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今天造反了么》何子霄

2、初遇2

　　那少年眉头微颦，目光直视谢长亭，倒是全然未有方才的恐惧，不卑不亢道：“冲撞的是王爷，自然由王爷定夺。”

　　谢长亭笑着松了手，“那美人也冲撞了本王，是否应一同定夺了？”

　　那美人伸手拉住堪堪能遮住他瘦弱身躯的纱衣，径直跪下，“全凭王爷定夺。”

　　谢长亭盯着他，自觉这人果然有趣的很，“那本王就罚美人随本王一同回府可好？”少年头垂着磕在地上，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外，颈骨分明勾勒出优美的弧线，哪怕冷情冷心也平白叫人生出几分遐想。“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至于你嘛。”谢长亭扣着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似真的在认真思考该如何定罪，过了好半晌，直把那胖子跪的，满眼金星□□湿了一地才开口：“先在这磕三百个响头，并高呼‘王爷饶命’再议吧。若是喊得好听，磕得响亮，就罚得轻些。若是不行，就按照魏大人说的做吧。”

　　那倒霉的王公子，立刻磕起头来，声音之响让人不忍直视又啼笑皆非。谢长亭懒得盯着，扶起地上的魏实衷“魏大人跪着作甚，莫非魏大人儿子也冲撞了本王？”

　　魏实衷连连摇头，一个劲念叨是微臣管教下属失职。谢长亭随手自荷包中掏出几张银票，递给老鸨，又拉起地上的美人施施然的走了。

　　谢长亭在丹阳特意置办的宅子虽然不大，但内里精巧得很。院子里的牡丹开得层层叠叠，无风自动，修葺得当的茉莉花更是香气扑鼻。尤其夜晚，圆月高悬照得小院更是一派祥和静谧。谢长亭点了灯，对着光正看他白日里错过的信件。门倏地被推开，本就摇摇晃晃的烛火被吹得忽明忽暗，谢长亭眯了眯眼，门口站着的正是白日里带回来的小花儿。他仅着了单薄的中衣，逆着月光，衣服透得像是能看清全部曲线，初夏夜里还是微凉，少年粉嫩的唇瓣紧紧抿住，一张脸被冻得青白。

　　“晚儿何事？”

　　谢长亭低下头继续看他手中那张未看完的信，头也不抬的问道。

　　“怕黑，可与王爷同睡？”他不等谢长亭回应，便走进屋内，还没忘记将门关死。帛晚身形瘦弱，大着胆子直接坐在谢长亭腿上，伸手挡住信件，咬着唇瓣开口“晚儿屋里蜡烛点不亮，王爷屋里光亮些，今晚晚儿留下陪王爷同睡可好？”

　　谢长亭将手中的信纸顺着人的意放在桌上，才抬头看人。少年尚且稚嫩，估计是醉花楼里教的那些勾人的法子他没学好，只学了个表皮，说了句话的功夫面皮便红透了。谢长亭一手揽住人腰，将人紧固在怀里。

　　“好啊，可我这房间里床小，得让晚儿受苦了。”他捏住少年的下颚，吻上人被齿关咬得发白的唇瓣，手也填了些动作。

　　谁知一吻还没多深入，少年便挣扎起来。谢长亭冷笑一下，将人甩到地上，“没想到护国公永定王满门忠烈，倒是教出帛晚小世子你这么个爬人床都怕不明白的祸害。”

　　帛晚摔到地上，正是磕到桌角上，血顺着他面庞滑下与那张洁白无暇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他凄惨可怜。可惜少年满是惊讶和羞愤的眼神正打破了这样的美感，帛晚双手狠狠扣住地面，强忍住被人拆穿身份还羞辱一番的耻意爬起来，跪在地上。

　　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血又顺着蹭在地上，他强忍住声音的颤抖高声道：“求王爷为我帛家铲除奸佞，为我父王永定王正名。我帛晚愿永生永世追随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长亭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帛晚，少年微微颤抖，应该是从未行过如此大礼，他做的甚是生疏。永定王是外姓王，先皇钦点的护国公，骁勇善战，护大夏江山稳固。但五年前，永定王带军在一场战役中全军覆没，也正是因为永定王的失力，才导致大夏目前边关吃紧战事不断。而且永定王的失误，完全不符合他昔日作风水准，一度被怀疑里通外敌不成被灭口。而他的小世子帛晚，也正是在与永定王妃接引永定王回乡安葬时，被一波山匪劫持，杳无音信。正因如此，永定王位被永定王庶子帛清继承，经过这几年的修养也勉强回到当年旺族之势。

　　帛晚言下之意，无外乎永定王死有蹊跷，而帛清正是那蹊跷所在。

　　谢长亭一直不开口，帛晚便一直跪着。他额头上的血已经从最开始的不断流入他眼中，变得逐渐干涸。因为失血过多，他跪的头晕，只能勉强维持身形以免侧倒。

　　终于在他将将要晕倒之际，谢长亭才开口：“帮不了世子，世子另请高明吧，过几日送世子回永定王府。本王只是个闲散王爷，如何能当得起如此大任呢？”

　　帛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比之一般不满十五岁的少年识时务得多，今晚再跪下去谢长亭也不会松口，只能改日再从长计议。他踉跄了一下，扶着墙边走出去。正逢寒风吹来，他瑟缩了一下，月光下更显纤薄。

　　谢长亭叹了口气，喊住他“伤口包扎下吧，留了疤倒是破坏了那张好容颜。”谢长亭绕到人前面，捏着人下颚将他少年头抬起，仔细观察了伤口不算深才将手中的金疮药洒在人额上。又塞至他手里，“每日两次，定保你不会留疤。”

　　帛晚接过药，道了谢便摇摇晃晃的出去。

　　次日，谢长亭刚一出门，便瞧见帛晚拎着一食盒站在门前。

　　“王爷自锦州来，锦州食辣，定是吃不惯丹阳这清淡口味。帛晚特意做了几道小菜，请王爷尝尝合不合口味？”

　　帛晚生了张好面貌，尤其要感谢他那双眸子，清澈纯粹又眉目含情。每每看向别人总能看起来分外真诚可爱，只这么一味盯着谢长亭，倒是将本就多情的谢长亭给盯得心软了。帛晚便是吃准了这点，充分展现他的优势。

　　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谢长亭心软归心软，硬是没接。

　　“本王吃过午饭了，辜负了帛公子美意。”

　　帛晚愣了下，收回手，顺从的点了下头。

　　谢长亭出了宅子，便遣退了一直跟着他的侍卫。丹阳城作为中枢之城其繁华也仅有皇都平安城能与之媲美，街两边熙熙攘攘的小摊子上各种稀奇玩意儿琳琅满目，让人喜欢得紧。谢长亭逛了逛，才能不去想那方才帛晚落寞的表情，这小世子应是娇生惯养得长大的，不知这四年如何度过的，才能连这等活计都能做的纯熟。逛着逛着，谢长亭便走进一间略显偏僻的茶楼。楼内人不多，但说书先生风趣得很，讲着些隐秘的段子，引得台下人连连叫好。他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正能看见街景。谢长亭一向喜欢看这些人间烟火气，尤其是看着人群忙忙碌碌便好像自己也经历了那些平凡的生活。

　　“王爷缘何叹气？”

　　那清冷似冰珠落玉盘的嗓音一瞬间抚平谢长亭心中的焦躁。他笑起来，转过头上下扫了一眼那声音的主人。

　　“本王为何叹气，想必苏卿比本王看得更明白。”

　　谢长亭扇子轻轻抵在下颚上，瞧着苏清怀毫不客气的径自坐下。那张淡雅得似是出自最著名画师笔下的工笔白描的脸，眉目淡淡，沉静无波全然不似一个刚及冠的青年。苏清怀眨了下眼睛，抿着唇笑了下，便一下跳脱出了画面，鲜活起来。

　　“定是因为那小花魁，王爷怒发冲冠为美人的壮举，莫说整个丹阳城，便是整个皇都都为王爷叫好。尤其是陛下，连连赞许了王爷肃清朝纲的壮举。”

　　“多谢苏兄夸赞，小王不胜感激。”谢长亭抱了抱拳，像是全然没在意对方口中的挖苦，大言不惭的接下了对方的吹捧。顿了一下，谢长亭才开口：“倒是没想到这么件小事，这么快便才穿到皇兄耳中了。”

　　“莫说丹阳与皇都平安城相隔不远，就算是远，“皇眼”也是遍布天下的。”苏清怀拿起桌上的杯子，将内里的陈茶倒出，又续了杯新的。新茶入口让他皱了下眉头。“竟是茶沫子？王爷何至于此？”

　　谢长亭尴尬的笑了下，展开扇子遮了下脸。“手头紧了些，多担待。”他将自己的杯续满，毫不嫌弃的饮尽，才又开口道“苏大人还不知你来丹阳吧？”

　　这苏清怀正是当朝太傅苏辛次子，苏家又是百年书香门第，无数寒门学子皆盼着能苏辛赏识，一朝入仕一展宏图。但苏太傅一向厌恶结党营私，更不愿与各位亲王扯上关系，不过苏清怀曾是先皇钦点的淮安王谢长亭伴读，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情比金坚。也因为这层关系，苏清怀始终未在朝廷内谋个一官半职，空有一身治国之治却无处可用。

　　苏清怀听至此处忍不住嘴角抽搐，将茶杯放下，指尖轻轻磨蹭了下杯沿。“家父若是知道，陛下也离知道不远了。”苏清怀自袖袋中取出张折得板板正正的纸，犹豫了片刻方才推至谢长亭面前。“护国公永定王当年去的蹊跷，小世子又年幼，东西也未有十足的把握在小世子手中。且小世子自幼体弱从未有人见过，就算有了这消息也难以辨认，这法子也太险了些。”

　　谢长亭提唇小笑了笑，全然不在意苏清怀的担忧，拿过那纸看也不看便放进怀中。“小世子本王已经找到了。”

　　“哦？王爷好生速度。都说那小世子名见经传，竟能让王爷一眼认出。”

　　谢长亭一想帛晚生的那副模样，便觉得果然传言只是传言罢了。“若是长成那副模样还叫名不见经传，那大家当真是眼拙。小世子就是那位小花魁，绝对绝色，不然苏兄与我一同去赏赏美人？”

　　苏清怀生来便讨厌这寻花问柳之事，被谢长亭这么一调戏更是不悦，尤其对方还是永定王世子此等尊贵身份岂能由得人儿戏。“王爷小心看伤了眼。苏某无福消受，只能祝王爷马到成功了。”

　　谢长亭狡黠一笑：“那自然是尽在掌握中。”他摇着扇子站起身，甚是不要脸的补充了一句：“这顿苏兄结吧，莫要不好意思，能请本王吃茶是无上荣耀。”

　　连清雅如苏清怀都忍不住想啐这谢小王爷一句臭不要脸，奈何涵养难弃，只能强自忍下。

　　出了茶楼，已日落西山。晚间的丹阳城更显繁华，所谓不夜城大抵如此。谢长亭特意避开喧闹的街市，选了条离宅子近的小路。巷子不似主街灯火通明，只有月光倾倾斜斜的洒落在地上，勉强照亮这幽静万分的羊肠小路。远远的，街市上的叫卖声还能传来，催着谢长亭的脚步又快了些。

　　暗器擦着扇骨，谢长亭侧身躲过一个暗处来的镖。他笑意不减，只是甩了下手中的折扇。

　　“阁下这暗标的功夫怕是要再练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