！”
　　“是！”
　　“快走吧。”萧胡终于露出一丝急切“粮草被扣押了。”
　　这可不是小事。顾清章立即和萧胡马不停蹄奔赴那个士兵指明的地点。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少年挥舞着一杆长枪，虎虎生风，一时之间，竟无人敢上前！
　　这个人……
　　顾清章的瞳孔不禁剧烈的收缩。
　　是顾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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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