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橦鹿

1、少年时（1）

　　“你们听说了吗？段家的两个孩子要回来了。”
　　“知道知道！一个叫段闻笙，一个叫段、段……段什么来着？”

　　几个孩子围在富人区的公共喷泉前你一言、我一语。

　　辛妍端坐在其中，精致莹白的小脸儿粉嘟嘟的，漂亮可爱。
　　就是此刻的神情不太符合六岁女孩，倒像极了画在油画里的贵族公主，优雅高贵。

　　“辛妍，你知道那个男孩叫什么吗？”

　　辛妍淑女笑，起身，慢条斯理整了下裙摆，软糯奶萌的声音透着霸气：“等到时候他成为我护卫队的一员，不就知道啦？”

　　孩子们愣了下，“俯首称臣”，纷纷点头同意。

　　辛妍回到家就见管家和辛景溪在说什么。
　　她哒哒跑过去，嘴甜道：“二姑姑回来了！心宝好想二姑姑呀~”

　　辛景溪最疼她，蹲下捏捏她的脸，笑道：“心宝乖。二姑姑给你买了几条裙子，我们去挑挑好吗？”

　　“好呀。”

　　段家为回国的两个小辈举行欢迎party。
　　邀请函递到辛家，辛峰很重视，辛景澎和辛景溪自然不能怠慢，必须在各方面做到完美。

　　裙子挑得还算衬辛妍心意。
　　不过那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别看那时候的辛妍才是个六岁的半大团子，但气质这块儿拿捏的相当死，“我是最靓的崽”的信念根植在她幼小的心灵里。

　　“二姑姑，我不喜欢这些王冠。”她嘟着嘴说，“我要太阳形状的，不要桃心。”

　　辛妍的王冠都是直接定制的。
　　这冷不丁忽然说要一顶太阳形状的王冠，怕是来不及。

　　辛妍祭出撒娇大法，拽着辛景溪的裙角：“二姑姑~~~心宝是小太阳嘛。心宝抱抱你，你是不是都暖了？”

　　辛景溪叫她这话弄得没辙，赶紧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

　　一周后，辛妍随家人来到隔壁段家。
　　她来过很多次段家，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么热闹，好像是为了专门迎接重要的人。

　　打过招呼，辛妍和其他邻居家的小伙伴去游戏区。

　　“你的王冠好好看哦。”
　　“是太阳呢。”
　　“我觉得要是星星会更好看。”
　　“……”
　　伙伴们围着辛妍喋喋不休。

　　辛妍挺直小腰板接受赞美，遇到不中听的，就看看那人，那人也不说了。

　　她就是太阳。
　　辛家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是真正众星捧月的存在。

　　如果有人不喜欢她，那一定是那个人眼瞎，反正她哥哥辛栩就和她说：没人能拒绝我家小妍。

　　“来了来了！新伙伴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楼梯口，辛妍也不例外。

　　只见两个男孩穿着定制的黑色西服，领口系着温莎结，锃亮的皮鞋一下接着一下踩在台阶上，鞋子皮面呼应着头顶的水晶灯，仿佛为他们铺下一条“光路”。

　　“他们长得真好看呐。”
　　伙伴中也不谁这么直白地说了大实话。

　　辛妍心里哼了一声，心道长得再好看，跟她比那还是不行的。

　　不少大人见今晚的主角出现，围过去问候。

　　辛妍还是小矮子，只能从熙熙攘攘的人缝中看到个子稍高的那个男孩一直在含笑说什么，而个子稍矮的那个则站在旁边，半低着头，瞧不清楚表情。

　　“我听我爸说段闻笙哥哥超级厉害！”
　　“我妈也说了，叫我一定和他做朋友，说他以后能管段家呢。”
　　“继承人吗？”
　　他们虽然年纪小，但懂得并不少。
　　又或者说他们懂的东西是出身豪门的孩子骨子里带着的东西，如果是个傻白甜，抱歉，豪门会抛弃你。

　　辛妍也听辛景澎和辛峰提了提这两个孩子，具体什么，她不记得。

　　但此刻，她莫名好奇那位弟弟。

　　刚才光线太足，反光反得厉害，距离又不近，她没能看清楚他的长相，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自己和他的目光有过交汇——男孩的眼睛很好看。

　　场面上的一些社交结束，孩子们也不用再拘束着。
　　他们本来也是为了认识新伙伴的，这会儿不打成一片，白瞎了出门前父母的唠叨。

　　段闻笙温柔随和，是孩子们心中梦寐以求的大哥哥。

　　辛妍很喜欢他。
　　但相对段闻笙，又好奇另一个为什么不见人影。

　　“闻萧比较安静。”段闻笙说，“刚刚回国，他有些不适应，所以喜欢在房间里待着。”

　　大家面上“哦哦”，可孩子心性多少觉得这人拽什么拽，谁还不是富人区里的小王子了？

　　只有辛妍，好奇心更重。
　　她自告奋勇：“五哥哥肯定是害羞，我去找他出来和大家玩。”

　　结果，她连段闻萧的面儿都不见到。
　　因为，段闻萧压根不开门。

　　从那天起，辛家小公主与来自冰山上的五王子的梁子算是结下。

　　*

　　富人区没有不透风的墙。

　　小公主被拒一事，第二天就传遍在贵宾犬、布偶猫圈子中，那段时间，辛妍一度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对劲。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段闻萧发展成她护卫队下的一员。

　　借着大家都在一所国际小学上学，她每天上学都会去叫上段闻笙和段闻萧，只是和段闻笙连自己最喜欢上音乐课的事都聊了，也没能和段闻萧说一句话。

　　段闻萧总是看着窗外，一副“世界与我无关”的样子。

　　辛妍不放弃。

　　聊天不行就送吃的，家里厨师做的曲奇棒极了，她拿过去分享，为此还特意穿上自己喜欢的红裙子。
　　可段闻萧就是“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永远无视她……

　　如果说“征服”段闻萧赌上了公主的尊严，那么，辛妍的尊严早被段闻萧这块儿铁板击得粉碎。

　　某天，周末。

　　辛妍和小伙伴在花园里玩捉迷藏，她当鬼。
　　跑了几圈没能找到人，她有些急，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子滑倒，摔趴在地上。

　　女孩肌肤娇嫩，膝盖上脏兮兮还磕破皮混着血，看着吓人。

　　个别伙伴被吓到了，问她疼不疼？还有的直接哼哼唧唧哭起来。

　　辛妍无语，她还没哭呢。
　　攥紧裙摆，她姿势板正地坐在地上，小脸紧绷着，说：“能帮我叫下我家的管家吗？”

　　一个男孩立刻去叫。

　　其他女孩瞧辛妍这么镇定，也不咋咋呼呼，还有人说她真勇敢。

　　辛妍微笑，那必须的。
　　公主的眼泪不会为此而流。

　　很快，管家找到辛妍将她抱回去。

　　辛妍躲在管家怀里，左顾右盼，过了会儿，瞧没人跟上来，“哇”的一声哭起来：“疼死我了！好疼啊！”

　　管家安抚，但效果甚微。

　　辛妍哭得脸红得像颗水蜜桃，惨兮兮，却也委实招人疼。

　　偷偷跟在后面的段闻萧没想到刚才还坐在地上的那位“摔倒我也要做最美的那个，因为头上的王冠不能掉”的小公主，原来全是装的。

　　哼，出来玩还穿裙子。
　　而且白色的根本不好看。

　　“闻萧，你在做什么？”

　　突然听到声音，段闻萧脚步顿住，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女孩，飞快侧身躲到柱子后面。

　　段闻笙叫他这串举动弄的纳闷。
　　“你这是……”
　　“哥，妈妈做的苹果派还有吗？”
　　“……有。可你不是不爱吃甜的？怎么想起……”
　　“哎呦！怎么还不到家？我疼啊！！！”

　　段闻笙刚才就隐约听到小孩子的哭喊声，这下听清了，看过去，居然是辛妍。

　　似乎想到什么，段闻笙再看回段闻萧的目光里透出几分别的意味。

　　“小妍好像很喜欢吃妈做的苹果派啊。”
　　段闻萧噎了下，说：“我是瞧见学校门口有一只黄狗，想……”
　　“狗吃苹果派？”
　　“……”
　　段闻萧憋不出来解释，干脆转身走人。

　　段闻笙本来想跟上去，同是一片富人区的顾家儿子顾屿经过，和他打招呼。

　　“三哥怎么在这儿站着？”
　　没得到解释，顾屿余光捕捉到进家门的辛妍，不由得又道：“这小公主天天事儿多死了。回个家还得人抱呢。怪不得闻萧不乐意搭理她。”

　　段闻笙笑笑：“你觉得闻萧很讨厌小妍吗？”

　　“不然呢。”顾屿摊手，“闻萧看见她就差绕道走了好不好？而且，闻萧从来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段闻笙想想段闻萧每次见到辛妍沉默得过于异常，自言自语：“是么。”

　　两人没多说，顾屿回家。

　　段闻笙琢磨是不是去看看辛妍，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段闻萧带着苹果派回来。

　　“给她。”

　　段闻萧低着头，气质有点儿爱咋咋滴的意思，没名没姓就说了这么两个字。

　　段闻笙笑了笑：“为什么不自己给？”
　　段闻萧不说话。
　　段闻笙又说：“头一次见你对谁这么关注，还挺上心。可你是不是该注意注意方式方法？当心人家小姑娘真不理你。”
　　段闻萧表情淡淡，把苹果派塞进段闻笙手里，说：“谁关注她了。”
　　说完，转身就走。

　　但段闻笙分明看到段闻萧发红的耳垂。

　　*

　　之后的日子依旧春风和煦。

　　辛妍小公主身份不倒，昔日想要收编冰山五王子的壮志雄心渐渐被消磨掉。

　　但只要想起来，也是贼心不死。
　　比如，丢个球、丢个蝴蝶什么，必然往段闻萧和段闻笙看书的大树下丢。

　　自然，她的小心思没有一次成功，捡东西给她的永远是段闻笙。

　　段闻萧就是一座雕塑，又或者他也是棵树，在那片土地发芽儿，反正就是不动，连个眼神也不给她。

　　辛妍噘着嘴接过蝴蝶，泄气道：“三哥哥，我要走了。”

　　在树下看书的男孩翻书动作僵住。

　　段闻笙也惊讶，忙问：“去哪儿啊？”
　　“维也纳。”辛妍说。
　　段闻笙瞥了眼依旧无动于衷的弟弟，皱起眉头：“这么远。”

　　可不呗。

　　“我会给三哥哥带礼物回来的。”辛妍笑着说，鹿眼弯起来，但瞅见某人又迅速变脸，“就给三哥哥一个人带！”

　　段老五，边儿去吧！！！
　　这句话，她在内心大吼十遍。

　　段闻笙咂摸过来这话，追问：“你这是去旅游？还是？”
　　“去听新年音乐会呀。”
　　“……哦。”
　　这话说的能不能别这么歧义。

　　辛妍返回小伙伴们队伍中去，段闻笙也回到树下继续看书。
　　想起什么，他说：“放心，小妍只是去一下。”
　　“……”
　　谁管她。

　　段闻笙见他嘴硬，忍不住笑道：“你这一页从小妍说要走就没翻过吧。”

　　“……”

　　*

　　童年时光是最神奇的。
　　身处其中的孩子想快快长大，长大的孩子时不时总是回忆童年，回忆那些那时不起眼却入了心的东西。

　　富人区的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故事。
　　有的可能越飞越高，从富人区搬到更壕的富人区；有的可能越混越差，搬走了之后就销声匿迹；也有的经历坎坷苦苦挣扎。

　　段闻笙的离开是一颗重磅炸.弹。

　　等辛妍明白过来的时候，伤透了心。
　　而段闻笙最疼爱的弟弟从那时起就没了心。

　　但时间都是公平的，岁月更是无情。
　　谁都会走出童年，不得不长大……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