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今天吓对人了吗》来春游

8、私人酒馆.05

　　酒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软下身子，疲惫彻底占据了大脑。
　　连续无目的的奔波停下来，即使知道眼前不对劲，心思也会活络起来。

　　相安无事地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有几人选择走向了坐着的客人们。

　　中原中也靠着吧台，将手搭在正趴着熟睡的昼日眠肩上，面上看似放松地和调酒师搭话，“你在这工作多久了？”
　　前面要酒的交流在明确地说，调酒师是可以沟通的。思考片刻后，他挑了一个不敏感但又有助于他了解现在情况的问题问了出来。

　　在武力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中原中也不得已地用上了他并不算差的头脑。

　　这酒馆有些复古，不仅仅是装修风格，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腐朽气息，那腐朽的味道好像渗透了空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眼前这位外表年轻的调酒师。

　　调酒师正拿着一瓶酒仔细地擦着，听到中原中也的问话，微笑地说：“这问题可真有点不好说，我只能这么回答你：应该已经很久了，但其实也没多久。”

　　应该很久……其实不久……

　　这么绕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皱起了眉，手指不自觉地开始重复着一点一点的动作。
　　总不会是在说他在这里工作得很开心，所以实际上过去了很久，但心理上觉得没多久吧？
　　……这样的话直说就好了，暗示根本没意义啊，谁想猜你在这里工作得开不开心啊！

　　这句话或许有其他的含义，但以现在有的信息难以推测，只能知道这中间有一个时间差。
　　如果中原中也没在前面的路程中悄悄试验了几次，排除了这里是幻境的可能，他或许还会往这方面想。
　　虽然能构造出这种程度幻境的幻术师不多，但不巧，光是他知道的强大幻术师就有两个，还都就职在另一个和港口黑手党关系冷淡的黑手党组织里，也是因为这，他有专门训练过破解幻境的办法。
　　正常情况下，幻境最棘手的就是要意识到这是幻境，因此杀机往往出现得也很快；而这个地方生怕别人看不出来有问题，一路上有诸多麻烦，真正的杀机却一直没有显露，颇有种不紧不慢讲睡前恐怖故事的节奏——话说回来，在睡前讲恐怖故事的人也太过分了吧！

　　中原中也看着调酒师，让自己的视线尽可能的不那么有威胁的意思，随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酒馆的酒是怎么储存的？”
　　为了更好地储存，酒窖一般会在地下，而这个酒馆确实是有地下室的，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放，这让他有种荒诞又糟糕的猜测。

　　完全穿过地下室后，中原中也总有一种有什么东西变了的感觉，他不后悔这么做，但他也必须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调酒师没有再回答，而是垂下了眼眸，含着笑，继续细致地擦拭着酒瓶，好像在擦拭着什么贵重物品，动作分外柔和。

　　中原中也等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调酒师真的不会回答他了，在他猜想着是调酒师只愿意回答一个问题还是单纯的只是不想回答刚刚那个问题时，一种难以言语的怪异之感涌上了心头。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调酒师的面容。
　　陌生的脸，像是从无数副画卷里挑出最美的那一笔绘出来的一样，每一处五官都十分完美，但真正拼凑在一起却有一种让人呕吐的欲望。

　　中原中也注意到了调酒师的神态。
　　那种堪称纯洁的专注与温柔，他绝对在哪里见过，还不止一次。
　　前几日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来回闪现，调酒师的脸开始模糊起来，扭曲着……渐渐地和另一张脸重合在一起——

　　中原中也猛地转过了头，看向昼日眠。

　　昼日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盯着他看，那视线如虚无般让人无法察觉，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了。
　　因为光线的问题，昼日眠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这无损他容貌上跨越一切的俊美，只是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失去了眼神的制衡，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充满了侵略性，带着厌倦的冷，阴郁的傲——
　　但他的嘴角还挂着笑，温柔的弧度，和曾经的他，和此刻的调酒师，如出一辙。

　　明明看不见，中原中也眼前却清晰地浮现出了昼日眠的眼神，带着包容的，还有毫不掩饰的呵护，像是在看他的——心爱之物。
　　那眼神并不霸道，但带着如空气一般不知不觉中就让人无处可逃的占有欲，将视线中的人轻柔又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中原中也的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秒，然后疯狂激烈地跳动了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
　　不，不是几乎！
　　他迅速收回搭在昼日眠身上的手，用力地按住心口，只感受到手被撞得手心发麻。

　　酒馆内的音乐突然变成了节奏感强的歌曲。
　　沙哑的歌声在所有人耳朵摩擦而过。

　　伴随着乐曲，不少人离开了座位，聚在房间内一个空旷的地方，跳起了舞。
　　那舞步随心所欲，只是踩着节拍晃动，看起来有些凌乱，又有些有趣。

　　昼日眠醒来后缓了一会儿，才从他自己第二层的梦境里出来，略带烦躁地随手抓了抓头发，看了一圈四周对现在的情况明白了个大概，一边无聊地等待后续，一边开始随便地想着。
　　终于要酝酿完到危险期了，四舍五入这个噩梦就要完结了，再换算一下，他的三千万就要回来了。

　　想到这，昼日眠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双手撑在吧台上捧起了脸，开心地想着拿回三千万后要干嘛。
　　……总之先回昼日山睡一觉吧，在外面好累啊。

　　昼日眠打了个哈欠，余光看见中原中也喘着粗气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根据他前几日的观察，中原中也根本不缺钱，何必要网恋骗人呢？骗他感情倒是无所谓，毕竟他忘得快，骗他钱就实在过分，让他心心念念着好多日都睡不着。人类总是有各种各样丰富他想象力的古怪癖好啊。

　　中原中也大喘着气，努力调整呼吸，用力压住心跳，就怕心脏真的跳出来，这情况虽来得前所未闻，但傻子也知道心脏离开身体会发生什么事。
　　外界明显的变化，中原中也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他捂着胸口俯下身体，因那疼痛而产生的汗水从他额头轻柔划过他精致的侧脸，然后恋恋不舍地滴在了地面。
　　不一会儿，他的衬衫被他抓得皱巴巴的。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握住了中原中也攥着衣服、骨节处发白的手。
　　那只手的温度低得不似活人，好像带起了霜，冻得中原中也一个激灵，头脑清醒了一些。

　　中原中也费劲地侧头，顺着那只修长的手望过去。

　　昼日眠动作轻柔地拉起中原中也的手，将中原中也的身体扶直了，然后一只手慢慢抚过了中原中也的脸庞，指尖沾了些汗水，“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最后一个“汗”字，昼日眠说得含糊不清，只是中原中也的注意力有些涣散没有注意到。

　　此时室内的光线已经有所变换，中原中也抬起头后就对上了昼日眠的视线，不掺杂质、干净脱俗如悬挂于云端未落的雪。
　　再往后一些，他看向调酒师，就像刚刚只是错觉一般，调酒师和昼日眠分明是截然不同。
　　他刚刚怎么会认错？似乎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扭曲了他的认知。

　　中原中也反手握紧了昼日眠的手，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哈……我没事……休息……呼……一下就好……”
　　一路上所有人的变化他都有所注意，这个地方有意无意地挑拨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相猜疑。

　　昼日眠点了点头，不太熟练地拍了拍中原中也的后背，好像在生涩地安慰着他。

　　随着昼日眠的动作，中原中也只觉得背后泛起了凉意，那凉意沿着血液包裹住了他的心脏，那激烈跳动着火热的心脏在凉意的渗透下，慢慢缓了下来，恢复了正常的跳动。
　　中原中也仰着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他感觉到头发贴着皮肤有些不舒服，没有想太多，抬手摘下了帽子放到胸前，甩了甩头。

　　昼日眠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他搭着中原中也的肩，脸凑近了中原中也的脖子，嗅了嗅，“很香。”

　　虽然昼日眠的语气平淡，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中原中也还是耳根发起了烫。他捂住被昼日眠的气息吹过又凉又痒的脖子，躲闪着眼神不去看昼日眠，努力将注意力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上。
　　在昼日眠说出来后，他也闻到了，有一种浓又烈的酒味从他身上溢出来，香得让他自己都动了动喉结，想要狂饮一口的欲·望愈来愈强烈。

　　出问题了。
　　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看。
　　中原中也几乎是在反应回来的瞬间，就将手上的帽子反手重新戴了回去。

　　香气的弥漫被止住了。

　　但刚刚盯着中原中也看的人们没有移开视线，依然牢牢地盯着他，眼神一眨也不舍得眨，面上带起了僵硬又期待的笑容。

　　中原中也没有轻举妄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回视。不知是不是错觉，面前包围住他的人们都没有动作，却好像在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不知哪来的风吹来，吹过他还带着湿气的身躯，他一受凉，有了想要打喷嚏的冲动。

　　打出来一定会出事。
　　中原中也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咬紧牙关，浑身紧绷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就在他终于忍不住的前一秒——
　　有人率先出事了。

　　一个站在舞池里的人低头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东西吐了一地。

　　中原中也闻到了血腥味与酒味混杂的气味，又香又臭，让人感到不适。

　　其他人不甘心地最后看了中原中也一眼，终于移开了视线，看向了正在呕吐的人，纷纷聚了过去，有人蹲下身体在地上抓起东西往嘴里塞，咀嚼的动作快却不粗鲁，还有人拿起杯子拦在半空中接过了一些混杂着固体的液体，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

　　中原中也的面色难看了起来。
　　不止为这一幕，还为他心中的猜测成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