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退散》爱吃咸蛋糕

33、他的怨

　　事实证明，太宰治问人的时候虽然看似随意，但还真不是随便找的，那两位夫人正是万世极乐教的忠实信徒。

　　听到他们“姐妹”两人想要往万世极乐教去，但是已经一整天没吃饭没睡觉，又累又饿又困的时候，两位妇人还热情的邀请他们先去她们家吃顿饭、睡个觉，休息一下，然后再和她们一起去。

　　反正每日下午的时候，她们这些信徒都会去万世极乐教，聚在一起聆听教祖的圣言，然后互相聊天开导。

　　幸村也是从这里再一次确认了演技与高超话术配合的重要性。

　　明明太宰治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基本上什么信息来历都没有说，但配上那具有诱导性的表情和语气，

　　那两位夫人硬是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看着他们的眼神从面对陌生人的警惕转为面对同路人的欢迎，最后变成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包含着同情、怜惜等一系列复杂情绪的热情。

　　事实证明，高超的话术并不是要人如何的巧舌如簧，而是能够用最简单的语言掌控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思想，让她们在不知不觉之间走上自己的剧本，完成预定的目标。

　　而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强制和欺骗的因素存在，都是他人自己自由的想法所导致的。

　　神奇却又可怖。

　　或者，我们也可以将这样的高超的话术和演技相搭配的技术称之为操心术。

　　对于人心了解不够透彻的人基本上连操心术的边都摸不到。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在过去一个月的相处中，幸村总感觉太宰治在某些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教他一些观察人心，操纵人心的方法。

　　有着资深者的教导，再加上本身他就对人心情绪的理解很有天赋，幸村方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成功从初级戏精进化到中级戏精。

　　虽然对比太宰治那种顶级戏精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也是比较够用了。

　　至少，幸村是这样觉得的。

　　太宰治并没有用什么高深的话术，事实上那两位淳朴善良的夫人也不需要用什么高深的话术来应付。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幸村看着表情生动，且忧且喜，容貌俏丽的黑色卷发少女，却好像看见了一个躲藏在情感丰富的表皮下内在却空洞无物的怪物。

　　它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就像是一面完美的镜子，只能映照出施加于其上的事物，

　　善的、恶的，以及同样空洞无物的。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空洞无物，幸村能感受到太宰治心理其实是装着某些存在的。

　　只不过是那些人尚未出现，所以那些预留着的位置还一直空着。

　　幸村甚至还能猜到在那些预留着的位置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应该有一个外号叫“小矮子”或者“蛞蝓”。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那当然是因为这些信息都是太宰治故意透露出来的。

　　或者说，太宰治在这方面从来就没有掩饰过。

　　在日常生活中、自杀过后经常带着些嫌弃和笑意说的“我家小矮子”“黏人的蛞蝓”几乎成了太宰治的口头禅。

　　日常被跟的幸村自然不能忽视他话里的期待之情有多么浓厚，也自然而然地能够明白那个人在太宰治的心里有多么重要。

　　幸村毫不怀疑，如果那个人出现，这个本身肩负着保护他的责任的男人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他去找那个人。

　　因为那是既定的事实。

　　不知为何突然饥饿的肚子突然感觉有些饱呢，他明明什么也没吃啊？

　　难道是因为被人单方面塞了虚假的狗粮的缘故吗？

　　幸村能看懂太宰治在和两位夫人说话的过程中朝自己递出的那个狡黠的笑容的含义，也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是他故意让他察觉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又是一场侧面教学外加嘲讽与炫耀。

　　但幸村精市此时已经不想去计较这些了，他不想再被自己的回忆填充一些令人产生虚假饱腹感的狗粮。

　　他需要真实的，能够吃得饱的食物，然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来平复自己几乎要晕成一团浆糊的思维。

　　那两位夫人居住在镇上，两人是一对妯娌，嫁人之前也是最好的朋友，感情十分要好，生孩子也是差不多的时间。

　　这次之所以一大早从镇子外面进来是因为前一天两人约好了一起回娘家过了一夜。

　　也是自己刚做母亲，所以看着两个漂亮可爱又有些狼狈的孩子，很容易就联想到自己的孩子。

　　想着如果自己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成了这个样子该有多难呐，两位尚未满二十的夫人便忍不住母爱爆棚，心生怜爱。

　　姐姐年纪看起来已经十多岁了，差不多只比她们两个小几岁，不太适合当作孩子来对待。

　　但是妹妹却还是小小一个，两位夫人便将几欲爆棚的母爱放到了她的身上，一人牵着一只手，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柔声哄着。

　　大一些的姐姐也没有忽略，两位夫人总是有一位会空出来和她说着以前还未出嫁时候的趣事，用一种婉转的态度安慰着他。

　　对于这个话题，太宰治只是维持着惯常的笑容，偶尔插上两句，其余时间都眼神空洞，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两位夫人体谅他的辛苦，也没有多加在意。

　　幸村从被人绑走到现在，大概过了一天两夜的时间。

　　在这一天两夜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被人绑起来要制成玩偶，以为要丧命结果突然被告知要传送到异世界，传送到地狱差点被摔死，再次传送直面食人鬼差点被吃掉。

　　在这过程中幸村一直表现的非常冷静，甚至还有心思陪着太宰治一起女装、演戏、糊弄人。

　　不算游刃有余，却也没有任何慌乱，也没有将任何负面情绪暴露出来。

　　但是在听到有人这么温柔的哄着他的时候，幸村心里却突然涌起了一阵委屈。

　　幸村是早熟，性格也懂事，不愿给其他人添麻烦，所以他一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一直努力发挥自己的能力。

　　但他的心里是真的就像他表现得那样冷静吗？

　　自然不是。

　　幸村的人生还只过了六年，在前五年，虽然经常生病，但父母宠爱，亲人关怀，生活是真的很幸福。

　　但在最近一年里，尤其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差点被杀死的恐惧，被裹挟着没有选择的无力，被照顾的很好，以前从未体验过的饥饿以及各种身体不适。

　　这其中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足以让一个普通的六岁孩子崩溃。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作为一个没有以前的记忆，真实的六岁孩子的幸村其实曾经怨过的。

　　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一切？

　　为什么他这么弱，不能快点长大，不能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

　　为什么他不能安全的呆在父母身边生活、学习，好好的打网球？

　　幸村曾经埋怨过总是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肯告诉他的世界，埋怨过一直不肯出手还总是自作主张的太宰治，甚至还偷偷在心里埋怨过自己梦里定下了他所不知道的计划的曾经的自己。

　　但最后他却谁也不能怨。

　　现实与他本身善良清醒且自立的性格让他埋怨的想法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短到即使是常驻在他的脑子里的世界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

　　他只能努力保持冷静，默默接受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并试图从中学习，让自己一点一点变得更强。

　　幸村实在是受够了面对危险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有时候，主动权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有安全的感觉。

　　不过，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掌控全局之前，他还是先乖乖的躲在作为保护者的太宰治后面接受保护吧，毕竟，他还是个宝宝嘛！

　　呃，我们乖巧懂事的小可爱在经过这些事之后，性格好像出现了一点点偏差，不过不要紧，至少从外表看他还是那个小甜心，没有任何问题！

　　……

　　这两位阿姨好温柔啊，好像妈妈，以前他生病的时候，妈妈就是用这种语气来哄他的。

　　他被那个坏蛋绑走那天刚好是妈妈的生日，礼物还在包里没能亲手送给妈妈，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拿走？

　　妈妈知道他失踪了一定很着急，希望不会影响到她的身体；

　　有妹妹或是弟弟在，妈妈应该会注意一点的吧，爸爸要劝着妈妈啊……

　　妈妈！……

　　感受到那蕴含着母爱的温柔，幸村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鼻子可爱地皱了皱，宛如两片樱花花瓣一样的唇紧抿着，一副委屈巴巴惹人怜惜的模样。

　　虽然露出过很多次这样的表情，但这次他倒真不是演的，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心思去演了。

　　一直关注着他的两位夫人自然不会错过他表情的变化。

　　其中一位看起来更高一些更壮一些的夫人蹲下身将他抱了起来，轻轻的哄了两句。

　　见他紧抿着唇不说话，也没再说，只开始哼着一曲小调。

　　歌词幸村听不大懂，但它的旋律却是简单而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起秋日的阳光，粼粼的泉水……。

　　幸村伸手抱住夫人的脖子，闷闷的不说话，但他的情绪却是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看着他被哄好了，两位夫人也是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然后两相应和，继续哼着小调。

　　因着女子体力的原因，再加上六岁的孩子体重也有几十斤，两位夫人一路上几乎是轮着来抱幸村的。

　　到最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几乎都累出了一身汗。

　　但，即使是这样，她们也没有一个因此而在行走过程中放下他。
　　倒是幸村，在半途看见两人额头上的汗珠之后，闹着要下来自己走，然后被两位夫人坚定的拒绝了。到达目的地下来之后，目光中有些愧疚，脸也有些发红。

　　有点不好意思，他都是个大孩子了，还要人抱，现在太宰治一定在暗地里嘲笑他吧！

　　不过，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他整个人却是从之前的那种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刻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感，落后于三人几步，行走过程中还见缝插针的实验了两次不同的自杀方法的太宰治看着眼前脸颊红红的小人，眼中滑过一丝笑意。

　　啊呀，精市真是幸运，遇到这两位夫人，现在看起来就好很多了嘛！

　　不过，真的只是因为幸运吗？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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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写童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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