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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

  •   沈妉心不知从何处变戏法儿似的弄来了一套鱼龙锦服,在吕布英身上比划了一阵后,拉着他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随后把衣物塞入他怀中,道:“别磨叽,赶紧换上。”

      年轻郎将拒绝不得,只得听之任之,待整理好仪容走出来后,内心愈发的惶恐不安。沈妉心围着他转了一圈后,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索要了他的佩刀腰牌以及与宫中有关的一切物件。

      “先生,咱们这是要作甚?”吕布英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妉心将自己的荷包挂到了他的腰间,吕布英赶忙推阻,道:“先生这使不得!”

      沈妉心不管不顾,一巴掌打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你一个穷武夫身上能有几个钱?就那点儿俸禄还不得每月拿回去孝敬家中老母,更何况这是本先生的私事儿,怎能叫你卖了力气还掏钱?行了,去吧!”

      卖力气?吕布英战战兢兢的撇了一眼八百里巷,茫然不知的道:“去……去哪儿?”

      沈妉心眯起双眼,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今日算你运气,奉命泡妞,顺便瞧一瞧那对姐弟是来寻谁的。”

      吕布英为保名节,格外机灵,立马回绝道:“既然都来了这里,不是寻姑娘便是寻阳倌人,不然还能寻谁去?”

      沈妉心胸有成竹,不怕眼前的正经雏儿不上钩,啧啧两声道:“一看吕郎将就是正人君子,如这对姐弟这般身份的一般人可伺候不起,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有专供他们享乐的伶官,别看水云净是这儿的金子招牌,这八百里窑后头的深巷里可还藏着鲜少人知的别院小庭。我眼下身份不便,穿了男装里头的姑娘们也大都认得出,只好委屈您了,旁的甭管,只要打听到今夜伺候他们的是谁就成。”

      吕布英目瞪口呆,“里头的姑娘都认得先生您?”

      沈妉心也不遮掩,抬手一直隔壁的巷子,笑道:“喏,我以前穷的时候就住那里头,寻我画像的姑娘一多可不就认识不少嘛。”

      年轻郎将终归嘴笨口拙一时搭不上话,沈妉心适宜推了他一把,宛如家中等候幼弟远赴沙场凯旋归来的长姐,挥着手道:“放心的去吧,我就在此处等你回来。”

      吕布英瞅了一眼琳琅满目的花红柳巷,素来面无表情的汉子露出了与他身形不符的可怜苦相,“先生,卑职可以不……”

      “不可以!”沈妉心叉着腰,毫不留情的厉声打断,顺手又推了吕布英一把,“此事事关重大,圣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百命可与天同寿!你若帮我一把,也算救了半条人命!”

      “可……”

      “你若不帮,我就跟你绝交!”

      吕布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视死如归的往八百里窑走去。与沈先生绝不绝交的不打紧,本来也没几两交情,二人一直都是主仆的身份。可若得罪了沈先生,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也是小,捅到了陛下面前他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这点儿干系吕布英还是理得清。

      见人走远,沈妉心挑了一处小面摊,叫上二两肉丝面,边吃边等。那次吕布英随赵卉白日里来八百里巷想来是没进巷,不然此次不会这般不情不愿。由此可见,吕布英并非是回回都当这等苦差事,上一次许是碰巧了。那便不担心被赵卉撞见了认出来,如吕布英这般相貌平平的武夫,好高骛远的赵卉定不会多看一眼。只可惜水云净没有阳倌,不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沈妉心吃完面,瞅了几眼车水马龙的巷口,又叫了一两馄饨。女子的直觉最是可怕,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如沈妉心这般气运不济的就更是如此,近些日子她总觉着宋明月有事儿瞒着她,那日在堂前的推心置腹,心没走近几步,反叫沈妉心听出了些讳莫如深。既撬不开小家碧玉的嘴,又不敢堂而皇之的去试问皇后娘娘,沈妉心只得从这姐弟俩身上下手了。但赵卉除了是女子以外,游手好闲骄横跋扈与纨绔子弟无甚差别,指望这个草包还不如指望皇后娘娘的希翼之子——赵颐。

      沈妉心舀起一匙清汤,看着汤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喃喃自语:“我倒要看看,所谓的风流倜傥娇儿郎究竟有多风流。”

      不到半个时辰。

      吕布英踏着满巷的千盏灯火跌跌撞撞而来,神色惊慌失措,没了往日半点沉稳。沈妉心快步迎上,观其面容当下不再迟疑,拉起他的胳膊一面朝隔壁的幽深小巷去,一面沉着问道:“叫人认出来了?”

      吕布英喘着粗气,脚下步伐紊乱,只摇头没有吭声。

      喧嚣声随风而去,一人宽的小巷内只剩下二人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与慌乱的呼吸声。沈妉心领着吕布英拐过一角停下了脚步,朝来时的路望了一眼,长出了口气。所幸今夜月色银亮,沈妉心看的分明,吕布英这摆明了就是被吓的。

      可一座青楼而已,有什么能让铁骨铮铮的汉子吓成这幅模样?难不成那姐弟为了一人龙虎相斗,失手杀了其中一个?沈妉心不禁祈祷,死的定要是赵颐才好。

      “先生……”不知过了多久,吕布英面复如常,眸子里仍隐隐有惊恐闪烁。

      “究竟出了何事?”沈妉心满怀期待的问道,“死人了?”下一刻她便大失所望,只见吕布英微微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赵颐喜……喜断袖!”

      当真应了那句喜从天降,沈妉心来不及安慰自个儿,就被老天爷敲了一下天灵盖儿。她几乎原地起跳,面上忍不住的欣喜若狂,道:“当真!?他……他喜欢男子!?”

      吕布英不知喜从何来,不禁皱眉道:“先生何故高兴?”

      在皇后娘娘眼里这许就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嗜好,那些在床帏间与赵颐翻云覆雨男子的贱/命也不值几个钱,只要这事儿做的滴水不漏,得死多少阳倌娈/童皆看赵颐兴致使然。于此,赵颐有多冷血无情,皇后娘娘就有多欣慰。毕竟天下父母心,作为生母,皇后娘娘也必然不愿见亲儿子误入歧途。

      可若将此事捅出去,那局势便不可估摸,虽不至绝路,但赵颐若再想踏入东宫就是难上加难。而这个生杀大权落入了沈妉心的手里,岂止是高兴,简直是欢天喜地。如此一来,她便有足够的资本与皇后娘娘叫板,不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况且赵颐若是失势,那便只剩两位皇子,人数愈少愈好对付不是?

      再观眼前这个一朝得势的年轻郎将,面色凝重仿佛天塌地陷,沈妉心却是不解,不答反问道:“吕郎将又何故愁眉不展?”

      按理说,吕布英无甚家世,在宫中亦无甚人脉,不论天地如何变幻也波及不到他这个五品小郎将。更何况千牛卫隶属天子亲卫,鲜少参与宫里的明争暗斗。可以说,只要吕布英如他老爹一般一辈子稳稳当当,秉公任直,就能在这暗流涌动的乱世中求得一世平安。但哪有热血男儿郎甘愿平庸的?

      “未来储君,岂可自断血脉!这是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沈妉心面色瞬时一沉,吕布英此刻却甚是不畏,肃容道:“卑职知晓先生对大皇子殿下有意,自古亦是立长不立嫡,可七皇子才德兼备正是我朝所求贤君,世道再变,人心再变,规矩若是不变,百姓何以为安!”

      “放你/娘/的狗屁!”沈妉心破口大骂,“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对赵冶有意了,他都要杀我了,我还舔着脸去热他的冷屁股,我就那么不知耻吗!吕布英我告诉你,凡事莫要听信一家之辞,赵颐他是不是贤君我不知道,这天下是谁的我也管不着,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之!”

      吕布英显然一怔,温和可亲的女先生翻脸就不认人了,且似乎是他一念之差导致的。听女先生话中之意,却是并非想参与储君之争,那又为何敢冒风险来此地?

      “卑职冒犯,还望先生恕罪。”吕布英躬身垂头,低声下气的道:“卑职斗胆一问,先生要对七皇子殿下作甚?”

      沈妉心总算恍然大悟,这呆头呆脑的年轻郎将不但为人刚正,且胸怀大志,虽不在其位,却要为了一个看似贤君的未来储君而效一份忠力。

      “忠不可愚,愚却可忠……”沈妉心无奈一笑,靠在墙根,望着夜幕皎月,低声道:“吕布英,我若说是为了自保,你可愿说出今夜伺候赵颐的那阳倌名讳?”

      吕布英屏气沉声,目光熠熠,“卑职虽愚钝,却懂得天下大义。”

      沈妉心侧头望着他,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若我因此丧命,你可会后悔今日所做所言?”

      吕布英微微昂首挺胸,一手横在胸前,雪白银光下,青年的脸格外刚挺。

      “卑职,誓死护先生周全!”

      沈妉心心头一震,她从不信有人会抛弃自己的性命而不为名利只为那张口就来的世俗大义。所谓以死明志,大抵就是如此。

      “吕布英,所谓明君贤君不是世人说说便算,也不是什么才德兼备,才华固然重要。”沈妉心直起身,抬手指了指他的胸口,“可也得有你这份胸怀,才算不负天下百姓。”

      “先生何意?”

      沈妉心拍了拍年轻郎将的肩膀,举步向前,“言下之意就是,人生在世须尽欢,莫叫壮志空尽弃!走吧,咱们回宫了。”

      吕布英沉思片刻,一言不发的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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