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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目不转睛的看着你 ...

  •   天平要打扫,留的样要分类清掉,样品袋归位,留样皿要洗干净放进烘箱干燥。

      因为今天样品比较多,用了两个托盘的玻璃皿,当时是叠在一起端过去的,进烘箱的时候就要分开放了。有一个玻璃皿吸在了上层托盘的底上,杨雪花没看见,然后半路上它又掉了下来,“啪”一下就摔碎了。

      刚掉地上,沈徒离就站在了烘箱室的门口。杨雪花看见突然冒出来的沈徒离,心里也“咯噔”一下,有些慌,连忙蹲在地上就准备捡碎玻璃。

      “别动!”沈徒离喊了一声。

      “哪有这么娇弱,还以为是演电视剧呢,一碰碎碗就会流血。”杨雪花说着就将那几个碎玻璃捡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杨雪花也领略了什么叫现场打脸。最后一块,上面带了一个细尖,杨雪花轻视了它的锋利,只轻轻的一碰,那刺突然就戳进肉里了。

      “嗷——”杨雪花低低的叫了一声。

      沈徒离立刻跑到了杨雪花的近前。

      “呵呵——”杨雪花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徒离,干笑两声,用指甲将戳进肉里的那块碎玻璃给拔了出来。

      指尖的血很快就冒了出来,由绿豆大变成了黄豆大,在快要滴到地上的时候,杨雪花一把将那滴血给兜住了。

      “没事没事,小意思。”杨雪花说着将手里的碎玻璃扔了。她们有专门的废旧容器汇集处,玻璃归玻璃,塑料归塑料。

      “快点去洗一下!”沈徒离说。

      “哦。”杨雪花走到了东门外的水池。

      走到办公室门口,孟烨刚好出来,看见杨雪花脚步走的有些冲忙,沈徒离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于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呜呜……”杨雪花立刻摆出可怜兮兮,对着孟烨求安慰,“我受伤了。”

      “啊,严重吗?”孟烨一下也跑到了水池边,看到杨雪花就是右手食指戳了个小口子,“我靠,你要把我吓死,我还以为还是去年那样呢!”

      “干嘛,这么紧张人家啊!”杨雪花又收回了婊气。

      去年杨雪花受了一次工伤,那时候她们配流动相在二楼,平时打样在三楼,那天配好流动相从二楼上去,手里抓了两瓶配好的流动相。那时候她们被规定进生产区必须穿劳保鞋,在化验室里也是一样,但是那鞋子又大又重又不合脚,她们经常被绊到。

      那天悲剧就发生了,还特别惨烈,流动相的瓶子被摔碎,杨雪花以撑住身体的重量按在了那堆碎玻璃上。那血都像是喷出来一样,她一下就被吓的腿软了,以为手筋断了。

      孟烨送她去的医院,缝了四针,问她要不要通知家里人,杨雪花只是摇头。知道没什么大事,她又变得很冷静,最后还是孟烨送她回的家。

      伤虽然不严重,但她们的工作离不开手,手不方便,什么事都做不了。所以休息了一个星期,然后去拆了线,她就去上班了。她家徐某人回来看见,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她说不小心划了个口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他妈是紧张我的钱。你说我挣点钱容易吗,你们都给我出点事,我也别干了。”孟烨愤恨了吐槽了一句。

      自从老周来定下的规定,只要有人报工伤,本部门取消当月绩效奖金,领导连带责任,还要罚款。报工伤的职工本人被剥夺评选优秀员工的资格,并且扣除当月的遵章守纪奖。而且这工伤也不是说报就能报的,还要经过鉴定,如果是自己失责,也是不能报的。

      杨雪花这个纯属意外,要怪她自己走路不小心,不给报也行。理由总能找到,可以说她上楼的时候没有扶着楼梯,也可以说她没用桶装着容量瓶,而是徒手拿着。但错就错在,当时公司给她报了,而且没有废话。可她根本不知道报工伤就会有这么一大堆的烂事。

      阮朝樱几次开会点名批评,现在一说起这事还拿她做范例。就因为大家都被扣了绩效奖,刚过来上班的时候碰见谁都是冷言冷语。她自己也亏大发了,年终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你他妈有完没完,我要早知道,我死了也不报工伤,我托梦给所有人,说我是自杀。”杨雪花把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还是有点出血。

      “摸摸看,有没有刺痛感?”沈徒离站在旁边问。

      杨雪花捏了捏手,说道:“没有。”

      “我感觉还是去打针破抗吧。”沈徒离自己抓过杨雪花的手指,对着光下仔细的看着。

      “大哥,没必要吧。”杨雪花都想笑了,不,她已经笑了,而且毫不掩饰。手就被戳了一下还要去打破抗,也太好笑了吧?那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要打多少次了。

      “按理是没什么大事,但是你刚刚……”沈徒离缓了缓,重新斟酌用词,“那皿都掉地上了,地上有灰,还有铁锈。”

      “那不是铁锈,那是甲基橙,她们前两天包的,每次地面都不拖干净,弄得哪哪都是。”杨雪花说。

      “去吧,求心安。”沈徒离说。

      “不要,如果我死了,可能是老天爷想让我死。而且我去年刚打过,应该有抗体吧?”杨雪花摇头,拒绝的很明显。

      “放屁,你以为这是狂犬病疫苗啊!”沈徒离说着在杨雪花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下班就去。”

      杨雪花指了指沈徒离的手,瞪了一眼没说话。

      回了液相室,孟烨拿了个创口贴来,还要她在医药箱使用记录上签字。杨雪花觉得就算贴个创口贴都有些矫情,所以只是撇撇嘴,拒绝签字,不要。

      沈徒离签了自己的名字,给她把创口贴又给拿了回来,还用两根棉签沾了碘伏:“贴上吧,别感染了。”

      杨雪花瞥眼瞪着沈徒离,她觉得她要是再不配合,这人一定会强制的抓起她手给她裹上去的。所以只好妥协,自己用碘伏擦了擦,还把创口贴给贴上了。

      已经四点了,再有半小时都要下班了。

      “哎哟,邋遢一把哦,柱子不洗了。” 打某胍的仪器还开着,杨雪花伸手就将压力给降了下来,然后关泵关检测器关电源,最后将柱温箱也给关了。

      “杨杨,做坏事的时候能不能低调一点,不要搞的人尽皆知。”李木兰说着人就出去了,这个时候她跟蒋大姐最喜欢往原料室跑,去那边还能再开一次茶话会。但陈丽丽和杨雪花一般都不跑,属于恋家型,总死守在液相室。

      “本来也不用天天洗,流动相又没有盐,还是酸性条件下,还有甲醇,对柱子的保护就已经很好了。”杨雪花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一旁的沈徒离问,“是吧?”

      沈徒离没回答,只是说;“我再给你写点空白单子吧,我看你今天一天就用了不少。而且手又不好了,还要写这么多字。”沈徒离说着也端了凳子在杨雪花旁边坐下。

      “我怎么感觉有点甜!”陈丽丽笑着说,“小沈,你不会对每个女孩都这么好吧。”

      “你怎么不说是我魅力大啊!”杨雪花先把话给岔开了,拿出手机准备玩一会儿,对沈徒离说,“你要高兴写你就写吧,这人情我不还的。”

      杨雪花跟沈徒离又换了个位置,让沈徒离靠着窗边,他人比她高的多,杨雪花被挡的严严实实。呃……最多因为宽度的问题,露了一点背。

      “要不要来点音乐,这样写起来更有动力?”杨雪花把耳机插上,将右耳塞给了沈徒离。

      沈徒离伸手接过,还没塞耳朵里就听见“嗞嗞”的震动声,皱了一下眉说:“声音大了。”

      “我们这耳朵都要被超声波给震聋了。”杨雪花在耳机上按了两下,把声音给降了下来,“但是我喜欢把声音调高一点,感觉就跟在脑袋上轰炸一样。”

      沈徒离将耳机塞上,他还是觉得有些吵,但没再多说什么。

      “唉,被洗脑了,我一听这首歌就想到了小丑女和小丑之间的各种画面。”杨雪花问沈徒离,“要不要换一首?”

      “不用管我。”沈徒离扭脸来看了杨雪花一眼。

      这一眼看的时间有点长,杨雪花本来就哈着腰,他低头俯视的样子更加像是居高临下,带着很强的压迫。

      “我正在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转睛,你丢的爱……”咦,杨雪花被震得浑身一凛,赶紧朝着眼前的人挥了挥手:“答应替人干活就诚心一点,不许磨洋工,快点写。”

      果然是大姐,还知道“磨洋工”这个词。

      沈徒离转脸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仓惶。他想他可能是真的疯了,他刚刚都想亲她了。

      杨雪花开了自己另一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记录本,又从口袋里拿了一根黑水笔:“这个不能忘了,今天赚了十块钱的外快。”她们只分析车间正常生产的样品,实验室或者车间异常来样,都算是额外的,有补助,一块钱一个。

      一首歌结束,曲风忽然又完全的变成了另外的一种格调,杨雪花跟着轻轻哼唱,偶尔的还能唱上两句。

      “你的喜好还挺广泛。”沈徒离说。

      “随便听听。”杨雪花说,“欧美的音乐总是叫人去呐喊去奔跑,挣脱束缚,改变现状。日本的就是压抑还励志,叫人去承受,去忍耐,然后让各种悲苦来磨练自己的意志。”

      “哦。”沈徒离问,“那中国的呢?”

      “中国的就是,嗨,大家手伸出来跟我一起唱,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杨雪花唱的声音稍微有些大,刚唱了两句,沈徒离忽然一把拿下她的耳机,并且将手机也收了起来。这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刚做完,窗户就被给人给拉开了。

      “小杨啊,很开心嘛!”张工阴阳怪气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陈丽丽在那一头,正带着耳机追剧,忽然听见张工的声音,吓得“咣当”一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用记录本盖在了手机上面。

      “陈丽丽你在藏什么啊,本子拿掉给我看。”张工站在窗户边,面容阴冷,态度强硬。

      “还能有什么啊,本子下面就是桌子啊!”陈丽丽说,“不相信你就自己过来看。”

      “哈,我要跑过来,你还不得毁灭证据啊。”张工冷笑一声,“快点拿掉,是不是手机?耳机都拖到地上了。”

      “你叫我给你看我就要给你看啊,是不是你叫我脱衣服,我也要脱给你看!”陈丽丽拿出了泼妇的架势,跟这种人就是要这样硬碰硬的对钢,绝不能认怂。

      当然,他们都认为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说起来都是化验室里的一帮泼妇。恰巧,阮朝樱偶尔也会咋咋呼呼胡搅蛮缠,所以就变成了从上到下一群乌合之众。

      “哈哈……”张工这下是真笑了,但笑的有点尴尬,“陈丽丽,就你这样,你们家小石怎么受得了你。”他天天在小食堂吃饭,人家好吃好喝的伺候,要是转脸就为难人家老婆,是不是有点太通人情了。

      陈丽丽立刻回怼:“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虽然没你老婆温柔,但我老公就喜欢我这样的。”

      张工的老婆是人尽皆知的悍妇,老张曾经的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硬生生的被他老婆给撕扯了。听闻当时有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个女人走的时候,老张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真是叫人难以相信他也有……虽然婚外情很可耻,可他现在莫得感情的样子更可耻,就不像个人。

      杨雪花已经快要憋不住了,真怕自己发出怪异的笑声,然后再被自己的笑声逼疯。贱人觉得难堪,这仇恨到最后还得要算在她的头上。

      “小沈啊,来了两天对我们厂印象怎么样啊!”张工怼不过陈丽丽,立马转移目标。

      “挺好。”沈徒离笑笑,“张工要不进来说话吧,花圃里可能有蚊子。”说实话,了解沈徒离的人见到这一面,估计会惊掉下巴,他也没偶像包袱,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奔波儿灞了(词穷)。

      窗外的花圃里可能是有蚊子,但是一旁的牌子上却明晃晃的写着:“请脚下留情哦,我很怕疼的。”并且厂里明文规定,职工如果踩草坪,不走厂区里的人行道的话,一次罚款一百。

      “啊,不用,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明天早上七点半先在大楼一楼东边的会议室开个生产会。”张工看了沈徒离一眼,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要统一着装。”

      等到张工走了以后,杨雪花跟陈丽丽笑了能有一分钟:“丽丽,你每次怼他的时候,我都特别崇拜你。”

      “他妈贱人一个,还一天到晚的跑来跟我们指手画脚,老板一年给他那么多钱,就叫他来盯着我们化验室的。”陈丽丽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来说别人,一到周末就把他女儿带过来,全厂都不能带小孩,就他一人特殊,还说是老周特批的。他怎么不说他老婆一边上班一边带娃,就不闲了?上班时间在那洗车算不算干私活?我们又不在厂区,为什么不能玩手机,有本事叫他们大楼的人不要玩手机啊!”

      “所以大家都看不起他,可人家偏偏越混越好呢!”杨雪花转脸又问沈徒离:“你工作服什么的领了吗?”

      “领了。”沈徒离回答。

      杨雪花看着沈徒离怔了一下,然后一脸歉意道:“哎呀,对不起,说好要给你讲点干货的。你把阮朝樱给你的那个资料拿来呢,我给你把所有产品的工艺讲一下,有的地方有改动。”

      “这你也知道?”沈徒离有点震惊。

      “小杨是我们这边最牛逼的工人。”陈丽丽说的一脸骄傲,她竟然不嫉妒,因为牛逼也没用,还是跟她干一样的活,拿一样的钱。

      “我经常下车间,伪装工人。”杨雪花说着打开了文件夹,“某销胍,车间主任是XXX,两个带班长分别是某某和某某。他们车间有四个反应釜,两个粗胍两个超细,为保安全,他们都是连续生产不间断的。原料用到某酸胍,这两个车间是靠在一起的,成品直接用带机传送过来……”

      “安全帽一定要戴好,下颌带扣紧,防护眼镜口罩也要戴着,衣服的袖口领口全都系好。劳保鞋走路的时候小心脚下,你这刚穿不习惯,早点适应它的重量。进车间之前,把手按一下除电仪,以防身上静电过多。蒸汽管道看着点,别撞上去毁容了……”

      “工作服要洗一下,上面有胶,而且线头很多,不能直接穿。”杨雪花又说,“进厂区别带手机啊,省的被人多话。估计也要给你发一个防爆手机的,到时候你还要去办一张副卡。”

      “我没有洗衣机啊,衣服洗的能干吗?”沈徒离听着杨雪花讲了一箩筐的话,他看着她粉嫩嫩的嘴巴,思想有点不太纯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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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目不转睛的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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