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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   八公主大婚在即,宫中仍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在宋明月思前想后,三思再三思的日子里,眨眼便离三月初三没几日了。期间陈孤月没在来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听闻陈国士回京后忙的脚跟不沾地,登门拜访者按日子排下去已排到了年末。

      意料之外的是尚衣局的右司衣亲自登门,说是来寻前段时日送裁衣样图的先生,此番前来只为讨教一二。当得知,那位先生就是被蔡大家逐出宫的沈先生时年过四十却仍肤若凝脂的右司衣面露惋惜,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可知沈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宋明月暗自吃惊,沈妉心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滔天本事,能让这位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右司衣耿耿于怀?

      见宋明月面露难色微微摇头,右司衣这才彻底死心,垂头丧气离去。宋明月私下里猜测,定是贵妃娘娘在嫁衣上与尚衣局为难了,否则依着绿菱对这位右司衣为人刻薄万年嫁不出去的老姑婆评价,怎会低三下四的来求人?

      少年心性的宋明珏却对此大为不耻,愤愤不平的批判贵妃娘娘毒妇心肠,明面儿上不敢吭声,就私下里折磨下人,最是心思歹毒。八公主大婚是皇室的脸面,届时嫁衣未成,遭殃掉脑袋的还不是这些匠人。

      宋明月喝了口绿豆粥,她自扫门前雪自然无暇顾及旁人安危,轻描淡写的道:“美人再美总有人老珠黄的一日,后宫的娘娘们哪个不是心知肚明。赵湮蕴偏偏事事都要争个高低,这不就把御花园的梅花都争没了,连带着赵環也搭了进去。姓赵的若不是尚念旧情,能由着她瞎折腾?”

      宋明珏默不吭声,夹了一筷箸咸菜放入口中,嚼了两下赶忙喝了一口粥。姐姐心思细腻他是知道的,可没回都显得他不谙世事心里头总归有些憋闷。近日里,他愈读圣贤书愈觉着百无一用是书生,因为书里只教人至诚至善,天下大义,无人敢写阴谋诡计,人心险恶。

      “姐,我听闻贵妃娘娘与萧宰执有攀亲之嫌?此事是真是假?”宋明珏憋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

      宋明月斜眼望过来,“你从哪儿听来的?”

      “赵颐说的。”宋明珏老实道。

      七皇子赵颐乃武昭皇后嫡出次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幼年时便被后宫嫔妃们戏称为金童。传闻,赵颐束发之后一次出宫游湖,因湖边围满了前来一睹其容颜的少女使得不少人失足落水,引得湖中万尾锦鲤破水而出。更有文人林士撰文调侃,将皇城七郎比作倾城倾国的女子,称其为娇儿郎。赵宗谦听闻此言勃然大怒,胸襟开阔的七皇子殿下却不以为意,在崇文街的千客楼当众作了一首《玉人卷》赞颂历朝历代巾帼时不忘痛斥文人的风流成性致使多少佳人奇女子惜憾终身。与其他皇室子女相比较,七皇子殿下在士林里人望颇高,免不得有些恃才傲物,却深得赵宗谦喜爱。若赵卉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那赵颐生来便得老天无尽眷顾于一身。

      宋明月黛眉浅皱,盯着宋明珏道:“才走了个不安好心的赵氶,又来个心思更加歹毒的赵颐?明珏,你少与他们来往,听见没?”

      宋明珏不明所以,“赵颐哪里心思歹毒了?更何况赵氶是为了沈先生有意为之我自是知晓,可赵颐有何企图?”

      宋明月眉头皱的更紧,放下筷箸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什么也没给,只与我言谈了几句。照这么说来,大皇子送我宣纸又提点我练字,岂不是早有预谋?”宋明珏觉着姐姐谨慎过度,毕竟在夫子院几年下来,赵颐时不时会与他言谈几句说的都是些诗文典籍。除却大皇子,这位七皇子是愿与他第二亲近之人。

      宋明月与赵颐谋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每次赵颐似乎都会有意无意的多看她两眼,怪不得她会生疑。宋明珏见姐姐垂眸缄默,心知姐姐是关心所致,却怎么也不愿开口和解。他仰头喝完碗中的粥,放下筷箸,轻声道:“我吃饱了。”言罢,便起身回了自己屋。

      宋明月扒拉着粥面上飘着的几颗豆壳,眸子一沉,默默收拾了碗筷。月光下,宋明月的身影在井天小院中显得格外萧条孤寂,宋明珏从门缝里偷偷瞧见,悔意翻涌。

      要是先生在就好了。

      八百里窑隔壁的寸土小院中,沈妉心抹了一把鼻尖下的细汗,手指上沾染的染料在嘴唇上留下一抹红艳。她却不自知,仍旧专心致志的做着手中活计。只会画画,不懂匠艺的沈妉心在给画上色时吃了不少苦头,三天两头的往墨染房跑不说,还费了不少银子。不过好在眼下这幅画所需色彩不多,三四味足够,否则墨染房的制料老头儿就要被她给逼疯了不成。

      沈妉心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稳稳的落下最后一笔,长喘了口气直起身锤着腰杆。婢女翠脔来的正是时候,轻手轻脚推了门进来,将食盒放在一旁,朝院中的长桌上望了一眼,略有失望。

      画已被收起,放在了匣子里。姑娘说沈先生这几日都在为八公主的大婚忙前忙后,莫要打扰,只要每日定时送饭便可。愈是神秘,翠脔愈是想早一些看看那幅画。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劳烦翠脔姐姐了,这几日多亏了你送饭,不然我得饿死家中。一起吃些?”沈妉心一面打开食盒,一面对望眼欲穿的翠脔道。

      翠脔回过头来瞧了沈妉心一眼,顿时捧腹大笑,指着沈妉心的鼻尖道:“先生脸怎的花了?这是给哪家姑娘挠的?”

      沈妉心用袖子往鼻下一抹,见有染料也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端起碗就吃,边问道:“你家姑娘怎么没一块儿来?”

      翠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替懒惰成性的沈妉心将食盒里的菜都端了出来,“先生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成日闲着?”

      “有客啊?”沈妉心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是呢,还是个讨厌的人。”翠脔皱了皱鼻尖,一脸无奈。

      沈妉心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没有接话,翠脔时不时的望一眼过来,似乎翘首以待。沈妉心只得停下嘴,很是在意的问道:“谁啊?”

      “萧道儒!”翠脔立即回道,眼里冒着火光。

      沈妉心点点头,又开始低头扒拉饭菜,好心宽慰道:“你家姑娘只要在水云净一日,那便一日避不开。何况人萧公子吃了那么多回闭门羹,总得给人留点儿念想不是,不然谁下次还来呀?”

      “他不来更好!”

      沈妉心撇了撇嘴,塞入一块五花肉,嘀咕道:“那你家妈妈可要哭瞎眼咯……”

      婢女翠脔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坐在沈妉心身侧,眼睛盯着鞋尖儿,而鞋尖儿则在泥土地上鬼画符。沈妉心吃的有些快,拍了拍胸口打出个响亮的嗝儿,翠脔鄙夷看来。

      “话说你家姑娘为何不愿赎身?”沈妉心以袖代绢,抹了一把嘴。

      翠脔看的直皱眉,掏绢帕的手缓缓从袖口抽了出来,道:“姑娘说出了窑子也不晓得能做什么营生,自古以来都是男子养家糊口女子勤俭持家,街面儿上也都是男子的活计。姑娘遇不上良人没个夫家,出了窑子一样是给人戳脊梁骨的命,赎与不赎无异。”

      沈妉心收拾着食盒,扭头看了翠脔一眼,点头笑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翠脔又道:“听姑娘说,妈妈原也是临州的花魁,虽未遇良人却也得贵人相助。人老珠黄时来了陇城,置办了这家水云净,身不由己不假却也自在。”

      沈妉心将食盒与匣子一起捧到翠脔跟前,宽慰道:“你放心,沁儿姑娘曾言,你家姑娘的命是这窑子里最好的,将来铁定要比你家妈妈还快活自在!”

      婢女翠脔眨了眨眼,格外认真的看着沈妉心,“真的吗?”

      沈妉心心一软,又把瓷器活儿往自个儿身上揽,“真的,你家姑娘若是没遇上贵人,那本先生就作你家姑娘的贵人,这总行了吧?”

      外强中干者,愈是心纯。沈妉心瞧的出来,翠脔笑自肺腑,待她接过食盒与匣子,沈妉心又嘱咐道:“记得叮嘱你家姑娘,一定得找信任之人裱此画,半点风声都走不得。”

      翠脔重重的点头,“奴婢省得。”

      送走人,沈妉心这才面露怠倦之色,她抬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月色,喃喃自语:“乱许承诺可是要遭雷劈的,大不了到时候给曲兮兮整个卖衣服的铺子就是,这女人嘛,除了金银首饰可不就剩裹身子的布子最涨脸面,保管她赚的盆满钵满的不愁吃喝……”

      三月初三,风和日丽,皇室嫁女,普天同庆。一百千牛卫护送凤驾车撵,由正南门出宫,御南街肃清十里,迎亲阵锣鼓齐鸣,捧花童子沿街挥洒,漫天百花飞舞。高头大马红罗衫,将军子弟少年郎。十年守关凯旋归,正是意气风发时。

      世人皆知,八公主国色天香,才淑兼备,如此大张旗鼓筹办婚事是理所应当。围观百姓无不羡慕得此贤妻的青年世子,虽说陛下对鲁国公多有嫌隙,可世子成了陛下的乘龙快婿,日后还怕不能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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