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连环杀人事件（网络版）》尘夜

52、第四十九章 相柳再临

　　他独自坐在宽阔操场正中，日月无光，狂风扑面，漆黑天宇之上已现七只血红独眼，或睁或眯，俯瞰下界。
　　平素人潮涌动的观众席，如今只得他一个——霍勘正，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个方向。一直遮在膝部的薄毯已经拿去，他穿戴整齐正襟危坐，薄的确凉裤腿下露出肌肉萎缩的两条腿，像拨火棍一般，脚踝露出一小截，插到两只崭新皮鞋里。
　　富林初中足球场，他梦开始的地方！
　　铁门发出“吱呀”一声，走进来两个人，走先的对他挥了挥手：“霍勘正。”
　　“唐青。”他暗自压抑心中激动，只在脸上挤出一个尽可能收敛的笑容，脚边的多目鬼蜘蛛用八条腿蹭着他的裤脚，嘴里发出“桀桀”声响，口中喷吐臭气。
　　“霍法医。”郑枚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往常的称呼与霍勘正打了招呼。
　　“郑枚。”霍勘正却并不高兴，这是他和唐青梦开始的地方，他不喜欢别人来打搅。
　　“想不到是你。”唐青立在操场正中，望着那满头白发的老者，心情难以说清道明。他向来不与人多有纠葛，三千多年，虽不至离群索居，却也从不与人深交，然而，或者与廿年前的出生入死有关，霍勘正在他眼里也曾经算是个可称朋友的人物。
　　“朱黄在你手上？”
　　多目鬼蜘蛛攀上不锈钢轮椅扶手，对着唐青发出敌意嘶叫。
　　“没错。你那位手下有点意思，我便暂且留他一留。”
　　“你对他怎么了？”
　　“等你自己去看不是更好？”霍勘正说，“这会儿我只想与你好好叙叙旧而已。”
　　“叙旧？”唐青冷笑，“你在背后操纵黄复新杀人，收敛阴女魂魄，复活相柳只是为了跟我叙旧？我店里台位费只要五百而已，你来我还给你打八折。”
　　霍勘正皱起眉头：“黄复新想要女儿复活，我只是帮他一把，那些不合格的女人尸体他又不需要，我便留了做些试验，魂魄什么的，还有复活相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霍法医，到现在你还要隐瞒什么呢？”郑枚忍不住问，“我不知道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残害无辜，毁天灭地，你至少该知道自己做这些事的后果，还有，晓乐这么尊敬你，你居然舍得控制利用他！”
　　“控制晓乐？”霍勘正像是有些茫然，“晓乐是我最得意的门生，我怎么会那么对他？唐……唐青，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一个人。我只是……只是对二十年前的事情一直心有不甘，你又不肯告诉我真相，所以我……我只能试着自己推衍当年发生的一切，研究那些尸体被分尸的方法或者说被吞噬消化的方法。
　　你说过那齿痕是蛇的，可是要搞到蟒蛇真的不容易，好在我临机一动，想到那幸存小孩的话，他不是说哪吒么？哪吒的特征就是三头六臂啊，没准不是蛇是蜘蛛呢？蜘蛛有八条腿呢！三个头？或者是眼睛多，小孩子当时惊吓过度看错了呢，我就想到多目鬼蜘蛛了，可是畜牲多难控制啊，我就给阿娟做了脑部移植，她很帮我，顺利地适应了新身体，吞食了好多尸块来给我研究。”他说着，轻轻抚摸身边的蜘蛛脊背，那鬼蜘蛛便直起上身来，用脑袋蹭着他的肩膀，肚腹上露出奇怪花纹，似乎是张老年女人的脸，脸上的眼睛半睁半闭。
　　郑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想起来霍勘正的妻子正是叫做梁慧娟，他有次去霍勘正家还曾见过，正与那蜘蛛肚腹上的花纹一样。
　　“我已经很克制了，一开始都是用得法医楼的死尸，后来才是那些社会上的流氓败类啊快死的流浪汉啊，可是效果并不理想。后来，我无意中知道了何五算的来历，就经常去跟他讨论当年的事，他给了我很多建议，正好黄复新的女儿死了，何五算说找阴女能让他女儿复生，我就想，当年死的都是少男少女，会不会是年龄有差异才造成伤口不一样的结果呢？但是你看我，我怎么舍得让那些小孩死呢？黄复新的女儿也有二十了，我就想，要不顺手帮他一把吧？所以，我告诉了他让他女儿复生的方法，我们一起找些二十朝上的女孩来试验。合黄复新意的，我就帮他取用他需要的身体部位，留下那具尸体，不合他意的，就带回来让阿娟试吃，那些魂魄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真的只是想要把二十年前的事情搞清楚而已，谁让你又不肯跟我说~科学实验总是要牺牲一些实验品的嘛，我也没逾矩！”老人说话的口吻奇异的孩子气，谈论的却是这样血腥的话题，场面何其诡异。
　　郑枚凭直觉觉得霍勘正有些奇怪，手已经搭上了后腰别着的枪。
　　“霍勘正，”唐青说，“二十年前的事我不跟你说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你们凡人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好。”
　　“我们凡人？”霍勘正突然两眼放光，兴奋地拍着轮椅扶手，“唐青你果然不是个人是不是？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类的小孩这么聪明这么强大！这不符合生物进化的规律。唐青，我就是猜你可能不是人，才会开始研究那些术数阵法，读那些神怪志异，在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是吗？那是怎样的世界，唐青，我想知……”
　　霍勘正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发出一声闷哼，左手蓦然捂上胸口，整个人都蜷缩起来。鬼蜘蛛躁狂地扒拉着他的身体，嘴里发出凄厉的啸声。
　　“怎么回事？”郑枚不明所以，端起枪，往前走了两步。
　　“退后！”唐青喊，“有东西要出来！”他结起妖障壁，浑身凝练杀气。
　　但见自霍勘正老朽躯体的胸腔内，蓦然有什么东西向上猛然凸起，像一颗蹦跳过头的心脏，顶撞着他薄薄的胸腔壁，一下、两下……很快肋骨发出折裂声，胸腔壁发出“噗”的声响，被撕扯开来，如同水蛇一般妖冶地伸出了一只柔若无骨的雪白的手。
　　多目鬼蜘蛛发出一声惨叫，疯了一样地扑上前去像要撕裂那只手，才刚触及，那手却如同变了形的软索一般绕开去，紧紧缠缚住那只蜘蛛。初始蜘蛛还在挣扎，那只手却如同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在它身上越缠越紧，最终发出一声令人恶心的“啪”的声响，蜘蛛整个被缠爆，向四面八方喷射出肉块与腥臭汁液。
　　那水蛇一样的手顿了顿，动作优美地缓缓向上升，跟着露出腿、臀……如同蝉蜕一样，顶出霍勘正的躯壳，沾着粘腻的体*液，湿漉漉地新生，直到最后，耷拉着湿润蜷曲头发的脑袋露出来，霍勘正的整个躯体便轰然倒下。
　　只是想象中的“轰然”而已，被吃干净了全部内脏与营养的霍勘正只是一片人形的枯膜，才刚落地，便碎成了渣，被风一刮就没了。
　　唐青紧紧抿起唇来看着那尽情舒展着自己身体的“新生儿”，不过是片刻，那些代表初生的痕迹都没了，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容颜妖异得魅惑的“人”，很难界定性别，美艳无双，但浑身充斥着危险。
　　“原来你一直没死，而是寄生在霍勘正体内！”
　　相柳捻了捻自己漆黑柔软的鬈发，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