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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

  •   庭院深深深几许?

      济天宫有一处庭院,与其他七处大为不同,独占济天宫西南一隅独门独户,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赫连完颜极少会去飞絮庭,唯有皇帝陛下来时。庭内不大,有一座琉璃瓦的飞檐六角凉亭,白玉的桌凳,梨花木的围栏,亭下有一汪小池塘,有龟有虾蟹有莲就是瞧不见一尾鱼。池塘边植满了柳树,一眼望去尽是柳树,四月天时柳絮纷飞,比问花院的五彩斑斓还要美些。

      “往年陛下都要来飞絮庭赏景,今年竟是错过了。”赫连完颜放下手中茶盏,撇了一眼亭外绿泱泱连城片的柳树,转头对着赵宗谦淡然一笑,“陛下可是以为臣妾再与陛下置气,不敢来了?”

      赵宗谦冷峻的眸子意外温和,“颐儿赶赴淮阳郡你不也与朕置气,朕这不还是来了?”

      赫连完颜低眸浅笑,“你我二人夫妻多少载了?”

      赵宗谦没有半分犹豫,“足足十五载。”

      “前朝宋帝虽做不得明君,却是个痴情种,誓要与贵妃一人白头偕老。臣妾尚记得,他在臣妾的剑下求饶时,不求生只求与那贵妃同葬一穴,臣妾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他。陛下可知为何?”

      赵宗谦看着赫连完颜的双目,缄默不语。

      赫连完颜别过目光看向亭外的柳絮,叹声道:“世人皆道女子最痴情,这般为情而死的男子,死一个便少一个。臣妾曾以为,陛下也是如此。”

      赵宗谦面色隐忍到了极致,冷峻的眸子不复温柔,冷声道:“完颜,朕知晓当初你并非甘愿嫁于朕。可冶儿终归是她的亲骨肉,即便不为大局着想,总也该为她想想。当年她与你情同姐妹,挚友如亲,可如今你却要亲手置她的儿子于死地。”

      有微风荡漾,吹动柳絮飘入亭中,赫连完颜探手拂过,风轻云道的道:“若不是因为她,我岂会被中宫之主这等虚名桎梏于此。二郎,她那般倾心于你,仰慕于你,又叫我如何做抉择?公孙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不过是北晋皇室的一条狗,为保她的骨肉你便甘愿以身涉险吗?倘若他日赵冶仍愚心不改,你仍要将南晋交予他手?这便对得起她?”

      赵宗谦的眸底闪过一丝阴冷,“朕乃一国之君,无需对得起何人,只无愧于天下苍生。”

      赫连完颜莞尔一笑,“陛下说笑了,陛下心里比何人都清楚,若将皇位交到赵冶手中,南晋势必再度生灵涂炭。还是说……陛下本就无此意?”

      赵宗谦眉峰轻颤,“此话何意?”

      赫连完颜眉目流转,“陛下莫要忘了,当年可是臣妾险些踏平了龙马寺。”

      二人对峙良久,赵宗谦眸子愈发阴沉,“那和尚与你说了些什么?”

      赫连完颜托起茶盏,略微垂眸,“臣妾猜的。”

      赵宗谦末了长叹一声,起身欲离去,临走前他沉声道:“朕只希望他兄弟二人能平安归来,如若不然,朕亦不会如你般心狠手辣。”

      待人走远,赫连完颜收回目光,她起身缓缓走到亭外,衣袖轻轻拂过随风飘荡的柳叶。好似有夹着刀锋的狂龙席卷而过,根根柳叶瞬时化为雪花大小的碎片,飘扬远去,宛如四月漫天飞舞的柳絮。

      落满一身翠绿柳叶的赫连完颜立在树下,轻声低喃,“絮儿,你若仍在该多好……”

      淮阳郡天灾降临时,有一黑衣公子领着数十名扈从入了青山城,在城中最不起眼的一间客栈住下。客栈里的伙计起初以为来了一群北晋的走商队,伺候的格外殷勤,可一日下来那身着黑衣却面色如白纸的公子竟一分赏钱也不给,伙计私下里咒骂了好几回,起居上便也怠慢了不少。所幸那孙公子也不在乎,听闻天灾又多住了两日。

      正值用饭的时辰,伙计虽懒惰当掌柜的可不敢轻怠了贵客,这数十号人莫说旁的,光住下来这一日的银钱也能抵过这家客栈往常一月的盈利。掌柜的寻到了在前门坎儿上打盹的伙计,一脚就踹在伙计的腚上,怒骂道:“还在这儿偷懒,赶紧给楼上的公子送饭去!”

      伙计揉着腚,去后厨端了饭菜出来,上楼的间隙刚要给饭菜里吐两三口唾沫以解心头的怨气,孰料,一个壮汉从他身后登登登的上楼来,伙计赶忙咽下口中的唾沫,呛的直咳嗽。壮汉一脸络腮胡,样貌看着十分敦厚,他拍了拍伙计的后背,笑道:“瞧把你吓的,是给我们家公子送去的吧?给我吧。”

      伙计忙不迭的把手中饭菜递了出去,看着汉子上了楼消失在转角,这才虚惊一场的拍了拍胸口。

      络腮胡的汉子行至一扇厢房门前,抬手轻扣了一下重三下轻,不等门内回应便推门而入。屋内的黑衣公子立在门后,两指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失笑道:“胡靼我不是说了,出门在外莫要如此莽撞,若伤着你怎好?”

      名叫胡靼的络腮胡汉子无谓一笑,走到窗边,将手中饭菜尽数倒了出去,“小的心中有数,公子的暗器伤不着小的。”

      “这饭菜有毒?”黑衣公子疑惑道。

      胡靼嘿嘿一笑,将碗重重摔在桌上,“那伙计还没这个胆子,不过吐了几口口水,老子懒得与他斤斤计较。公子,您吃鸡。”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着的烤鸡,递到黑衣公子面前。

      黑衣公子出身高门,却没有高门子弟娇生惯养的派头,撕开油纸扯了个鸡腿递给胡靼,“此番随我出门,家中可都交代好了?”

      胡靼咬了一嘴肉,含糊不清的道:“公子放心,交不交代都一样,咱家那个死婆娘巴不得老子早点死在外头,她好跟隔街的那个小白脸书生双宿双飞,反正还有公孙家给老子擦屁股,不怕她敢抛下儿子做那龌龊事儿。”

      黑衣公子吃相斯文,咬着肉没有言语。胡靼舔了舔嘴边的油汁,笑道:“倒是公子您,可不能折在这儿,兄弟们可都打心眼儿里的敬重您,可不愿做大公子的篱下狗。”

      “成败在此一举。”黑衣公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汁,笑骂道:“鸡都买了,你怎不带壶酒回来,省那几个银子作甚,不够公子我补给你就是。”

      胡靼一拍脑门,也不顾拍了一脑门的油汁,变戏法儿似的掏出了一个小葫芦,“公子不提,小的差点儿忘了,有酒有酒。”

      嘬了一口酒,胡靼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嘬着手指上的油汁道:“公子,小的这趟出门听到了些传闻。”

      黑衣公子哦了一声,胡靼继而道:“好像是南晋的劳什子亲王遭了天灾,失了踪影,城内的公布上贴着告示呢,有线索举报者赏银百两。”

      “赵吾?”黑衣公子低声沉吟。

      “谁人?”

      “今年四月刚封的魏亲王,五皇子赵吾。”黑衣公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嘴角含着冷笑,“看来咱们的行踪已然败露,尚未过境,南晋帝便已知晓咱们的来意,看来宫中出事儿了,难怪这么些天赵冶也未递消息过来。”

      胡靼愣了愣,有些慌乱,“公子,那咱们还去陇城吗?不如掉头回去?”

      黑衣公子苦涩一笑,“胡靼,公子这次出门便没打算回去。你若惦记着家里的婆娘孩子眼下打道回府尚来得及。”

      心思浅显的胡靼皱了皱眉,思量了许久,仰头饮尽杯中酒,重重放在桌子上,沉声道:“胡靼是个粗人,但也知一仆不侍二主,回去了胡靼也受不住旁人的气,终归是要被赶出公孙家的,还不如跟着公子,是死是活,胡靼认了!”

      黑衣公子看了一眼跟着自己不过两三年光景的粗鲁汉子,在那个尔虞我诈的公孙大宅门里,说是意气相投不如说是惺惺相惜。黑衣公子不在多言,举杯敬了这个忠良的汉子一杯。

      “若不是这场天灾,想必咱们早死在了乱刀之下,既天意如此,那咱们不妨再等上一等。”黑衣公子顿了顿,“一会儿你领几个兄弟出门去打听打听,那魏亲王具体是在何处遭难的。”

      “好嘞!”

      待胡靼离去,黑衣公子起身走到床边,从瓷枕底下摸出个扁平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半块白中透青的玉玦,断口处参差不齐好似被人硬生生掰开的。那半块玉玦上篆刻着一个小字,絮。

      黑衣公子盯着玉玦看了半晌,而后揣进了怀里。

      淮阳郡以山峦层叠,一峰又连一峰,大小共计三十三座。有道者称其为三十三洞天福地,而遐迩闻名。山高则林茂,林茂则万物生,虽前些年伐木过度多数猛兽都往更深处的密林躲藏,但愈是山沟深处愈是出没平繁,不少采林人便丧命于此。

      山沟中林立茂盛,鲜少有日头照射,即便是艳阳高照的时候也极少有光能渗入。衣衫褴褛的陈白飞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一条地泉边,后头同样衣衫褴褛的赵吾蹲在一旁,掬水解渴。

      二人衣衫上,脸上,头上尽是泥斑。赵吾捧水抹了一把脸,抬头看了一眼枝桠横生的头顶,面无表情。他看了一会儿,陈白飞折身回来,一面道:“王爷,前头没路了,咱们还得往回走。”

      这条山沟二人走了一天一夜,似乎一直在里头打转,那些不知是人还是野兽踏出来的土路岔路极多,一个路口接一个路口。二人只得做个标记,先走一条,没了路又折回来走另外一条。

      此刻,已是第七个路口。

      莫说人,连头野兽也不见。

      “走不动了。”赵吾颓然坐在地上,躺了下去。

      他追悔莫及,若是当时听信了陈孤月的话,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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