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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往事 上

　　塞卢卡大森林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陆五分之一的面积。森林虽然属于兽族的领地，但并非整个森林都禁止外人进入。
　　森林中有为数不多的几条道路连接着森林的两侧。这些道路全部在远离兽族居住地的地方，就算是兽族也很少关注这些仅能容纳一辆马车的小路。
　　人族也很少使用这些道路。林中时常有魔兽出没，除了护卫精良，专门跟兽族做生意的商人，没多少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走这些路。除非是有些不得不走的理由。
　　伊万的父母正是如此。他们本是卡鲁提耶边境的一旅行商人，因为听说了森林对面的国家正有当季才有的商品，打算买回来大赚一笔才打算冒险横穿森林。本想着只有几天的路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正在破坏马车的魔物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伊万瑟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他已经亲眼目睹了那头可怕的魔兽如何杀死了他的父母，而且，年幼的他也十分清楚，这俩马车只能稍微延续一点点自己的生命。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成为魔兽口中的美餐。
　　任何人都好，想要得救，还不想死，很害怕。可是又有谁能听到他的哭喊？
　　魔兽尖锐的爪子终于拍碎了马车的墙壁，庞大的身躯不断地扩大着被他撞出的口子，那凶狠的，满是血污的头挤进马车。
　　伊万明白了，他要死了。
　　魔兽突然开始挣扎，强大的力量掀翻了马车，而车内的伊万被这冲击甩到一边。外面似乎有人的声音，他们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在喊着什么。那魔兽似乎再与外面的人战斗，而且很明显，它不是外面的人的对手。
　　几声呜咽后，魔兽便没了动静。外面的人是谁？他得救了吗？伊万并不知道，刚刚的冲击撞到了他的头部，此时的他意识已然有些模糊。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一个长着鹿耳的女性从马车的缺口中探出头来。
　　木柴噼里啪啦地在壁炉里燃烧，幼小的伊万迷迷糊糊的从床上撑起身体。
　　这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他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想互换自己的父母，而父母惨死的样子猛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痛苦，恐惧，悲伤在一瞬之间涌上心头，伊万嚎啕大哭起来。
　　昏迷前记着的鹿耳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有些关切地说了什么，可是伊万听不懂兽族语。对他来说，眼前的女人，或者说眼前的兽族太过可怕。他抱着被子缩在一边，哭的更响了。
　　女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冲着门外喊了一个名字。一名金发的女性迈着优雅的步伐一脸无趣地走了出来。
　　兽族的女人和她说了些什么，精灵女人叹了一口气，向伊万问到：
　　“能听懂我说的话么？”
　　伊万没学过文字，但是人族的语言还是听得懂的，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算有了一点点熟悉的东西还是让他安心了些许。这个女人看起来还算和蔼，伊万稍稍点了点头。
　　“我叫伊露恩，旁边这个看起来很凶很凶的女人叫叶兰，能不能告诉姐姐们你叫什么？”
　　“伊。。。伊，万。”
　　伊万又啜泣了一会，总算稍稍平静了一点。
　　“那，伊万小朋友，这个叶兰姐姐呢，有些话想问你，她不会说人族的语言，姐姐帮她问你，可以么？”
　　伊万有些恐惧地望了叶兰一眼，大人们总是告诉他兽族是如何可怕，能轻易杀掉那种可怕的魔兽的人，他自然觉得可怕。
　　“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么？”
　　“。。。”
　　“还记得家在哪里么？”
　　“。。。”
　　“还有什么亲人么？”
　　“。。。”
　　“不要一直摇头，说点什么啊！”
　　叶兰每说一句话，伊露恩都会用人族语重复一次，但是，不管伊露恩问什么伊万都只会摇头。再一次提到自己的伤心事，伊万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兰使劲挠了挠头，摇摇头走了。她带人检查过马车的残骸以及车上的物品，基本可以肯定这孩子只是个遇难的人族。一般情况下，兽族遇到这样的人都会护送他们离开森林，再之后的事就与兽族无关了。可是这么小的孩子，父母双亡，似乎也不知道哪里有亲人。。。只能先留在这里稳定一下情绪，等他愿意说话了再好好问问吧。
　　伊露恩试图安抚这个可怜的孩子，可是不管她说什么，这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哭，等到哭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哭，等到他终于哭不出来了，他也只是缩在床上发呆，不说话，也不对外界的一切做出回应。
　　叶兰这几天已经快担心死了。她派人送去的吃的这小子没有吃过一口，伊露恩问他的话他也不回答，每天都一副要死了的模样，看着真让她着急。更何况她是族长，也不能一直耗在这个驻地，村子里这几天早就堆了一堆事情等着她处理。
　　叶兰不打算再在这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了，她打算给伊万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伊万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欲望，那她也不会再去管这个孩子。
　　叶兰去找伊露恩问了几个词用人族语怎么说，经过她确认自己说的没有问题之后才去伊万躺着的屋子。
　　她一把拽起饿的有些消瘦的伊万，一个词一个词地问到：
　　“你，报仇，死，选一个。”
　　年幼的伊万并不是很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报仇两个字让他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
　　“报。。。仇。。。？”
　　虚弱的伊万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如果再不赶快吃点什么，他的身体一定会受不住的。
　　“你，我，儿子，我，你，变强，你，报仇。。。。。。”『烦死了！，伊露恩，告诉他，当我儿子，我就教他变强的办法！』
　　叶兰并没有结婚，也不打算结婚。反正她已经养了一个遭遇差不多的养子，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坏处。
　　伊露恩将叶兰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伊万总算是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他想变强，他想报仇，他想要获得一个归宿。眼前的兽族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只要能变强的话。。。伊万点了点头。
　　叶兰心满意足地放下伊万，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一块面包塞进伊万的嘴里。
　　果然还是很可怕，伊万如此想到。
　　叶兰因为族长的事务不得不离开几天，这几天基本都是伊露恩在帮助伊万恢复，同时也稍微教他一点兽族语。
　　伊露恩通过几天的观察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伊万虽然可以正常的吃饭，可是他依然无法从失去双亲的悲痛中走出来。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只有4、5岁的孩子来说过于痛苦了。
　　伊万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然后惊醒，有时候也会失声痛哭。伊露恩觉得，虽然时间可以抚平这样的伤痛，可是这伤痛一定会对他的成长造成不利的影响。办法。。。虽然有，不过这办法得跟叶兰商量，只有她和伊万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实施这个方法。
　　几天后，伊万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这个收养了他的女人。她和那个叫伊露恩的女人看起来都很严肃。
　　“伊万，姐姐有事问你。”
　　伊万稍稍点了点头，伊露恩有时候会问他一些事情，比如自己的年龄，家庭住址之类的东西。可是伊万仅仅知道自己已经5岁了，常年的旅行商人生活让他在各个城市辗转，幼小的他如何记得哪里是家？
　　“你很痛苦么？我看你每天都在做噩梦的样子。”
　　“我。。。会梦到。。。会梦到。。。爸爸。。妈妈。”
　　伊露恩摸了摸伊万的头，温柔地安慰他。
　　“很可怕是么？如果姐姐告诉你，姐姐有办法让你忘掉那些可怕的事情，你会接受么？”
　　伊万沉默了一会才说：
　　“能不做。。那些梦。。。么？”
　　伊露恩点了点头。
　　“精灵族有一种魔法，可以用一个名字来封印一段记忆，但是想对你用这个魔法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你可能会忘了你的父母，忘了过去的生活。。。”
　　“我。。。可以变强么？”
　　伊露恩的话没有说完，伊万便问出了他的问题，在他的眼神中，伊露恩见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想变强，我再也不希望以后会发生。。。会发生那种事情。”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把你培养成一名强大的战士，你愿意接受这个魔法？”
　　伊万点了点头，完全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我来为你说明一下这个魔法，我会为你取一个新的名字，你现在的名字会成为这段记忆的封印。只要没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你就不会想起这段记忆。不过你放心，等你长大了，我会为你解开这段记忆，到时候怎么样就看未来的你吧。”
　　伊万点了点头，他暗暗的在心里发誓，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悲剧发生在自己身边。
　　伊露恩蹲在伊万面前，视线与他平齐。这是涉及到他人精神的法术，只要对方不愿意接受就一定不会成功，她只能希望眼前的孩子真的理解了她所说的话。
　　“那么，首先让我来给你起个新的名字，你的新名字叫。。。”
　　不久后，整个兽族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一件事情。兽族的族长叶兰收养了一个人类的孩子。
　　男孩被这个看起来有些凶恶的女人带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热闹的村子，村子里也净是同样凶恶的人。可是男孩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是有些怕生似的躲在女人身后，怯生生地观察着四周。
　　『皓魄！皓魄！你在哪玩呢？出来见见你的弟弟！』
　　男孩并不能听懂女人说了什么，但是他大致明白自己听到了一个人的名字。皓魄。
　　一个银白色头发，长着狼耳与狼尾的孩子有些疑惑地跑了出来。他看到躲在叶兰身后的男孩显得更迷惑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皓魄，是我收养的孩子，以后就是你哥哥了。打个招。。。等你会说再打也行。』
　　叶兰首先拉着男孩的手给他介绍了一下眼前的小孩。可以男孩除了介绍和名字以外没有听懂其他的内容。
　　『这个人类的小孩，从今天开始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相处，明白了么？』
　　皓魄好奇地看着这个藏在叶兰身后的孩子，点了点头。
　　『我给你介绍一下，他的名字叫做，伊莱亚。』
　　。。。。。。
　　转眼见，十几年过去了，叶兰与伊露恩没有忘记当年的约定。她们几乎倾尽自己的全部精力认真地培养着伊莱亚与皓魄。
　　叶兰大概是整个兽族历史上与魔法的适应性最高的一人，她深刻地认识到了兽族如同呼吸般使用的强化魔法是如何运作的。她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知识传授与伊莱亚，而伊莱亚也如同一块海绵一般不断地吸收。人族的身体自然不像兽族的那般强韧，可是与兽族想比，伊莱亚还从伊露恩那边学到了精灵族的魔法。经过他坚持不懈的练习，他总算做到了像叶兰一样，可以一边使用些小魔法一边战斗。依靠着兽族的武艺与魔法，即便是人族的伊莱亚也在兽族中得到了战士的认可。
　　皓魄起初与伊莱亚的关系并不好，无法用言语交流，看起来十分奇怪的伊莱亚令皓魄十分不爽。这种状况随着伊莱亚的兽族语越说越流利以及他刻苦的训练逐渐好转，渐渐地，两人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好兄弟。
　　两人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伊莱亚强行拉着皓魄来到了森林中的一条小路附近。
　　『喂！伊莱亚！没事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有什么关系？今天的执勤结束了吧？』
　　『不是和老妈说好了今天回去开酒会么？』
　　『呜哇！稍微晚点回去也没什么吧？再说了，你又喝不过我，到时候醉醺醺的，铃空又要讨厌你了。』
　　『那我们现在打一架？啊！不对！比试一下。』
　　『不要，我又打不过你。』
　　皓魄虽然嘴上不乐意，但他也没有想抛弃伊莱亚一个人回去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伊莱亚为什么喜欢来这种地方。
　　铃空是他们两人的青梅竹马，她是一名有着火红色头发的狐耳兽人，皓魄一直暗恋着她。伊莱亚其实也对她怀有情愫，只是鉴于自己并非兽族，他隐藏了自己的恋情，就连皓魄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为什么你总喜欢来这边？』
　　伊莱亚偷偷来这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他获得了自称为战士的资格，他就常常偷偷来到林中的道路附近，几乎每一次皓魄都会陪他一起去闲逛。
　　『不知道，我就是很想来这边。』
　　伊莱亚说着就几下翻上一颗树，坐在树枝上，有些出神地望着道路的方向。皓魄叹了一口气，在树荫下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等他。伊莱亚每次来都只会这样看着，从来不会做其他事，等他看腻了自然会主动提出回家。
　　远处的路上似乎存在着细微的打斗声，皓魄顿时警觉起来。
　　『伊莱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
　　『没有！什么方向！』
　　伊莱亚的听觉没有兽族的皓魄好，如果他听到了什么，那一定就是发生了什么。
　　『道路南边，具体位置不知道。』
　　伊莱亚站在树杈上，顺着他说的地方望去，茂密的树枝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不到！走！去看看！』
　　伊莱亚立刻从树枝上一跃，平稳地落在地上。皓魄已经向着他听到声音的方向奔去，伊莱亚紧随其后，没过多久，伊莱亚也听到了打斗声。从声音上来判断，应该是过路的人遭到了魔兽袭击，而且。。。听起来似乎情况已经十分危急。想到这里，伊莱亚的心中感到一阵焦急。
　　现场的情况有些惨烈，一头魔兽正在攻击一名20多岁的青年，一旁的地上躺着两人，其中一个明显已经死亡，而另一人腹部有一道惊心怵目的爪痕，皓魄可以肯定，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年轻人的武艺并不算精，他仅是全力闪避攻击似乎就已经到达了他的极限，等到他体力耗尽，想必是连抵抗魔物的力气也没有。
　　伊莱亚与皓魄没有经过任何的沟通，皓魄从侧翼偷袭魔兽，伊莱亚趁机救下那人，然后去支援皓魄。伊莱亚大致扫了青年一眼，除了左臂上有些擦伤，身上似乎没有其他伤痕。那人看起来比他和皓魄稍大几岁，脸上并没有什么历经风霜的痕迹，他被突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但是伊莱亚将他安置在一边的时候，他回过神来，竟然想要不顾阻拦地上前帮助皓魄。
　　“你待在这。”
　　伊莱亚才懒得与这人浪费时间，留了一句话就回身帮助皓魄。不过似乎没什么帮助的必要，等到伊莱亚加入战斗的时候，魔兽正被骑在他身上的皓魄殴打。
　　皓魄的战斗才能在兽族的青年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伊莱亚虽然身体素质比不上兽族，但是他依靠魔法与自己的小聪明也能在年轻人中名列前茅。这样的魔兽自然不是两人的对手。两人的惯用武器虽然都是剑，不过比起用剑，皓魄更喜欢直接用拳头打架。据他本人说，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永远比武器用起来更顺手一些。
　　伊莱亚来到愉悦地挥拳的皓魄身边，看着他身下奄奄一息的魔兽不免觉得它有一点点可怜。他拍了拍皓魄的肩膀，对着他摇了摇头。
　　『切，好不容易有一个能随意殴打的对象。。。真麻烦。』
　　皓魄抽出别在腰间很少使用的剑，对准奄奄一息的魔兽的心脏稳稳地刺进去，干净利落地结束了魔兽的生命。
　　伊莱亚站起身，撇了一眼左后方的岩石，手指轻轻一挥，另一头魔兽被他的小法术炸了出来。
　　『专门留给我的？』
　　『不给你留一只你肯定会嫌我出风头吧？』
　　『可这只明显是来蹭甜头的吧？』
　　『随你怎么办。』
　　眼前的这只魔兽体型很小，看起来也很害怕两人，伊莱亚想了想，拎起地上的魔兽尸体丢到它面前，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皓魄离开了。
　　刚刚被伊莱亚安置在一边的青年此刻正跪在那个命不久矣的人面前哭泣。
　　“殿下。。。是我等护卫不周，您受惊了。”
　　地上那人的表情已经完全因为痛苦而扭曲。青年徒劳地为他使用着治疗魔法，奈何他失血太过严重，魔法的效果微乎其微。
　　“放弃吧，他没救了。”
　　伊莱亚蹲在这人面前检查了他的伤势后，对着青年摇了摇头。
　　“殿下。。。请您。。保重。”
　　他转向刚刚救下他们的皓魄与伊莱亚用尽他最后的一丝力气说道：
　　“感谢两位。。这是我最后的，最后的请求。。。可以，送他出去么？”
　　伊莱亚与皓魄交换一个眼神，然后握住他的手说：
　　“放心睡吧，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也许是得到了伊莱亚的许诺，他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眼中的生气也在极速地褪去。
　　青年使劲抹了抹眼睛，强行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稍稍平复一下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
　　“感谢两位的救命之恩，不知两位是谁？怎么称呼？”
　　『他在说什么？』
　　皓魄的人族语说的一般，他听不太懂这句有些文绉绉的话。他看向可以熟练使用人族语，兽族语，精灵族语的伊莱亚，等着他给自己翻译。
　　『就是向我们道谢，然后问我们叫什么。』
　　皓魄对这麻烦的说法微微皱眉，然后简单地回答到：
　　“皓魄。”
　　伊莱亚则是比较详细地补充到：
　　“我叫伊莱亚，我们都是兽族战士。”
　　“兽族？”
　　青年对面前这个人族男人自称兽族战士一事感到非常震惊，他刚刚开口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并不合适，于是连忙轻咳一声，优雅地向着两人鞠躬。
　　“刚刚是我失态了，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路易斯，路易斯·卡鲁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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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还有人在看么？不管有没有人看我是都会更的啦~
这一章包括后面的1到2章都要解开伊莱亚的身世，，不多说了，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