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多点恬》一之茄子

1、20和23

　　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及近闯进何恬的耳里。原来是坐她身后的同事兼朋友王倩乘着电脑椅滑到她身边，王倩愧疚地说：“今天下班不能一起走了。”

　　何恬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有约会啊？”

　　王倩得意地撩了撩头发，“是啊，今天去吃火锅。”

　　何恬虽板着脸，但话里尽是调侃，“就让我一个人走那孤独的下班路吧。”

　　王倩笑道：“你租的地方离公司就10分钟，路上点个外卖就到家了。”

　　“那也是孤独的10分钟。”

　　何恬话音刚落，从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气泡，显示“你有新消息”。她打开后发现是项目经理张经理发来的信息，上面写道：来一下办公室。

　　王倩见状不再打扰她，双手按住何恬的电脑桌往后一推，就这么滑了回去，整个动作流畅顺滑。

　　何恬关掉信息起身，将电脑椅推入桌底，把电脑锁屏，向张经理的办公室走去。

　　虽然办公室开着门，但她还是礼貌地敲了三下，得到请进的指令后才进入。

　　这间办公室她没有经常来，但每次来她都不得不感慨，这真是她在公司里见过最简陋的一间，方正又狭小，让她联想起租房时中介带她看的小隔间。

　　经理的座位面对办公室的玻璃门，办公桌的左边立着几个破旧掉漆的文件柜，其中一个柜子连玻璃都没有，凌乱地摆放一些文具，资料夹还有奖杯等。右边则是办公室常见的大叶绿萝，叶尖枯黄，一看就知道保养不得当，尽管如此，也算是给这个装修简单的办公室增加了一丝颜色和生气。

　　她走到办公桌前，双手交叠置于小腹，恭敬地开口：“张经理。”

　　张经理左手托腮，右手滚着鼠标的滑轮，手抽空从鼠标上拿下，点了点桌前的椅子，示意她先坐。

　　何恬顺从地拉过椅子坐下，或许年头太久，这椅子不知哪里的螺丝松动，微微一动就发出嘎吱的刺耳响声，于是坐下后不再轻易变换动作。

　　就这么坐了两三分钟，张经理才抬眼注视对面保持僵硬姿势的何恬，脸上本来严肃的神情转为微笑，“来了啊？”

　　何恬点头，“是的，您找我什么事？”

　　一般上司开口，都不会直奔主题，而是先闲聊一番降低人的戒备，等时机成熟，突然询问，以达到让人措手不及的效果。

　　张经理笑着问：“今天邓江休息对吧？”

　　邓江是何恬所在项目组的组长，这个组一共三人，邓江，何恬和王倩。何恬和王倩是平级的组员。

　　何恬点头回答：“是的，他请了三天事假。”

　　“那这三天的进度管理谁负责？”

　　“他请假之前交代，先自行记录，等他上班了再统一发给他，他到时候再填。”

　　张经理打开邓江组的项目进度管理表格，拉到最底，右下角总计的进度显示正十，组内成员的个人进度也都是一片绿色表示进度提前。看到这里，他满意地点下头，嘴角上翘，“你们组进度不错啊，提前这么多。”

　　何恬腼腆地将散落肩前的头发撩至身后，“您过奖了。新项目刚开始，所以时间比较宽裕。”

　　张经理了然，眉眼依旧带笑，“你今天的进度如何？”

　　“程序测试完毕，在做测试报告。”

　　这个项目组的主要任务是测试。从客户手上拿到程序，邓江分配任务，何恬和王倩执行测试，测试完毕就制作测试报告。最后将程序和测试报告交给邓江检查，他检查无误后提交给客户。

　　“那这本今天提交得了吗？”

　　原来最主要的目的在这，何恬摇摇头，“报告和程序得邓组长检查完之后才能提交，他休息了，所以交不了。”

　　张经理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行吧，那你暂时就先回去做测试报告吧。”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张经理点头，何恬站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处。

　　从办公室里出来，何恬提着的气总算放松，她长呼一口，回到位子上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工作。

　　**

　　下午5点40分，测试报告完成，她将成果上传至内部共享文件夹的个人目录下，伸了一个懒腰，舒展僵硬的肩膀，随后瘫在椅子里享受干完活的贤者时光。眼睛不经意瞥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忽然想起王倩说过她今天有约会，不能一起走。她叹了一口气，锁屏起身前往休息室，寻着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拿出手机——点外卖。

　　平时都是随机点，吃中了一家就一直吃下去，截止到现在，连续两个月，她的午餐晚餐都是鱼香茄子盖饭，吃到店家每次都多给她一瓶肥宅快乐水。

　　今天不如个花样。披萨？这家不太好吃，而且她最喜欢的薄底没有卖。麻辣烫？这家好像不错耶，点击商家，先看评论，哇，清一色的评论都说分量不足还很难吃，她蹙眉退出去，还是不想踩雷。烧烤怎么样？脆骨，羊肉串，牛肉串，猪肉串，玉米，韭菜，土豆……把所有想吃的都加入购物车，最后看总计的金额，咂舌，就随便点点，怎么就这么贵？吃不起吃不起，只好清空这家店的购物车，继续退出去浏览……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到了六点，随着滴滴滴滴打卡的声音响起，何恬才意识到她居然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去纠结晚餐吃什么。关键是，都没得出一个结果，她叹气，找到订单一览，郁闷地点击再来一单。

　　点完之后才进入工作区，王倩早已关机，正准备背包下班，她看到何恬进来，走过去说：“虽然不能陪你下班，但还是能陪你坐电梯的。”

　　“好呀，稍微等我一下啊。”她快速清理自己的桌面，将用过的东西摆放原位，食指一个一个点着物品，确认都回归原位并没遗漏，这才背上自己的黑色双肩包，对王倩讲：“走吧。”

　　王倩莞尔挽着何恬的手臂，两人一起迈着轻松的步伐刷卡出门坐电梯。

　　**

　　从大楼门口出来的一瞬间，热气扑面而来，脸上像铺了一层塑料薄膜，闷得叫人透不过气。后背还残留一丝凉爽，面前却是不断涌来的热浪，当□□会到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现在才只是6月上旬，就已经热成这样，若进入789三月，那人还能活吗？

　　夏日天色暗得慢，街边的路灯没有全开，零零散散，凭着微弱的光亮勉强能看到周围脚步急促的人群。马路上充斥焦急的鸣笛声，此番景象构成一幅再平常不过的下班常态。

　　何恬和王倩深吸一口雾霾，忽听见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倩倩！”

　　王倩听到声音立刻转身向着那人飞奔，双手勾住那人的脖子。

　　来人是王倩的男朋友，听王倩透露，在隔壁大楼上班，从事的是文职，朝九晚六，时间基本固定。人长得很是斯文，身材颀长，穿着西装显得十分挺拔，戴着时下流行的金丝边眼镜，相貌堂堂。他看到何恬后对她微微点头打招呼，何恬也同样点头回礼。男人害羞似的将王倩的手拉下，十指相扣，何恬看着两人你侬我侬，有种被虐的不适感。

　　“那我不当电灯泡了，先走了。”

　　王倩也不挽留，对她挥手：“再见，路上小心。”

　　王倩男朋友也对她挥手，随后低下头在王倩的嘴上轻轻一啄，二人甜蜜地贴在一起，往公司附近的火锅店走去。

　　何恬耸耸肩转身走自己的路。

　　**

　　何恬的公司位于双江市生活商业一体化的圈子中心，周边是一栋栋商务楼组成的商业城，与此商业城一马路之隔的是集吃喝玩乐，超市电影院于一体的□□。以两城为圆心，向外发散，有一所211高校，几所普通三本高校，两所艺术院校以及众多幼儿园小学初高中，正因如此，夜生活十分丰富，堵车也是常事。

　　周边还有许多居民楼，大小新开楼盘，单身公寓等，何恬住的地方在□□正后方，叫做咖啡公寓，这公寓虽然有点年头，但是物业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像刚建立不久。

　　这地方也算是寸土寸金，二十几年前还是未开垦的荒野，谁都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发达，每次想到自己的租金，十分肉疼。时常妄想时光能倒流，告诉那个时候的父母，让他们有钱就在这里买房买地，说不定就能成为房二代，过上收租过活的咸鱼生活。可惜现实没有这样的机会，只能自己颅内满足。

　　第一千零一次幻想结束后，何恬快到公寓门口，她边走边在包里掏钥匙卡，准备打开一楼的防盗门。

　　钥匙刚掏出来，抬头发现，门口好像已经站着一个人，只是，姿势有点扭曲。

　　等她走近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上身白色短袖T恤，下着牛仔九分裤，漏出一点脚脖子，鞋子就是某运动品牌的小白鞋，很是清爽。

　　姿势扭曲则是因为，他怀中抱着三个快递箱子，大小不一，最大的居然放在最上面，动的时候摇摇欲坠，他只能用下巴死死抵着箱子，防止它们掉落。好不容易稳住箱子后，艰难地抽出右手从裤袋里捞钥匙卡，随着滴声，防盗门打开，他抱着箱子的手一换，左手使劲拉开门。

　　这一整套动作看起来艰难且富有技术性，本一张白皙帅气的脸，因太过用力，下巴已经变形。何恬不忍这张脸变样，上前帮他撑着防盗门，对他说：“我帮你吧，你先进。”

　　那人愣了一下，开口道：“谢谢。”声音有点嘶哑，不知道是原声还是因为这古怪的姿势。

　　他稳稳箱子，立即进门，何恬也紧随其后。身后防盗门自动关上，门锁发出咔的上锁声。

　　何恬小跑越过他，先一步替他按电梯，电梯本就在一楼停靠，门很快就打开。

　　她先一步进入电梯，站在楼层按键前，那人进来后走到何恬的对角角落里站好。

　　何恬问道：“几楼？”

　　那人弯下腰将快递箱子放下，直起身来说：“谢谢，23楼。”声音悦耳，并不像刚刚听得那般嘶哑。

　　何恬闻言按下20和23，门关上。

　　电梯缓慢上升，狭小的空间内，两人各占一角，一前一后，这过程中，并未交谈，只有电梯里的电视循环播放广告。

　　何恬没有玩手机，也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降低防备，她盯着屏幕里缓缓增加的数字，用余光从电梯门的反光打量身后的人，他因为热，拉着领口上下起伏扇着风。

　　电梯里的人不认识，气氛有些凝滞，手机也不想玩，这时间变得异常难熬，纵使感觉时间过了很久，但事实也只是刚刚到10楼。

　　似乎上天听到何恬的想法，身后人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不是何恬想听，实在因为这手机声音太大，站的距离又不远，对话就这样没经过她同意溜进她的耳里。

　　“渊博啊，到家了吗？”原来名字是渊博啊，何恬听见后心中默默想。

　　似乎是熟人打电话，他的声音也放温柔了些，“在电梯上，刚刚拿了快递。”

　　“吃饭了吗？”

　　“还没呢，待会和同学们一起出去撸串。”同学？看来还是学生哦，她也好想撸串啊。

　　“和谁啊？妈妈认识吗？”原来是和妈妈打电话啊，难怪语气这么温柔。

　　“就江念他们三个人，加我一起四个。”

　　“怎么忽然约一起吃饭了？”

　　“这不刚刚高考完吗？几个人想聚一起聊聊。”

　　高考？！何恬惊了，她以为他是大学生，没想到居然是高中生，她不免透过反光多瞧了他几眼。打扮得还不错，这样的外表给他长了几岁。

　　她抿唇，内心羡慕着，现在的孩子们居然都这么会打扮了，想当时上学的时候，一个个土得跟掉渣烧饼似的。

　　“那注意安全，最好别喝酒啊。”

　　“好的，我知道了。”

　　“行，你去忙吧，挂了啊。”

　　“嗯，再见。”他挂了电话，又将手机塞进口袋。

　　电梯刚过19楼，何恬的电话也响了，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估计是外卖。

　　她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何小姐吗？你的外卖到了，麻烦你下来拿一下。”

　　20楼到了，她走出电梯，听到外卖小哥的这句话，她回复说：“那麻烦你稍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说完挂掉电话，转身准备按另外一部电梯下楼，没想到，身后的电梯门居然没有完全关上，那人看到何恬转身，以为有什么事情，忙把电梯门又打开，疑惑地问：“怎么了吗？”那双眼很亮，眼神深邃。

　　何恬刚一触及他眼神便离开，摇摇头，“没事没事，你上去吧。”

　　他哦一声，没再说什么将电梯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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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作者，请多关照。这篇文女主很慢热，多数还是讲女主工作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