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回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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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十分钟，争吵声音由大转小，何恬松开枕头，确定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她胆怯地出门查看情况。
何烨依然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叶慕拿着扫帚清理阳台上的“尸体”，肩膀一抖一抖，像是在哭泣。
何恬心疼母亲，她走上前想拿过扫帚，“妈，我来帮你吧。”
叶慕侧开身体，避开何恬的手，她抹着眼泪说：“不关你的事，走走走。”
何恬还想再拿，叶慕却骂道：“跟你说了让你走，你怎么听不懂？和他一个样！”
何恬的好意心疼顿时被这句话刺得烟消云散。算了，早已破烂不堪的心，怎么可能再痛呢。
她站在一旁，看叶慕一片一片捏起碎裂的花钵，一点点扫走泥土，将那些曾经倾注爱意，精心照料，开得十分鲜艳的花，揉捏成一坨扔进垃圾袋里。
何恬看差不多清理完毕，于是回卧室背起包。
走到门口，对里面不知道感不感兴趣的二人说：“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半晌也没人回应，她也不在乎，没有任何一丝留恋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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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昨日到今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是这个家的“固定节目”。
都说幸福的家庭都是一个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何恬喜欢把世界上的家庭分为三类，一类是幸福家庭，第二类是不幸的家庭，第三类就是中等家庭。
幸福的家庭，大概是徐渊博家吧。从徐渊博提到家人的神情，他的描述中都能发现，他家里，父母关系和睦，亲子关系和谐，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决策，可谓是明主，以至于徐渊博为人阳光开朗，对人待物都很温和礼貌。
不幸的家庭，那太多了，会让人憎恶，会让人痛心，会令人惋惜。
最鸡肋的就是中等家庭，上不去幸福的层面，却也没有不幸的家庭那般令人同情惋惜。
就比如她家，父母双全，健康硬朗，但父母之间有矛盾，在教育孩子上面缺乏经验，经常当着孩子的面吵架，互相指责对方的缺点。时下流行的话，丧偶式教育，到初中之前都是叶慕管，何烨不闻不问，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几班，从未在家长会上露过脸。初中之后呢？叶慕和何烨忙着互相针对，互相撕逼。
这又是一个很长很狗血的故事。
何烨，曾经是一家建筑公司龙头企业的高管，风光无比，和叶慕是自由恋爱，之后结婚生孩子，本来到这里，是幸福家庭的开篇。
生完孩子的叶慕，辞去语文教师的职业，当起了全职太太。何烨很忙，总是需要应酬，整宿整宿地不着家，叶慕体谅他，自己带着孩子也毫无怨言。那个时候的何烨，一旦有时间回来，总是会和叶慕和何恬腻在一起，她们曾经是他的宝贝。
可惜，是曾经。
变故就发生在初中，何恬的三观，自尊，自我形成的重要时刻。
并不是说所有的男人都受不住灯红酒绿，莺莺燕燕的诱惑，只不过，他父亲没守住自己，与公司长期合作的甲方高层出轨了。
被发现的故事也挺狗血的，叶慕不小心看到了何烨的手机聊天记录，毕竟那个时候没指纹解锁，更没面部解锁。
之后，家里爆发了一系列的争吵，叶慕用离婚威胁何烨，但何烨知道叶慕不会的，她是一个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和社会脱节许久，一只被圈养在鸟笼里的金丝雀，不一定能重返自由的天空。
出轨被发现后，何烨干脆光明正大地和高层继续来往，叶慕也做了一个很傻很冲动的决定，她选择去何烨的公司闹，圈子就这么点大，不用多久就传开，甲方女高层辞职，甲方也和何烨的公司取消一切合作，何烨被追责被开除。
分手后，何烨回归家庭，在一家不知名的建筑公司当科长，一直做到今天。这件事虽然二人都有意回避，但却像是一颗炸弹，始终悬在二人的心上。
也是在那时，何恬失去了幸福和睦的三口之家，温柔可人的母亲，偶尔严厉但总会心软的父亲都变了。
叶慕变得疑神疑鬼，对身边看不惯的事情都保持否定态度。因为和社会脱离太久，不了解年轻人的世界，她也没兴趣了解。
追求时尚与爱美是每个人的天赋与权利，何恬也会学着同学将好看的衣服穿在宽松的校服里。
叶慕看见了总会否定何恬，说她的发型丑，说她的衣服丑，会嫌弃她的品味低下。叶慕就这么，一句话，一把刀，插在何恬的心上，让何恬也慢慢地对自己产生怀疑，逐渐变得自卑，内向，压抑自我。
何烨则变得毫无上进心，毫无担当，毫无责任感，脾气暴躁还易怒。每日下班回家就坐在沙发上，等着叶慕叫吃饭，到时间了去洗澡，去睡觉。
孩子谁不怕父母的争吵？小时候的何恬会哭着闹着求父母停下来，他们可能觉得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可怜，看在她的面子上暂时停战。
长大了，何恬习惯了，怕还是怕，但哭不出，只能懦弱地声音颤抖着求。
他们呢？对何恬说不关你的事，将她一次又一次推开。
何恬慢慢长大，集合二人特点的脸变得越加清晰，叶慕和何烨每时每刻都能在她脸上看到厌恶的对方。
青春期谁不叛逆？被骂丑谁不反抗？不知不觉被叶慕烙上和何烨一个样的标签。
何烨在何恬眼中是一个怎样人？他无理取闹，他不分清红皂分，不分时间地点人物，随时爆炸，让身边的人，让何恬很受伤。因此她讨厌何烨，讨厌像何烨一样的人，讨厌毫无责任感，毫无上进心，毫无担当的人。她想努力，她不想变成他那样，可叶慕总是能用一句话，将她的努力击得粉碎。
一个被人长期质疑打压的人，第一反应总是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够好？
可能……是吧，内心虽有一万个不想像何烨的想法，何恬下意识还是会去模仿。如今想当条咸鱼的何恬，不就应证了这一点吗？
心中逃避的事实又被叶慕反复挑出来讲，何恬真的很挫败很委屈。
她这中等家庭就是互虐家庭，血缘关系无法改变，教育吃食不曾短缺，她还是像普通人一样健康成人了，只不过心理脆弱了些。这个恩，她得报，这个孝，她得尽，这个家，她得回……
其实没多大点事，她也习惯了，叶慕和何烨吵架后隔一两个月就会和好，之后保持一段友好地陌生人关系，连带着对她也温和了些，等哪天谁心情不好了再次重复循环。
他们为什么不离婚呢？何恬总是很疑惑。与其保持一段扭曲压抑的婚姻，为何不选择痛快地结束？叶慕因为没钱没经济来源，那何烨呢？他难道还有爱吗？
思来想去，何恬的最终答案是，现在的他们更多的是互相依靠吧。叶慕靠着何烨的钱，何烨靠着叶慕，理所当然地享受饭来张口，不做家务的悠闲人生。
爱何恬吗？答案是肯定，就是不知道这份爱里有没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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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寓的公交车上，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头靠着车窗玻璃，看着窗外风景飞快闪过，脑子里想着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有想，像一团浆糊。
角落，黑暗，独处总是能让她安静，偶尔还能获得安全感。
这期间上来了一家三口，孩子应该是小学生，这三人就坐在后排何恬的身边。
孩子面露喜悦，整个表情明亮，父母用充满幸福与爱的眼光看着她。
她坐在凳子上摇晃双腿，语气里充满兴奋与期待，“怎么还没到，还有几站路啊？”
孩子父亲轻轻抚摸她的头，柔声哄她：“还有五站，马上就到了，不要急。”
她又转过头对母亲说：“妈妈也一起玩！”
“好，你想玩什么我们都一起。”母亲浅笑，嘴边的酒窝格外漂亮。
孩子得到母亲的允诺，哼着歌，双腿荡得更欢快了。
孩子的欢笑声使整个车厢都充满了温馨的气息，其他乘客脸上也染上了怜爱。
何恬也微微一笑，随之而来的却是失落和茫然。
上一次一家三口和和气气出门是什么时候了呢？
搜索记忆库，可惜回馈的是空。
五站路瞬间到了，一家三口兴冲冲地下车，车厢瞬间变得冰冷，何恬环视乘客们的神情，仿佛刚刚的怜爱只是错觉。
何恬偶尔会陷入负面情绪，但每次都能自我调节，可能跟大学看过很多心理学相关的书籍与讲座有关。
她每次低沉到极点情绪就会触底反弹，她时常觉得庆幸，家里发生这么多糟心的事情，她居然没有长歪，除了成绩不大好之外，没有混，没有打架，没有早恋，没有违规违纪。能走到今天，她真的太厉害了！
何恬强制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她拿出手机听一些朋克摇滚的音乐扰乱自己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回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