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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喧嚣过后的水云净后院此时格外静谧,内庭大开长排的楼里三三两两亮起了烛光,那是客走后回来独自抚平伤痛的怜人们。年关时节,不论平日里嘴上说着多么舍不得的富贾公子哥,除了出手阔绰以外,走时没有一丝不舍。

      除夕夜里,家家户户热闹团圆,唯有这八百里窑的宽阔巷道萧肃冷清。每年今时今夜皆是如此,仿佛仅有此夜才是这些风尘女子的净夜。

      沈妉心手足无措的坐在那栋令天下无数名流文士一掷千金也想踏足的小楼茶几边,今夜不少铩羽而归的人想必恨妒交加,辗转难眠。若要知道在台上风光无限的清瘦墨客是这幅窝囊德性,更要气的跳脚骂街,为艳绝四方的曲小娘子愤愤不平。

      可曲兮兮不以为意,先前擦肩而过时她便见过沈妉心这幅窝囊废的模样。她一面生疏的卸下头顶的饰物,一面从铜镜里偷偷打量着沈妉心,忍不住好奇心驱使,道:“沈郎一直如此吗?”

      沈妉心侧目望来,一脸迷茫,“什么?”

      曲兮兮站起身,转身间隙拔去发簪,一头三千青丝如星辰倾泄而下,随她白皙的脖颈摆动摇曳。沈妉心又看的痴迷,曲兮兮嫣然一笑:“人前那般风采万丈,却在一个伶倌面前头也不敢抬?”

      沈妉心兀的一怔,色向胆边生,眼神清澈了,手脚也麻利了,竟站起身朝前走了一步。她比曲兮兮高出一个头,两人之间不足一寸,沈妉心微微低头凝视着她,嘴角噙着笑,“我这不是正看着你吗?”

      那个光采万丈,意气风发的沈妉心瞬时又回来了。

      曲兮兮心中愕然,仍不肯退步,甚至又逼近一步,一股淡淡的墨香夹杂着酒气包裹了鼻息。不等她下一步动作,沈妉心刹那间探出双臂一把搂住了佳人盈盈一握的杨柳细腰。

      两坨软肉霎时抵在了一马平川的胸口下方,沈妉心顿生悔意,奈何箭已离弦。只听一声压抑的惊呼,接着便是脚趾一凉,沈妉心原本开始涨红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随后便是一声凄惨哀嚎,从小楼传遍了内庭,不少隔壁楼的姑娘们结伴走出看热闹。

      见美人叉腰横眉,沈妉心跳脚忍痛时不忘抬手制止,严令道:“不许骂我登徒子!”

      “妈妈说的果然没错,天下男子一般黑,面上看着斯文的其实愈加色胆包天!”

      沈妉心一听这话,脚也不跳了,人也愣住了,怎么这么耳熟?曲兮兮眸子一冷,更加确信沈妉心就是老鸨儿口中的斯文败类,比起纨绔子弟更加可恶。那些整日游手好闲为非作歹只会仗着老子横行霸道的公子哥虽怙恶不悛,尚且出手阔绰。而那些满口真心实意的风流雅士,实际兜里穷的叮当响,且骗色又骗财!窑子里鬼迷心窍为穷书生铺路仕途的傻姑娘还少么!?

      沈妉心好气又好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说姐姐,你是不是杂本小书看多了?本先生今夜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花一百两黄金买下的你,不脱衣伺候便也罢了,还骂我色胆包天?若天下男子都不好色,还来此地作甚?”

      曲兮兮微微一愣,神色复杂的看着揉脚的沈妉心,而后秀媚微皱,最后展眉一脸平静,喃喃道:“原以为先生与他人不同,却是奴家一厢情愿了……”言罢,她探手到腰间,两指捏住束带,扬手一挥,衣襟大敞。

      沈妉心目瞪口呆,顾不得脚趾头,手脚并用爬起身冲到曲兮兮面前,一把将那曼妙身躯裹住,讪笑道:“大姐大姐有话好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腰带呢,拿来,我给你系。”

      曲兮兮眼睁睁看着沈妉心手法拙劣的在她腰间绑了个奇丑无比的蝴蝶结,还绑的格外结实!这人脑子是不是不好使?花百两黄金不就是为了床笫上的鱼水之欢吗?难道因为那百两黄金不是花自个儿的便不心疼?也不是没有花银子却不图一夜露水的男子,可旁人区区百两银能与百两金相提并论吗!?千古以来,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只有一人,此人若不是个内侍宦臣就是个女子!

      试问,这天底下的男子谁能抵御住她曲兮兮的诱惑!?

      绝无!

      “你是女子!”曲兮兮说着猛然伸手摁在沈妉心的胸前。

      沈妉心如遭雷劈,僵在当场。曲兮兮手如触雷,窘迫至极。看着一马平川的胸口当真就平瘠结实,没有半点柔软。曲兮兮收回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心,登时恼羞成怒。

      沈妉心误以为她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双手举在头顶正欲解释,谁料那艳绝四方的女子竟又扯开了腰间束带,且干脆利落的褪去了衣衫,只剩贴身牡丹刺绣肚兜,真真是雪白一片,风光旖旎。

      “你要作甚!?”沈妉心倒吸一口凉气,惊退数步。

      曲兮兮气势惊人,步步紧逼,怒道:“我偏不信!这世上会有美色当前却无动于衷的男子!”

      沈妉心退无可退,跌坐在椅子上,曲兮兮趁机上前挡住了去路,洁白无瑕的藕臂撑在沈妉心身侧两旁,俯身怒瞪。那方寸肚兜宛如无物,胸前光景再无遮挡,叫沈妉心一览无余。

      这姑娘疯了!一个赶鸭子上床的老鸨儿也就罢了,又来一个不择手段哄她干坏事儿的女子,这水云净哪点儿净了!?

      沈妉心正腹非心谤,只觉鼻头一热,就见曲兮兮脸色骤变,滔天怒意荡然无存,一脸匪夷所思。沈妉心手指往鼻下一摸,脱口骂道:“卧槽!”

      曲兮兮更是不知所以然,沈妉心趁着她直起身的空档急忙仰起头,一手捂住鼻子道:“曲姑娘,纸!不是……帕子也行!”

      可怜在冬夜里脱的只剩肚兜的曲兮兮翻箱倒柜的给她找帕子,平日里如曲兮兮这般身份的头牌艳角儿哪个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你快点儿!”偏偏不知好歹的沈妉心还不停催促。

      曲兮兮一恼,抓起地上的外衫就递了过去。沈妉心也不瞧一眼,伸手接过蒙在了脸上,一股女子独有的幽香顿时倾巢弥漫。沈妉心猛然松手,定睛一看,霎时鼻下血流如注。

      这女的是要害死我啊!沈妉心一面暗骂,一面自食其力在屋内翻找,寻了两圈终于在血流干之前找到了摊在梳妆镜台边的手帕。

      不仅心肠歹毒,还瞎!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沈妉心扭了扭酸痛的脖颈,张眼望去,就见曲兮兮披了件绒裘倚在床边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毫不掩饰的讥笑道:“我还以为先生是何等的正人君子,不过如此而已,奴家的衣物香吗?可比的了先生笔下的画中人?”

      沈妉心脸涨的通红,想走又不甘心,赵氶啊赵氶那一百两黄金你给我干点什么不行?非让我来这儿找地洞!

      厚重绒裘依然遮挡不住那玲珑身姿,曲兮兮盈盈走来停在沈妉心跟前,沈妉心别过脸,沉默不语。良久,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曲兮兮又道:“如先生这般的人物小女子委实不曾见过,明明想的很却这般隐忍,终究是风尘女子配不得先生的清高风骨。”

      言罢,曲兮兮欲要转身,沈妉心弹起身同时道:“不是!”

      一双夺人心魄的眸子望过来,自嘲道:“那又是为何?”

      沈妉心丝毫不避,肃容道:“在下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言出必行,今夜若他人夺筹便罢,姑娘既接下了在下的碗,便应予姑娘清白之身。不论日后将来,只许当下。”

      女子岂止动容,仅剩的半根心弦颤动不已。不怪那些鬼迷心窍的女子心甘情愿痴痴等待,天下女子所图的皆不过是一句得以实现的承诺。

      沈妉心给了,且做到了,于是女子的心便再无平静。

      但女子终究是那艳绝四方,令整个陇城男子魂牵梦绕的曲兮兮。她的倾城一笑,却带着丝丝凄凉,“先生的清白,曲兮兮受不得。无论是水云净也好,天子脚下的陇城也罢,再如何的艳绝四方,惊动天下,生来低贱便绝无清白。先生是正人君子,曲兮兮不敢沾污半分,只是今夜之言,曲兮兮铭记在心。”

      凄美至极的女子言罢,微微欠身,眼底似有泪光,柔声道:“多谢先生。”

      沈妉心动了动脚跟,未踏出一步。心中便是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安抚眼前的可怜人。

      曲兮兮有玲珑心思,怎会瞧不出沈妉心眉眼间的难言之色,轻盈身姿摇转走到床前,对沈妉心眨了眨眼,问道:“今夜先生可是要与奴家和衣而眠?”

      天色微明,水云净门庭前停着唯一一辆马车,车夫哈欠连天,刚吸了一下鼻子便听见推门声。里头走出来一个清瘦公子,别致的青色袍衣上点点猩红极为扎眼。

      车夫揉了揉冻僵的脸庞,跳下马车堆起笑脸迎上道:“沈先生,奴才替殿下传个话,问先生昨夜可还尽兴?”

      清瘦公子皮笑肉不笑,敷衍道:“尽兴,尽兴的很!”

      车夫小心翼翼搀扶着身形有些摇晃的清瘦公子上了马车,驾车离去。沈妉心撩起黑色车帘,回头望了一眼那高门牌坊,想起临走时曲兮兮的话,“沈郎何时来,奴家随时恭候,且分文不取,只待沈郎一人如此。”

      那妖媚至极的眉眼惹得沈妉心浑身一颤,山下的女子是猛兽,八百里窑的女子更是吃人的精魅!

      回宫的路途,嘴碎的车夫给沈妉心讲了个故事。

      故事里的女子如当今倾倒众生的曲兮兮一样曾艳绝四方,惊动天下,甚至八百里之外的富贾权贵皆为她痴迷半生,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八百里窑。女子是个可怜人,痴情于一人,却不得回报,自甘堕落之后成了那一双玉臂万人枕的浪荡娼女,最终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沈妉心听的唏嘘不已,回了青墨院便倒头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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