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序曲》李小蹊

17、第17章 好奇

　　周有方养了三天就有些坐不住了，家中三个孩子无人照顾，自己却在这里吃好的喝好的。

　　周有方思索再三，让四郎向马兴转达了自己想回镇江的意思。马兴这几天很忙，天天在外面见不着人。据四郎说，苏州那边传来消息，刘二已经被找到了，马兴一直在处理张老六他们，十几个人挨个审一遍，该送官府的送官府，罪过不严重的教训一顿交由有威望的地头蛇处理。

　　因为这次出手的都只是王家的人手，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动用私刑，名不正言不顺，所以需要上下打点一番。

　　两天后马兴过来了，带来了审问的结果。

　　“张老六他们这十几个人是无锡这边比较有手段的闲帮，还搭上了漕帮的一个叫武六的分舵把手，帮着处理一些漕帮不便出头的事。据张老六说，刘二和武六有点渊源，便从苏州那边找了过来，开始的时候帮着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谋夺了一些很兴旺的铺子，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慢慢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干些绑架勒索的勾当。那个姑娘就是他们绑回来准备胁迫人家家里人的。”马兴将审来的消息娓娓道来。

　　“那姑娘她…”周有方没想到，那个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来历。

　　马兴摆了摆手，让他别着急。“姑娘叫芸娘，家里有个酒楼，因为有几样拿手的特色菜，虽不在无锡城内，生意却特别好，便被张老六他们盯上了。他们一开始还只是往菜里放些苍蝇虫子讹银子，后来开始去吃霸王餐，最后趁着芸娘落单绑了回去胁迫她的父母低价转让酒楼，谁知老两口颇为刚烈报了官，可张老六他们买通了衙役，把老两口诈到了破庙里，当时的场面很混乱，结果就是老两口为了护着芸娘双双毙命，酒楼就这样落在了刘二的手里。就在他们商量着要处理掉芸娘的时候，跟着刘二的那个柳娘子不知道有了什么主意，极力留下了芸娘。芸娘性子很倔，试着逃跑了好几次，张老六他们嫌麻烦就给她喂了毒。”

　　“令人发指啊！怎么会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他们这段时间肯定不止谋夺了一处两处的铺子，不知道有多少冤屈的良人无处伸张正义。”周有方气的浑身发抖，二十多年熟读圣贤书，本以为清明的朗朗乾坤，竟然会有如此污垢藏于市井街巷之中。

　　恨恨的痛骂了好一会周有方才平静下来，“可这些又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芸娘姓周！他们家应该和你们是远亲，周有亮本是她父亲的名讳。”马兴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查出来这样的结果。

　　周有方愣了愣，还是想不明白！就算芸娘跟他们家是远亲，可刘二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还用这条线搭上了自己的二叔，至于这样大费周章吗？

　　自家的铺子生意并不算好，一年也就五六十两的纯利，跟别人那些动辄上千两的利润根本没法比，有什么好谋划的？假冒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的远亲，说要买下自家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的铺子，在常理来说根本就讲不通！

　　马兴也想不通，但他没有多纠结，这世上说不通的事情多了，不差这一件。

　　“恐怕这件事还得去问问那个柳娘子！”马兴给周有方出主意，“不知道周先生还记不记得，当初在镇江查那些闲帮的时候就提了那么一句，是柳娘子主使了周家的事，现在又得知是她留下了周芸娘，想必这个女人有些秘密！”

　　“这个女人也在苏州吗？”

　　“不错！从苏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刘二和柳娘子都被找到了。而且无锡这边的事也接近尾声，我们正打算去苏州个三爷汇合，先生不如和我们一起去苏州！”

　　周有方思索再三，先是让马兴又给家里捎了个平安信，才跟着他们一行人去了苏州。

　　江南河道发达，两地相隔百里也仅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便到了。

　　匆匆赶到城南一个僻静的三进院子，周有方见到了王奕祯。

　　世家王三公子，端坐于一棵梧桐树下的石桌旁，桌上一杯清茗，神情冷漠疏离，翩翩若遗世独立。

　　王奕祯这段日子也不好过，沈凌波及其手下的刘二等人搅弄的这些事倒也没有多为难，毕竟中招的牵扯到很多世家，王家只是其中之一，要是真有什么麻烦，也不过是亏些银子罢了，王家不缺这点。倒是母亲一直来信催促他回家，一方面说谁家的女郎温柔贤淑，颇有贤明，一方面又说自己身子骨遇到下雨天总有些酸痛，让他帮着找个大夫。

　　王奕祯知道母亲这是在委婉的提醒自己她年纪越来越大了，想他早点成家了了心事。

　　可偏偏王奕祯自从背上了“克妻”的名声就鲜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到王家，就算愿意的也是有所图谋。

　　而且王奕祯自己对于儿女私情也不上心，不像同龄的男子非常热衷于美色，家中有娇妻美妾，还常常流连于花街巷柳。总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让人开始遐想，甚至还被一些人暗地里送过眉清目秀的少年。

　　现在的王奕祯对于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很迷茫。家中的庶务都有惯例，出了问题凭借王家的权势总能解决。兄长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晚辈们慢慢长大，母亲也有这么多的子孙孝顺，不差自己一个。

　　既然这样，自己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义？

　　不停的问自己，不停的否定自己。王奕祯像是牢笼中的困兽，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这一方天地。

　　就以这样的状态，王奕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感觉人生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王奕祯看到了之前在镇江走过几面之缘的周有方。

　　这个男人满面风霜，双眼布满血丝，却也挡不住周身的温润如玉气质。从身边的人报上来的消息，王奕祯也知道了这个人更多的消息，甚至比他本人知道的还多。

　　什么样的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还能保持初心，没有戾气缠身？

　　王奕祯自忖他是做不到，这让他对这个男人非常的好奇。

　　“王兄！”虽然心中急切，周有方还是面上不显。

　　“周兄！”王奕祯看着周有方白皙的面庞，这个男人竟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在下想见见那个柳娘子，还请王兄准许。”周有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那个女人颇有些手段，到了现在似乎还有恃无恐，说的话半真半假不可轻信，还望周兄注意一些。”跟在身边的竹生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的三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人了？

　　周有方点了点头，朝王奕祯拱了拱手，直接跟着一个侍者去了后面的柴房。

　　王家的院子，就算是柴房也很整洁。一个接近三十岁的女子风姿绰约的坐在一个圆凳上，素白衣裙、不施粉黛、不戴配饰，就算沦为阶下囚，也不忘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听到有人进门，女子微微转头，浅浅笑了笑，竟然给人一种端庄大方的错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在招待客人，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是青楼的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