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挚爱》严刑

96、瀚辰墨霖

　　【登山者的故事】·瀚辰墨霖

　　一、

　　简讯：
　　［墨霖，我下班了，你吃过晚饭了么？］
　　［还没吃。］
　　［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胃不太舒服，你给我带份白粥吧。］
　　［好。］

　　三十分钟后，屋门传来开锁的声音。墨霖坐在沙发上冲进来的人笑了笑。

　　瀚辰把粥放到餐桌上，一边拆一次性餐盒一边道：“胃病又犯了？很难受吗？”

　　“还好啦，只是有点轻微不舒服而已。”

　　“臭小子，要多运动才行，你看你，身体那么虚。”

　　“男人可不能说虚。”墨霖淡淡笑笑。

　　“哈哈哈是我不好，”瀚辰大笑，“你快过来吃，粥要趁热。”他招招手。

　　墨霖点点头走到餐桌前，看着桌上那碗孤零零的粥，有些疑惑地抬眼：“你自己没买吃的吗？”

　　瀚辰摸了摸后脑勺，“我等等做健身餐吧。”

　　“我帮你做。”墨霖站起身。

　　“你先吃完。”瀚辰严肃地把他拉回坐椅，神情认真。

　　墨霖愣了愣，随后笑着坐下来，没和他争。

　　墨霖饭量不大，仅仅喝了几口粥就放下了碗筷。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冷冻的鸡胸肉放到水池里解冻，然后开始切时蔬。

　　“打算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啊？”瀚辰走到他身后。

　　“香煎鸡胸肉配西兰花，再放点圣女果。”墨霖笑得温柔。

　　瀚辰有些高兴，手随性地搭上他的肩膀，“墨霖，你可真贤惠，以后你老婆啊，可得有福气！”

　　墨霖切菜的手顿了顿。

　　他不着痕迹地错开了瀚辰的手，“家里拌沙拉的油醋汁没了，可要再劳烦某人去楼下的便利店跑一趟了。”

　　“没问题！”瀚辰咧开嘴，漏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瀚辰拿着新买的油醋汁上来时，香煎鸡胸肉的香味已经飘散在整个屋的空气中。

　　墨霖手上端着沙拉盘冲他笑：“淋上油醋就可以吃啦。”

　　两人坐上餐桌，瀚辰夹了一块鸡胸肉递到墨霖嘴边：“墨霖，你也尝块你自己做的肉。”

　　墨霖摇摇头，“我不吃，我看你吃。”

　　“好吧，那我开动咯。”

　　瀚辰心满意足地用餐，墨霖则是静静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瀚辰察觉到了墨霖的目光，抬眼玩笑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有那么好看吗？”

　　“好看。”

　　很好看。

　　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

　　晚饭结束后，墨霖一个人捂着胃部进了洗手间，伏在洗手台前，墨霖皱着眉头，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滴，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忽然，一阵巨大的恶心感携同着腥甜温热的液体漫上喉咙，洗手池里瞬间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红。

　　门把手忽然传来转动的声音，墨霖慌忙打开水龙头，血迹被水稀释成淡色，下一秒顺着旋转的水流消失无踪。

　　“墨霖？”瀚辰隔着门叫他。

　　墨霖定了定神，打开洗手间的门，和瀚辰四目相对。“怎么啦？”

　　他面容很平静，脸上的神情让人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我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瀚辰抱着一堆衣裤走进来，“今天干嘛锁门啊？”

　　“我刚刚在上大的……”墨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哈……咱们俩那么多年兄弟，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是你太不拘小节了。”墨霖小声抱怨道。“这是不好的习惯，得改。”

　　“好好好。是我不好，下次注意。”瀚辰笑着拧开洗衣液。

　　“你放着，我来帮你洗吧。”墨霖从他手上拿走了衣服。

　　“对了，墨霖，明天我打算去登山。”瀚辰说。

　　“又要去啊？”墨霖转头问。

　　“嗯！一天不登山浑身不舒服，我看天气预报这个周末天气正好，不算太热很适合出行。”瀚辰顿了顿，“墨霖，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就不了吧。”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墨霖，其实我一直特别想带你去看看山顶的日出和高处的风景，那样的话整个人心情都会变好。但你又不爱出门。”

　　“以后有机会再去吧。”墨霖没有抬头，只是细心地检查着要洗的衣服口袋里有没有什么忘了拿出来的东西。

　　“你总是这么说。”瀚辰双手环抱在胸前抱怨道。

　　墨霖只是淡淡地笑笑。下一秒转移了话题：

　　“这次打算去哪里？”

　　“大潭山。”

　　·

　　入夜，瀚辰起来上厕所，看见书房亮着灯，他惺忪地揉着眼睛走进去，“墨霖，你怎么还没睡？”

　　“在写小说。”

　　“明天再写吧，都这么晚了。”

　　“没事，我写完这一章就睡了。你快早点回去休息。”

　　“干嘛那么拼？明天又不是交稿日。”

　　“因为我怕明天就来不及了。”

　　因为我怕。

　　瀚辰回屋后，墨霖再次提起笔，白色的纸张上印下娟秀的字体：

　　“墨霖，以后你老婆啊，一定特别有福气。”

　　这是瀚辰常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瀚辰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但硬要说是兄弟，也不太贴切，因为在我这里，这早已成了一份变质的友谊。

　　瀚辰是个标准的阳光大男孩，留着干净清爽的寸头，倒也符合他的性格。他笑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齿，而且一定是八颗。每每他对我咧嘴，我都觉得他像在拍黑人牙膏的广告。

　　瀚辰喜欢户外运动，尤其是登山，他总说，山川与土地是大自然的恩赐。他喜欢感受生命的周而复始。

　　拜这个爱好所赐，他的肌肤是那种最健康的小麦色，于是衬得他身边的我皮肤更加惨白。

　　我们的性子截然不同，他阳光开朗，我腼腆内向，他热爱运动，我讨厌出门。但就是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起相伴了彼此的生命十一年。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不是胃病就是低血糖，小的时候，因为我看起来老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所以总是被同龄的男孩们欺负，而瀚辰，永远都是第一个冲到我的前面，为我遮风挡雨，我就这样躲在他身后。

　　如果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一个英雄，
　　那么瀚辰，一定就是我的“英雄”。

　　大学毕业后，我找了一份相对安静不用和人打交道的软件编程工作，而瀚辰去了一家外企，刚步入社会一切都不容易，为了应付房租，我们理所当然地合租住到了一起。

　　一个月前，我常常感觉胃部传来烧心的疼，我从小胃就不好，所以当时并没有特别在意，直到有一次，我嘴里吐出了鲜血，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得了食道癌。

　　患了这种病，患者皮肤会很苍白，常常出现头晕、恶心、乏力、出汗、心慌的症状，吐血已经是晚期了，如果出血量非常多，甚至有随时休克的可能。

　　其实我一直觉得癌症这个词离我的生活很遥、很遥远，那一天，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远空一望无际的灰，我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吃流食。咳血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我知道我时间不多了。

　　我开始力所能及地为他做一些事情，也开始细心地准备着后事。我将我银行卡里的全部积蓄取了出来，一半寄回了家里，一半打算留给瀚辰。我辞掉了编程的工作，开始在家写小说。因为除此以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是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承受的。

　　于是我拿起笔，写下了写一篇。

　　我说过如果我要写故事，那一定是一个关于你和我的故事。

　　其实我最想说的一句台词是：“我躲在你身后怂了一辈子，那么这一次，就换我来保护你。”

　　但事实上我根本说不出那种惊心动魄的台词。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伟岸”的人，现实里不是，小说里也不是。我所能做的，只是在你身后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所以想来想去，最适合我的台词还是：
　　“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

　　但现在，恐怕我连这一句，都不能对你说了吧——

　　风吹动窗帘，墨霖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

　　纸张上那句涂改过好几次的台词，最后变成了一句：

　　“瀚辰，希望来生还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