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中》夜翌

27、第二十七章

　　就在冉闻宁不知道这场景还要继续多久的时候，教室的地面突然覆上了一层光，并且渐渐发亮，将坐在椅子上哭泣的冉闻宁给吞没了。

　　耳边传来小孩子特有的尖锐嬉笑声。

　　冉闻宁睁开眼，看到这次周围的人更小了。男孩女孩都在幼儿园中间的运动场地上玩耍，地面被红绿的跑道分成可爱的图形，沙坑、滑梯分布在场地四周，各类小车玩具应有尽有。

　　莫名其妙哭了一场的冉闻宁只能吸溜了一下鼻子，继续“走马灯”的场景。

　　冉闻宁很是迷茫，幼儿园比小学又往前推进了好多年，他是真的记不得那时的人了，也就幼儿园的场地还有点印象。不过“走马灯”会自动推进情节，这些事情他并不需要担心。

　　很快他的视线就自然地落到了运动场地的角落，在那里有株漂亮的垂丝海棠，正开得烂漫，但是在那株灿烂的花树下，却站着一个有些阴郁的男孩。

　　他孤身一人靠在树旁，没有小朋友找他玩耍，幼师们此时都在忙着清理教室，也没有大人管他。冉闻宁靠近他的时候，他似乎有些防备，并不想跟冉闻宁接触。

　　就在冉闻宁离他还有几米的时候，冉闻宁的嘴里冒出一句：“昨天的事很抱歉，你不要在意好不好？”

　　小冉闻宁身体里的大冉闻宁一头雾水，昨天什么事？发生了什么？

　　那个孩子转向冉闻宁，犹豫了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向冉闻宁说：“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冉闻宁看到那个孩子长得格外清秀，但是有些消瘦，眼神还带着些疲惫。

　　冉闻宁此时的身体感受告诉他，当这个孩子说没关系的时候，他的心里好像落下了一块石头，心情颇为轻松。

　　于是冉闻宁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那个孩子张了一下口，但是冉闻宁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此时冉闻宁马上感到奇怪了，他赶紧拼命控制身体，努力战胜“走马灯”的控制，挤出一句：“我，听，不清。”

　　那个孩子歪了歪头，又说了一遍，但是看冉闻宁没有反应，他就从草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自己的名字。

　　幼儿园的小朋友，本来写名字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吃力的事情，反正冉闻宁只看到那个孩子写出的名字跟鬼画符一样，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估摸出是三个字的名字。

　　然后冉闻宁的身体意识又被“走马灯”控制了，他走到那个孩子身旁，拉着他想去场地一旁的滑梯那里玩。

　　在走向滑梯的那条红色塑胶跑道上，冉闻宁感受到了开心，很单纯的交到朋友的喜悦，随着那份喜悦越来越高涨，那条塑胶跑道染上了一层柔光。

　　那条道路明明很短，此时却像是被拉长了一样，冉闻宁感觉自己牵着那个孩子跑进了一阵光芒。

　　原来“走马灯”还会还原开心的事情。

　　啪。书本合上的声音响起。

　　林一走到冉闻宁旁边，看他已经有醒来的迹象了，就见冉闻宁皮下的眼珠一动便睁开了眼。林一冷不防对上了冉闻宁那双快哭的眼睛，那里面的泪水像是快要溢出来了。

　　他挑着眉问道：“你在梦里被人打了吗？”

　　“嗯？我醒来了？”冉闻宁揉揉眼睛看向林一。

　　“这次没有迷失吗？”林一有些好奇地问。

　　“没没没，不过我，梦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冉闻宁回想着梦境的内容。

　　林一很安静地站在冉闻宁的工作床旁边等待他继续说。

　　不过冉闻宁仔细想想都是些小事，不知道为什么哭，不知道有啥好这么开心，他只能对林一说：“其实我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很多事情我都忘了。”

　　林一垂下眼睛，又将那本书重新翻开调节了一下书签的位置。冉闻宁看不太清他神情，不过这晚上对他来说应当很无聊，他看的那本书还是哲学史。

　　“没事就回去吧，我要睡了。”林一转身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池拓他们也回到宿舍的小别墅了。江雪涛看冉闻宁没啥事，调侃着：“你这次功能梦境怎么没事？”

　　冉闻宁白了个眼，说：“没事明明才是正常的好嘛。”

　　“这次记得梦到了什么吗？”池拓脱了鞋问冉闻宁。

　　“我梦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在小学上课的时候哭。”冉闻宁尴尬着说道。

　　江雪涛笑着问冉闻宁：“你是不是上课越女生三八线？”

　　“不是，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还有件事是在幼儿园，交了个朋友我很开心。”冉闻宁摸着鼻子说。

　　“没了？”江雪涛和池拓一同问，两双怀疑的眼睛盯着冉闻宁。

　　“没了。”冉闻宁不好意思地说，感觉自己浪费了这次“走马灯”的机会。

　　池拓思考了一下，对冉闻宁说：“那个梦境不会随便给你小事情梦的，你最好自己回去查查。”

　　冉闻宁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回到房间就给老爸打电话，叫他把以前自己小时候写的日记本、绘图本什么的，全部给他打包寄过。

　　第二天，冉闻宁又加回了初中的同学，接着顺藤摸瓜加了小学同学，再一番折腾弄到了小学老师的联系方式。

　　那篇语文课文冉闻宁查了一下，是三年级下半学期的内容，当时教的老师还是他们班主任，不过后来分过班，导致冉闻宁不太记得这位老师了。

　　冉闻宁打电话对那位女老师一阵嘘寒问暖，最后才点明了话题。

　　“李老师，我以前是不是常在课堂上调皮？”冉闻宁问。

　　其实冉闻宁找到李老师的时候，李老师都快退休了，她年纪大了，又带过那么多届学生，要不是冉闻宁的母亲是个音乐老师，算一个圈子的同事，她老人家早就快把冉闻宁忘得一干二净了。

　　李老师一阵尽力想了想，“你上课很认真，很乖的，不过有次哭的很厉害。”

　　冉闻宁马上来了精神，连忙问：“那时我怎么了？”

　　李老师笑笑回复：“我也不知道呀，问你你什么都不说，后来请了半天假，下午让你妈妈接回家了。”

　　话题止步于此，冉闻宁的母亲都走了多少年了，总不能现在还当面问她：你儿子小学为啥哭？至于冉闻宁他爸，更不能抱希望，这种事冉军从来不管的。

　　冉闻宁只能寄希望于寄来的邮件。那个快递不大，搬过两次家，很多东西其实都扔掉了，冉闻宁保留下来的玩意是他妈妈还在的时候整理的。

　　冉闻宁打开快递，把里面的书一本本看下去，他发现很多都是涂鸦本子，其中有一本还是一整本的网游神剑，那嚣张中二的设计，冉闻宁看完只想把它烧掉。

　　幼儿园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记录，那时候的小孩不会写很多字，很多只会乱画，也没什么好留的。

　　冉闻宁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学的日记本周记本，周记本是学校的作业，都是些套路文，今天天气如何，我去干了什么，最后很开心。

　　日记本就比较精彩了，是自己写着玩的，那上面写了冉闻宁不满老爸抽烟，觉得老妈双休日在家练歌好吵，为什么自己的零花钱只有五块，家里明明可以养小狗为什么不养呢……

　　翻完全部日记本，冉闻宁才发现了一些古怪的地方，有些页面，自己总是用“他”来指代一个人。有几面日记本的段落中间会夹着一句：

　　妈妈为什么不安排我和他一起玩呢？
　　说起来好久没和他见过面了。

　　不过这个“他”出现频率不高，冉闻宁的日记本里面字特别丑的时候会出现多一点，之后字迹好起来，这个“他”就渐渐消失了。

　　冉闻宁猜想随着自己的长大，他可能和一个朋友关系冷淡了，会是那个幼儿园的孩子吗？

　　但是想来想去，这都是些小孩子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值得他第一次进“走马灯”就直接迷失吗？

　　其实对于迷失这件事，冉闻宁更怀疑是母亲去世的事对他造成了打击，但是池拓说那样的事还不够。他也实在不明白还能有什么大事了，可惜第一次迷失的记忆他到现在都记不清。

　　冉闻宁想破脑袋，觉得应该从梦里那个幼儿园的孩子入手，那个孩子现在应当和他差不多年纪了，但是冉闻宁不知道他名字。

　　快二十年前的幼儿园现在也拆掉了，冉闻宁感觉自己突然就失去了线索。

　　冉闻宁有次悄咪咪问池拓能不能再搞次去“走马灯”的机会。池拓黑着眼圈看了他一眼，说：“我劝你这种少去，会被怀疑的。”

　　嗡嗡……
　　工作手机传来一阵震动，冉闻宁看到D软件的工作页面来了通知，下一个探索梦境的任务出现了。

　　他也没管工作内容，先划到池拓联系人那里，快速打字：不想去！

　　池拓回复也挺快：好的，月末大家统一扣工资。

　　差不多过了十几秒，冉闻宁的房门就被打开了，池拓从楼下走了上来，直接把他拎了出来，下一秒江雪涛也跟上，直接一顿队长副队长混合双打，而林一那小子在一楼传来一句：

　　“你们打的太轻了，隔壁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