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叛将》宇小宙

1、第 1 章

　　大夏都城，温陵。
　　腊月，马蹄踏在街道上初成的薄冰上，多了几分清脆，却不失浩荡，两旁的百姓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看着军队走进城门，顿时沸腾起来。
　　“我夏朝大军凯旋归来，这可多亏了百里将军啊！”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笑着称赞道。
　　“百里家屡立奇功，祖孙三代皆是将才！”茶铺里坐着一位老者，竖起了大拇指。
　　“咱们百里将军可真是年少有为！”人们不断称赞道。
　　“你看，那就是百里将军啊，果然是一表人才。”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小声地笑论着。
　　军队缓步行进，为首的是元帅高成，其后是百里无疆和张锏，后边还跟着高元帅的两个儿子，高庭阳和高展阳，二人脸色极差，听到人群中皆是赞美百里之词，气得发上指冠。高元帅的表情也略显不自然，忍不住回头看了百里无疆一眼。
　　对于人群中不断的称赞和高氏父子的不快，百里无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偏过头问旁边的副将段落：“何时面圣？”
　　“还有两个时辰。”段落道。
　　百里无疆笑了笑，心中的激动已有些掩盖不住，他还是竭力控制住自己，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先去参政府。”
　　军队已走进皇城，百姓也纷纷散去。
　　百里无疆换上便装，与段落一同前往参政府，路上无话。
　　无疆自小便常来参政府，府中人皆熟识。从前府里的人都是笑脸相迎，今日却神色严肃，全府似被笼罩着一层阴影。
　　无疆进门便遇管家：“钟叔，穆兄呢？”
　　许久未见，管家也有些想念无疆，他轻轻笑了笑：“小将军回来了啊，少爷在祠堂呢。”
　　“我若没记错的话，今日可是穆叔父的五七？”百里无疆又问。
　　“是啊。”管家神色有些苍桑，“小将军快去看看少爷吧，这一个月都没见他笑过了。”
　　无疆匆匆往祠堂走去，独见一人身披孝衣，静坐在地上。
　　百里无疆没有出声，静静的走进祠堂，向灵位磕了三个头，声音有些颤抖：“穆叔父，无疆来迟了。”
　　那人转过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看着无疆，本是意料之外，却也没有力气惊讶，只是破涕为笑，愣愣地看着无疆。
　　一年未见，看着这位从小到大的密友，无疆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百感交集，此刻惟余愧疚，穆叔父待自己如亲生子，终是未能见他最后一面。
　　“穆兄，我回来了。”无疆走上前去，用力地抱了抱眼前这位明显消瘦的穆兄。
　　穆良也用力地抱着，过了好一会才松手。
　　“来人，备茶。”穆良命令道。
　　一方良亭，一壶热茶，二人对坐，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雪，周围仿佛更静了。
　　“丧期未满，今日不便饮酒，你暂且忍一忍。”穆良边为无疆沏茶边说道。
　　“嗯。”无疆点了点头，又问道，“穆兄近来可好？”
　　“家父去后，我继任参政，年纪轻轻，立足朝野，难免不服于众……”
　　“穆参政才气无双，担此重任天经地义，不必理会旁人。”无疆打断他道。
　　穆良顿了顿，这才晓得百里无疆绕来绕去，只是为了夸他这一句。
　　他被这拙劣的策划逗乐了，索性附和道：“百里将军更是威武，弱冠之年便生擒敌军主帅，屡立奇功，真是……”
　　“好了好了，快别说了，”百里无疆实在听不下去旁人夸他，又一次打断他，“今日看你这般憔悴，我心都慌。果真是一整月都没笑过的人啊，现在笑起来都瘆人。”
　　穆良瞪了他一眼，喝了口茶：“待会要进宫了吧？”
　　“是。”无疆心情忽然有些沉重，“不知这次能否为爷爷平反。”
　　“怕是……难。”穆良皱了皱眉：“你在外这一年，太傅一党终日针对百里家，谗言蛊惑君主。”
　　“不会的，陛下答应过我，待我凯旋归来，便还我爷爷清白……”无疆有些急迫，说这话时又有些底气不足。
　　“无疆，”穆良看着他，“你以为元疾还是当年你的那个太子哥哥吗？”
　　“他早就变了，从他登上皇位的那天开始。”穆良略微放低声音，“这一年里，他听信谗言，诛杀了裴老将军和安国公两位老臣，如今我都有些不认得他了。”
　　“这些我都听说了，我……”百里无疆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才你入城之时，百姓口中可尽是赞你之词？”穆良问道。
　　“不错。”无疆答道。
　　“百里家满门忠烈，向来受百姓爱戴，如今又出了你这么个将才，世人更是只知百里，不知元氏。若将当年的事实揭露，你觉得陛下还能容得下百里家吗？”穆良看着无疆。
　　穆良继续叮嘱：“我告了丧假，今日便不上朝了。你常年征战，对朝中算计一无所知，无论如何，待会面圣一定要谨慎行事，跟元疾说话也要小心。”
　　“嗯。”无疆轻声地应道。
　　“将军，该走了。”段落走上前去提醒道。
　　无疆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自己竟一口未喝。于是他拿起茶，一饮而尽。
　　“武夫。”穆良备这一壶好茶，本是为百里无疆接风洗尘，让他从打打杀杀中走出，细品茶道，静下心来，见他直接拿茶当酒喝，不禁讽刺一句。
　　无疆笑了笑：“走了。”
　　“不送。”穆良毫不客气。
　　路上，百里无疆才重拾那份沉重。
　　他与穆良和元疾一起长大，三人从小便是密友，而且，他和元疾……
　　元疾诛杀忠臣，每想到这件事他就心烦意乱，更想不明白，他不相信这些事是那个正直善良的少年所做的，无疆虽与廖老将军和安国公交情不深，可他们二人的忠心天地可鉴，人人皆知。
　　百里无疆想起一年前出征前夕，元疾对他说的话：“我初登皇位，根基未稳，无疆，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百里家满门忠烈，这次你若凯旋归来，我定能帮百里老将军平反，我们用战功堵住这帮朝臣的嘴。”
　　无数次冲锋陷阵，取敌将首级，无数次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有多少次九死一生，孤军奋战。为了国家，为了爷爷，也为了他。
　　在前线，他也曾听说许多不幸的消息，穆叔父的逝世，二位将军的冤死，也曾有数次，彻夜难眠。
　　离皇宫已不到十里，无疆马上就要见到元疾了，盼这一天，他不知盼了多久，可真到了此刻，他却有些担心。
　　无疆知道，这九銮金殿的皇位上所坐之人，早已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他变了，可他总想亲眼看看，他的太子哥哥，究竟变成了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