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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不等救人心切的宋明月出马,沈妉心早已自救。只见她一个猛虎下山,赶在侍卫围攻之前扑到了皇后娘娘的马车头,嬉皮笑脸道:“皇后娘娘,您私自带走了宋小娘子,害得小人茶饭不思,这十几日被师父从早骂道晚。您大人有大量,菩萨心肠怎能见死不救?”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掀开了帘子,仍是那副熟悉的玩味笑颜,看着眼眶青黑的沈妉心,笑意更深,“当真几夜未眠?”

      沈妉心忙不迭的点头如蒜。

      “一大清早就来这儿等着?”

      沈妉心宛如一张狗皮膏药,上身完全瘫在马车头上,撅着腚,双手平放支撑着上身,点头时下巴磕在马车头上。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疼的皱成了一团,惹得皇后娘娘笑声银铃,凤心大悦。

      “戌时之前回宫。”皇后娘娘大方道。

      沈妉心皱眉委屈,“今夜锦鲤湖有花灯会……”

      皇后娘娘瞥了白眼,甩下帘子,“亥时!”

      “谢皇后娘娘宏恩!愿皇后娘娘风华永存,容颜不衰,倾世万年!”

      赵卉瞧见母后嘴角明显微扬,而后又听见母后小声嘀咕:“永存不衰?岂不是老妖精……”

      畏惧皇后娘娘如鼠的四公主终是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做牛做马这些年,宋明月深知做下人的难处,即便再不情愿,磨叽了片刻也认命的跳下了车。只是目光始终不离那绝尘而去的马车,恨不得心带着身一起飞走远离此地,远离沈妉心。

      宋明月立在路中央,背对着沈妉心,无论沈妉心如何叫唤也不搭理。再怎么榆木脑袋的沈妉心此时也察觉到了异样,走到宋明月身侧,探出个头,柔声问道:“你怎么了?赵卉欺负你了,还是庙里的和尚轻薄你了?”

      宋明月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温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登徒子!”

      沈妉心眼珠子一转,一掌竖起三根手指朝天,拍着一马平川的胸脯道:“那个曲兮兮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对天发誓,那晚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

      宋明月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道:“你跟她就算真有什么,与我何干!?”

      沈妉心撇了撇嘴,小家碧玉竟然不吃醋,实在可惜。可若不是为了此事,还能有什么让宋明月如此气急败坏,且不声不响跟着皇后娘娘去了龙马寺,连平安信也不送回来一封?

      宋明月冷眼旁观的看着一身闷青色儒生长袍的沈妉心在那里抓耳挠腮,若不是她曾亲自验明正身沈妉心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眼下都要不禁生疑。这世上哪有女子心思这般粗枝大叶的?

      可沈妉心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这么的不负宋明月所望,苦思冥想了半响后,厚着脸皮挪过来,笑道:“不如这样,咱们先去吃碗面,我听说这条街有个小面摊,那老师傅的手艺在陇城可算一绝!”

      宋明月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冷笑道:“你害我苦等了一夜,如今一碗面就想打发我?”

      “等一夜?……”所幸沈妉心这个时候思绪转的飞快,立即忆起了除夕那夜在宫人所说过的话,好似是有这么一说。

      宋明月微微眯起眸子,敏锐的察觉出沈妉心神情细微的变化,看来终于是想起来了。宋明月正等着看沈妉心能耍出什么花样来讨她欢心,孰料,沈妉心踌躇了半响,忽然咧嘴一笑,执起她的手就往前走,边道:“虽是我错在先,可你一走就是十天半月连个招呼也不打,害我担心良久。你以为我敢欺瞒皇后娘娘吗?刚才那可都是肺腑之言,何况若不是我拦车,你怎能瞧见着陇城的繁花似锦?”

      宋明月刚开骂,目光却不自觉的随着沈妉心摊开的手望去,一时怔住了神志。

      大道言,一日之计在于晨,民生之计始于晨。方才还嫌冷清的青石大道在二人争论不休时悄悄热闹了起来,沿途的小摊在冬日里飘散着袅袅炊烟,热气蒸腾。叫卖的小贩饮了碗凉水,扯了扯嗓子卖力的引客。手里捧着刚出炉的热乎包子,孩童的眼睛又望向了锅里翻滚的白胖馄饨。拎着竹篮的各色妇人结伴而来,与菜贩子扯开嗓门讨价还价。人们匆忙擦肩而过,为各自的生计东奔西走。

      “这才是人间。”宋明月情不自禁轻声喃呢。

      幼时的宋明月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唯一一次出宫,很不凑巧也是随母妃去龙马寺进香。那时从马车帘颠簸的缝隙里看到的景致与如今云泥之别,那些或坐或躺在街边敲着破碗,破履烂衫的枯瘦老人与单薄少年,多年之后宋明月才从书中得知,这些人被称之为乞儿。

      沈妉心不愿见少年老成的宋明月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笑道:“宋小娘子此言差矣,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人间一幕。皇宫也是人间,只不过里头住着的主子皆高高在山,自认为生来便高人一等。佛曰众生平等,此平等所指并非生前。无论活着的时候如何叱诧风云,举世无双,死后都躲不过一捧黄土,这才平等。”

      四书五经读的都是天罡正道,奉善众生。这番评语在宋明月眼里与歪理邪说无异,她鄙夷道:“如你所言,那些俯视众生的人为何活着的时候仍是贪心不足?”

      沈妉心微微眯起眼,煞有介事道:“因为他们都想流芳百世,名垂千史,哪怕死后也想比他人更高一等。”她指了指一块写着杨氏老面的幡牌,“就是这家。”

      面摊的老汉长的一副敦厚相,手艺熟捻,拉面时手中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大骨熬的汤底一揭开锅盖便香气四溢,比一双手还大的碗端上来,里头盛着热腾的白面绿葱,令人垂涎三尺。

      沈妉心从竹筒里捡出一双筷箸,在胸前擦了擦,递给一脸嫌弃的宋明月,“我老家有句话,叫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么擦一下,吃起来更香。”

      宋明月白眼也懒得翻了,照这么翻下去迟早有一日翻瞎。她夹起一小撮面,放在嘴边吹了吹,正欲张嘴,一把木匙硬生生挤进了面与嘴之间不足一寸的间隙里。宋明月抬头,怒目而视。

      “别急着吃面,这等人间美味一定得先喝上一口汤,喏,尝尝。”沈妉心翘首企盼的颠了颠木匙。

      冬令的晨曦,没什么比一口浓香四溢的温烫面汤更使人心旷神怡。宋明月闭眼回味片刻,而后迫不及待的吃起了面。这么久以来,这是沈妉心头一回见宋明月脸上露出这般满足幸福的笑颜。不禁看痴了神,直到宋明月一口气吃了半碗才回过神来,轻道了一句:“这才是人间滋味。”

      宋明月喝着面汤,但笑不语。

      因沈妉心夸下海口,今日要让宋明月好好尝尝这人间百味,从吃到穿,再到玩乐一样不许落下。于是,二人从平头百姓口中应有尽有的建康坊逛到文人墨客汇聚一堂的崇文街,再从只出入富贾权贵的御前门到寻常百姓常去的鱼龙集市,眼瞅着西落红霞满天,沈妉心几个月勤勤恳恳塞满的荷包也彻底瘪了,可怖的是,宋明月仍兴致盎然,精气十足。

      沈妉心拎着大包小包,脖子上还挂了几包,一屁股坐在小茶摊前直喘粗气。这女子逛大街的脚力还真是不分古今呵,但凡荷包里装的是金子,今日宋明月怕是不把整条街买下来誓不罢休。

      “小二,来两碗茶。”宋明月娴熟的招呼。

      沈妉心如牛饮水,看的茶摊小二咂舌,就算那个黄衫姑娘貌若天仙也不敢再逗留半刻。

      “啊——痛快!”沈妉心牛饮了一壶茶,抹了一把嘴,重拾精神头儿,对小口嘬着宛如琼浆玉液的宋明月道:“不怕你笑话,今日是我这辈子走过最多的路。”

      宋明月似是初见一般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妉心一番,长的细皮嫩肉,一本正经时温文尔雅,在除她以外的人面前举手投足间张弛有度,不像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性子。于是笃定道:“你果然是个世家子弟!这么说来先前都是编排我的?”

      沈妉心不以为意,晃了晃腰间空瘪的荷包,自嘲道:“我若是门阀士族又岂会落魄至此?”

      宋明月目光锐利,自以为精明的道:“那可说不准,指不定你就是个私生子,在家中不受待见逼不得已自谋生路。可惜世道难为,又无一技之长,才沦落到入宫谋生。”

      沈妉心大笑不止,拍着大腿叫好,“宋小娘子不提笔著书立作当真可惜,否则定要将那些酸腐不堪,整日匡扶道义维秩天下大统的文坛清客给比下去。”

      小家碧玉轻哼一声,不与指桑骂槐的沈妉心一般见识,拖着腮帮子沉迷于过往的行人。不知不觉间,余晖渐沉,夜幕冉升。街道上熙熙攘攘出现了一些结伴而来的女子,手里提着各色花灯,面如春风拂过,往南面而行。

      “沈妉心,寻常人家的女子是如何模样?”宋明月眼中倒映着花灯的光彩,憧憬羡慕。

      沈妉心认真思索了一番,沉声道:“我这样的。”

      宋明月歪着头看了她一眼,不可置否,又问道:“那艳绝四方的曲小娘子又是如何模样?”

      沈妉心莞尔一笑,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我带你去亲眼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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