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惊悚NPC日常》倾覆一度

11、画中人鱼（1）

　　［您是一位画家，有一位恋人。］

　　七号的声音冰冷且单调。

　　［他是您的珍宝，亦是承载您爱意的画卷。］

　　［他的美丽让世人陶醉，神明都会恍惚其魔法般的昳丽面容。］

　　七号道：［第五世界的规则由您掌控］

　　顾遇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涌上指尖，他抬起手，目光被袖子上湛蓝的猫眼宝石焕发的光昼闪烁了一下，然后便看见点点星光在他指尖温柔坠落，照亮了黑暗一角。

　　在星光破开的辉光中，水珠一样的绚丽油彩于空中轻柔滚动，最后被牵引一般汇聚成一团，却又像受惊吓的小动物一样散开，像游动的烟花，颜色异常明亮。

　　肆意飘散的星点油彩侵吞顾遇肩膀，像是吮吸着花蜜，但又缓慢拂过顾遇，不带留恋。

　　顾遇发现这些油彩水珠外表大多都是极为艳丽的颜色，而里面包裹着的深色在它们浮空飘动时才能看见那抹猩红，像是鲜血。

　　他抬头大量四周，看见许多精美画框在空中浮浮沉沉，像被一根无名丝线串起来一样有顺序地错落在一起，慢慢向他左右聚拢。

　　红墙碎片从地下蜂拥而上，顾遇后撤一步，却发现它们都是朝画框边缘飞去，将画框间的缝隙填补，一个长廊的轮廓这才慢慢显现出来。

　　墙壁上的画框中都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颜料浸染的痕迹。

　　蔚蓝的微芒笼罩着整个走廊，隐约的波浪声荡漾光圈漫过角落，顾遇在走廊上走着却感觉像漫步在海底一般。

　　「您的恋人情深热切，渴望您的一切，所以请准时完成约定，为他献上温柔的睡前吻。］

　　顾遇停下来，“我需要在恋人睡着前亲吻他？”

　　很奇怪的任务。

　　[是。]

　　七号依旧话少。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您已经见到了。]

　　顾遇抬头望去，只看见走廊尽头的墙上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深蓝浅蓝叠缀在一起，水色晕染边角蔓延出极为浅淡的细纹，像朱红的柔美痕迹。

　　顾遇的指尖按在画上几笔勾勒的浅影上，心脏处蓦然软了软，像被柔软的东西触动。

　　这幅画是刚画好的，微红的颜料没干，粘在他指尖，但顾遇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挤进了他的心口。

　　「他是您至死不渝的恋人。」

　　顾遇打量着画上的人，却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画上人影蜷缩着，他的双手好像小心翼翼捧着什么，有一丝光从他唯一清晰可见的指缝跌落出画框外，落了星点在走廊的地面上。

　　“哒……”

　　莹白的珍珠从画中滚落，顾遇接住，珍珠却在瞬间化为细粉散去了。

　　“咕……”

　　是吐字不清的柔美嗓音，飘渺难寻。

　　顾遇回头，走廊光线昏沉，寂寥无人。

　　「请在约定的时间里，摘一朵蔷薇花赠予您的恋人。」

　　七号简单阐述，声音戛然而止，又是奇怪的电子音。

　　「请务必准时。」

　　[因为是您的第一个任务，本次的限制较小，你只需要遵循两个设定。]

　　[您是一位画家。]

　　[您深爱您的恋人。]

　　“吱……”

　　话音刚落，距离顾遇三步不到的画陷进墙中，一扇门代替它原来的位子慢慢浮现出来。

　　门打开的一刹那，顾遇依稀看见一条垂落在地的白色绷带卷在一根纤细手指上。

　　门后有一双手想推开这扇门，但不待顾遇再仔细瞧几眼，视线一晃那双手就消失了。

　　是幻觉吗？

　　顾遇按下疑惑，问：“摘一朵花，吻一个人，维持设定，这样就算行了？”

　　「是。」

　　七号回答的简单明了。

　　真是奇奇怪怪的世界。

　　顾遇推开门，身影瞬间消失在门中。

　　而他离开后，空荡荡的长廊拐角处掉出一顶黑色的绅士帽，帽子在地上打了个回旋才停下。

　　一人弯腰捡起帽子，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朝后做了一个噤声状。

　　青年眼尾缀着六芒星纹，唇角上扬保持着一副微笑绅士的样子，骨子里的从容优雅。

　　他的侧脸隐藏在黑暗的剪影中，细小的颗粒状物质游荡在他身边，依恋着他的存在。

　　“喜欢吗？”

　　青年回头笑问。

　　两双一样瞳色的眼睛在他回头的时候视线交汇在一起，青年的瞳孔边缘一圈一圈水波般的纹路潋滟金芒，像璀璨的光。

　　有人回答道。

　　“我一直都很喜欢。”

　　……

　　圆形石板在空中浮沉，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进下面黑雾包裹的万丈深渊中。

　　石板的分布并不均匀，但全部都有目的性地排列着，从密布汇成一条路，延展进黑雾中，不见它的终点。

　　顾遇站在最高的石板上往下看，却因为距离太远他只能看见几个匆忙人影扑闪而过。

　　玩家？

　　顾遇又回头看了看他身后的门，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和普通的门一般模样，唯一说得上奇怪的大概就是这扇门没有门把，而左上门角挂着一个铃铛。

　　[您需要去黑雾中找一扇门离开这里，第一世界的游戏即将结束，我希望不会伤到您。]

　　顾遇踩上一块石板，没有想象中的漂浮感，反而像是踩在地面一样稳当。

　　「第一世界，玩家剩余：24人，死亡人数：43人，剩余过关时间：32分钟，世界之门：0扇。」

　　这次不是七号的声音，而是一种嘈杂冷酷的机械电音，不同于七号的温和，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机器人一样的冷漠语调。

　　“……怎么办啊……”

　　顾遇脚底数十米处的石板上，一个女人诚惶诚恐地嘶哑问道，脸上的惊恐神色完全掩饰不了他们的绝望语气。

　　“这才第一个世界，怎么，怎么……”

　　和她同行的男人也是一脸绝望，他说着说着声音却陡然停止，浑身却抖得厉害。

　　“哒……哒……”

　　脚步声一步一缓，木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很小，但在这种安静中却显得无比清晰，每一步似乎都敲在人的神经上。

　　一人着一身华贵和服漫步而来。

　　那人黑发及腰，半遮眉眼，眉目极研。她涂着红色豆蔻的手指拨弄着自己纤细的脖颈，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轻笑。

　　“呵……”

　　是男子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

　　顾遇轻轻走下几个石板，却只能看清他的后背。

　　而那人似乎发现了顾遇投来的视线，回头一望，顾盼生辉。

　　他眼尾描着红胭脂，昳丽瑰色延至眉梢，这并不是什么华丽妆容，但因为他冷凉的气质晕染出别样的缱绻风情。

　　可他的眼睛却空茫一片，投来的目光冷如寒铁。

　　他微微仰头，红艳的唇抿起，像朵妖冶的花。

　　“你，你不能这样做，你是在杀人啊！”

　　怯懦的声音及时引走了青年窥探的视线，躲过一劫的顾遇这才探身出去看看刚刚是谁在说话。

　　只见一位清秀少年捏紧自己的衣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一点勇气，他脖子上的吊坠随前倾的动作从领口掉出，“你这样，是，是不对的。”

　　青年没有回答他，而是立刻转身，直接和顾遇来了个对视，然后他屈起手指敲了敲唇角，无声笑了。

　　他管也不管那个少年，轻松跃起，像一只疾驰的鸟一般飞向顾遇。

　　“快跑啊！”

　　少年沿着他冲去的方向看到了顾遇，当即大喊道。

　　刚才那个人把多少人丢进黑雾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被他盯上那不就跟被死神瞧上一样吗？

　　“喂！你跑啊！”

　　听到少年的惊呼，顾遇反而很冷静。

　　“他是玩家还是NPC？”

　　[玩家。]

　　“玩家？”

　　顾遇喃喃，而此时青年也站在了他的面前伸出了手，似乎想抓他。而顾遇躲开，淡淡道：“不要碰我。”

　　那人伸来的手一滞，他眼睫垂下，视线落在自己无法动弹的手臂上

　　“咯啦。”

　　骨裂的声音从他骨节处传来。

　　他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被甩出去，在撞碎了五六个石板后才堪堪停住。

　　“为什么……”

　　他一只手扶在地上，似乎不解自己被撞出去，但话说一半，一把匕首从天而降插在他脚边，一缕发丝飘落。

　　“下雨了……”

　　青年抬头喃喃自语，最后深深看了顾遇一眼然后展开双手往黑雾里栽去，他的身影瞬间就被黑雾蚕食殆尽。

　　与此同时，系统播报道：「第一世界，玩家剩余：15人，死亡人数：47人，剩余过关时间：25分钟，世界之门：0扇。」

　　「最后时限。」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密集的寒刃饥渴地遥望石板上焦急的玩家们，不打一声招呼垂直落下，刺穿冷风。

　　顾遇撑起突然出现在手边的雨伞，沿着石板往下走。

　　那些刀刺进玩家身上并没有鲜血喷出，但刺进的越多，他们痛苦的嚎叫也越多，这些刀似乎捅进了他们的灵魂。

　　玩家四处逃窜，顶着刀雨连滚带爬地往上涌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这个世界。

　　「雨很大，请不要染湿衣角。」

　　“你没事……”

　　少年不知道从哪赶来，他边躲避着刀边问道，但看到撑伞的顾遇后猛地退了一步，说不出话来。

　　“画……画家……”

　　他来这个世界考级的时候买过神婆的隐藏线索，而线索上只有一句话。

　　（不要靠近……它的画家。）

　　而这位画家的线索他也咬牙买了。

　　（戴着蓝色猫眼宝石的人。）

　　顾遇看着少年的脸色从担忧到慌乱再到惊恐，他往前走一步，少年立刻被吓得没站稳，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玩家知道我？”

　　[这只是例外，一般玩家不会知道您的存在。]

　　顾遇走到了少年面前，而少年被吓得动弹不得，赶忙挡住自己的脸，生怕顾遇要打他。

　　但出乎他的意料，顾遇只是往前倾了倾雨伞，道：“你该走了。”

　　“啊，哦，那……谢谢。”

　　没有想象的疼痛，少年反而被突如其来的善意弄得一愣，傻傻地说了声谢，然后坐在那没动。

　　顾遇看着他道：“还有十八分钟。”

　　“啊，啊！好。”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往上一看，果然大批的玩家都在上面蹦达来蹦达去，似乎都想往剑雨落下的地方奔去。

　　他立即爬起来，小心翼翼从顾遇伞底溜出去，身手敏捷地躲开小刀，一步一步朝上爬。

　　顾遇将手伸出伞外，锋利的小刀落在伞上成了雨水顺着伞沿落下，在将碰到他的手的时候也成了雨滴落在他掌心从指隙流走了。

　　顾遇沿着悬空的石板往下走，而下面已经没有玩家了，四周都被黑雾的死寂覆盖。

　　顾遇发现底下的黑雾在不断往上升，像贪婪的怪物一样侵吞着石板，朝上面的玩家挥手。

　　而此时黑雾已经将顾遇全身吞没了，他在黑暗中只能顺着石板发出的浅光往下走。

　　「第一世界，玩家剩余：10人，死亡人数：50人，剩余过关时间：12分钟，世界之门：0扇。」

　　系统冷漠语气一如开始。

　　顾遇问：“这个世界好像和我之前那个世界不一样？”

　　「此为考级世界，是为了检测玩家等级而生的世界。」

　　七号道：[门已经为您打开了。]

　　顾遇看着四角涌出黑雾的门，问道：“我掌管第五世界的规则，那么这个考级世界是不是有好多个小世界组成，我是不是需要通过这些世界才能找到我的恋人。”

　　七号语气有点奇怪。

　　[一切如您所想。]

　　“一共有几个小世界？”

　　[五个。]

　　“我是最后一个啊……”

　　顾遇道，然后推开门，他身后的黑雾被门内掠来的风打散，变得稀薄起来。

　　清凉的气息如海风爽朗，令人像是站在海边沙滩一样舒爽。

　　这里是一个舞会，但装饰很素雅，唯一算得上艳丽的只有桌上花瓶里一朵半开的蔷薇花。

　　乐曲悠扬，时缓时快。

　　行行色色的人穿着高调，举止间充满了傲慢，而他们在顾遇推门进来后都一一恭维道。

　　“顾先生来了。”

　　“是顾先生啊……”

　　“真是让人好奇，顾先生是如何让它愿意……”

　　“再梦幻的生物也逃不过顾先生的手掌心呢……”

　　“……”

　　“所以它在哪呢，顾先生？”

　　他们的声音汇在一起问道，然后好几张白纸似的没有五官的脸几乎同时看向顾遇。

　　顾遇带上门，将蠢蠢欲动的黑雾关在了外面。

　　“顾先生。”

　　喊他的还是一张白纸脸，但他有嘴巴。

　　“嗯。”

　　白纸脸继续问：“你讨厌那条鱼了吗？”

　　他似乎有意所指，却忽然像是喉咙卡住一样，声音变得尖细起来。

　　“不不，它不能占有顾先生！”

　　白纸脸突然发了疯，他后面的人也像陶瓷一样倒在地上摔得粉碎。

　　顾遇的衣摆被人拉住，有人暧昧地贴在他腰后，问道：“留下来，好不好。”

　　顾遇却紧盯着面前的白纸脸，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他一说完，面前的白纸脸轰然摔碎裂，成了一堆陶瓷碎片。

　　“哈哈哈……”

　　顾遇身后的白纸脸捂住脸，笑声从他指隙泄出，他看着顾遇转头后眼中的自己，手指点着他的嘴角往上提。

　　“我会笑啊，顾先生，我会一直一直对你笑的。”

　　白纸脸像个莫名其妙的疯子一样拉扯着自己唯一的唇角，拼了命地向顾遇展示他令人寒蝉的笑容。

　　顾遇躲开他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打翻了桌上的花瓶，瓶中的蔷薇混着血水泼了一桌。

　　这一连串的举动似乎引起了白纸脸的不满，他沉下脸色道：“顾先生，你果然偏袒它！”

　　他嘴唇翕动，像发狂的精神病人一样暴躁。

　　“果然，不是它，其余人做什么也无法讨得顾先生喜欢。”

　　白纸脸停在顾遇跟前，这次他却怪异地笑了起来，一直喊道：“顾先生，顾先生，顾先生……”

　　七号友情提醒：「钥匙在他左手。」

　　“你出不去的。”

　　白纸脸淡淡开口，洁白如雪的面目此时显现出欢乐的情绪。

　　他缓慢地走到顾遇跟前，伸出手似乎想抱顾遇，但顾遇却握住了他的左手。

　　白纸脸一愣，不等他挣扎，顾遇一拧，转下了他的左手。

　　原来是木头做的人偶。

　　顾遇把玩着手中的木头门把，退到安全的地方这样想着。

　　而被抽走左手的白纸脸人偶一动不动站着，仿佛整个灵魂都随着左手的抽离而离去。

　　顾遇将木头门把插进一面墙壁上，顺着方向一扭，打开了一扇门。

　　“他的话很奇怪，七号，为什么我觉得他认识画家，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我？”

　　[他只认识您，他也只是喜爱您才显得奇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