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出云》我的前世是条龙

3、正文第二章

　　“万雪堂吗？”肖雨站在万雪堂前低声说道。

　　大战的后续事情有所了结，平日忙碌的掌门终于有时间召见最近归家的儿子。肖雨也曾幻想过与父亲久别重逢的场面，或把酒言欢，或游山玩水，总之不会是现在这种场面。

　　“雨儿啊……”父亲有些疲倦的语气换回了肖雨的心神。

　　多年不曾有过关怀，或与父亲也有难处。肖雨暗暗的想道。

　　“人界线人回报，三界交界处有所异动，恐魔族死灰复燃，你可否代为父前去查探一二？”

　　肖雨的眼神暗了暗，原来是有新任务了。

　　十八年间，他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再一次次惨绝人寰的训练中，支持他撑下去的，不过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家。

　　有时候他宁愿陷在梦魇中，和慈祥的父亲以及从未谋面的母亲在天地一隅，过安静祥和的日子。可当他次日醒来，只剩华丽却冰冷的屋舍和无依无靠的自己。

　　那时小小的肖雨便知道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方能守护自己爱的一切。

　　十八年后，当他能为父亲分忧解难时，他才发现生活离他的幻想越来越远了。

　　“是。”肖雨理了理思绪，不动声色的说道。

　　他的人生从始至终只是一场表演，如今只不过是他的观众又多了一人罢了。

　　人生如戏，谁都不能逃脱。

　　肖宥才慢慢举起右手，想好好摸摸爱子的脸庞，想像平凡的父子那样勾肩搭背，煮酒谈天。他拼杀了一生，这双手握过刀枪剑戟，而今却觉得如此陌生，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终于，那只举起良久的手停在了肖雨瘦削的肩上。

　　“一路小心。”

　　如果细细地去听，便会发现，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惜他面前的人儿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感受得到。

　　这时肖宥才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缺席的不仅是孩子的童年，他也注定会错过他的一生。

　　“是。”肖雨正在扮演好他的角色。

　　如果肖雨是个任性的孩子，他定会诉说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因为他根本不想离开昆仑境。

　　天魔之战过后，天帝归入混沌，正是九重上青天混乱之时，不乏有心之人觊觎帝位。凭借肖雨对各路势力的了解，无一能凭一己之力篡权帝位，便就只能将筹码压在天帝的两位皇子身上。

　　好巧不巧，天帝二子白祭羽正是肖雨的莫逆之交，也是他能信任的最后一人。白祭羽生了与肖雨同一种不羁的性格，不结交权贵，不慕名利，最喜与肖雨煮酒品茗，流连山水。

　　但天意弄人，他为嫡子，虽母后早逝，但比起婢子所生的那位长子尊贵的可不是一点点，这也正是为何他能如此“不务正业”却无人敢言。

　　白祭羽心不在帝位，却又有心之人试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及被迫接受兄长的钩心斗角，这情况是不言而喻的危急了。正如前文所述，白祭羽于天族无权无势，甚至连个相信的人都没有，打不过的时候逃也只能逃来肖雨这儿了。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父亲竟要将自己派出去，于好友的性命比起来，这任务确实不值一提。

　　肖雨虽不说但心里确实不高兴。

　　有时肖雨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用一个十八岁孩子的身心吞下本不属于他的苦楚。天选之子……呵！

　　夜深了，有点点细雨飘下，肖雨立在昆仑境山腰的巨大花树下冥思，任风卷起衣袂，任雨打湿青色的发带。

　　这棵花树枝干粗壮，花开四季不谢，周遭木系灵力涌动，却因偏远鲜少有人到来。肖雨修行虽不分五行，却尤爱木灵。此处幽静，是个修行的好去处。

　　他抚上花树的虬枝，好似在同他说话，“阿瑶，父亲命我前往人界，我不放心祭羽一人周旋于各势力之间，我当如何？”

　　微风拂过花蕾，散落一地的繁花。

　　“去吧，去吧。”有一个空灵的女声响起。

　　肖雨一惊，这个声音他从未听过却觉得异常熟悉，像刻在灵魂深处一样。他即刻冷静下来，放出灵力探寻声源，却寻不到，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样。

　　肖雨这次把全身都投向花树，远处看来就像是一对恋人……不！更像是母亲在拥抱孩子。

　　“是你吗，阿瑶……是你……”肖雨自言自语道。

　　他已经获得了答案。

　　昆仑境是时候补充新鲜血液了，掌门提议本决定将五年一度的新弟子选拔大会提前，无论身份地位一律平等对待。

　　自大朝会后，佳荣又过回了曾经单调的日子，但好在与雨濛，红叶的关系更进一步。雨濛是热烈张扬的性格，此等大事又怎会缺席呢？

　　入夜，打算了一天的雨濛夺下红叶手中飞舞的剑，一张拍飞了佳荣手中正拎着的花洒，大喊道：“你们明天都得随我去！”

　　选拔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哪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佳荣都知道了。

　　佳荣惋惜的说道：“我的身份敏感，我便……”

　　迎接她的却是一个熊抱。

　　“什么，佳荣，你答应了，我太爱你了……红叶，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雨濛激动的话也说不清了。

　　不留给二人任何反驳的机会，提起招摇的长裙跑进了屋。这是她思索了一天的计谋。成功的雨濛露出了“狡猾”的狐狸尾巴。

　　被留在园中的二人面面相觑，无奈对视一笑。

　　可真是大小姐脾气。

　　佳荣却乐得其中，有朋友在身边比孤独无助好过太多。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更能体现出日子的实在和美好。

　　若能一直这样直到垂垂老矣，也不悔一生。

　　第二天确实是个竞选的好日子。昨晚的一场雨洗刷尽尘埃，蔚蓝的天空延伸到世界尽头，泉水叮咚，如鸣佩环，青山黛瓦，绿草如茵。闭眼可嗅到雨的余味，伸手能探得风的足迹。

　　一关关，一招招，充分体现出参赛人的天赋高低，人品修养等综合能力。半天不到的时间选手已从成百上千人淘汰至三十几人。只剩这两两对决的最后一关了。

　　比赛场外的看台上可谓热火朝天，结束训练的弟子几乎都成群结队来观看。各峰长老忙着物色自己中意的弟子，哪有时间管教徒弟。别处都热热闹闹的，唯佳荣三人出处成了一道无形的结界，与纷扰的世界隔离开来。
　　“切，随波逐流的家伙。”肖雨濛猛一拍桌子，茶水都溅到了桌子上。

　　佳荣也不说话，默默收拾狼藉。因为自己的缘故已为好友添了不少麻烦，雨濛此时气的大概应该是自己吧。

　　红叶文静识大体，轻轻捏捏雨濛握紧的拳头，道：“人不应该在意别人怎么想，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做，我们问心无愧就好。况且你这样让佳荣怎么想。”

　　雨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收回能把人盯出个窟窿的狠利眼神，望着佳荣，真切的说：“佳荣，对不起啊，我是故意……不，我不是无意……我的嘴啊……”顺带给了自己一巴掌，憨憨的笑着。

　　佳荣知她是真心维护自己，并不着急答话，为雨濛空了的茶杯蓄满了水才慢慢开口：“絮絮叨叨半天了，喝口水润润喉。”

　　“佳荣倒的水就是好喝。”又是一口大白牙。

　　肖雨站在一片绿荫下，伸出白净的手将叶子卷起又展开。

　　今日的昆仑境确实聒噪了些。他心想。

　　他有些烦闷地将叶子随手掷于地下。如果细细看，他的脚边早已有数十片像这样的嫩叶。

　　他奉命前往人界，若是一人前往，这会儿可能早到了，谁曾想父亲半路派出一位师弟同往。美名其曰，路上有个照应。

　　据约定时间已过两个时辰，却还不见来人。

　　肖雨又掷下一片叶子。

　　他怎么还未到。肖雨好看的眉皱了皱。

　　三七领着十几人往竞选场地赶。这是即将参加最后一轮选拔的参赛者。

　　他是昆仑境掌门座下二弟子——除过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兄，他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今日本不必做这些琐事，应随大师兄前往人界，正要离开之时，负责照顾参赛者的好友腹痛，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人手，这才想起他来。他思忖着选拔大会应用不了几个多久，大概不会误了出发的时辰，便接下了活计。

　　谁曾想今年慕名而来的报名者是往年的几倍，忙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此刻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处放不下，大师兄那出又操着心。

　　“后面的快点。”他催促道。

　　却仍有人不领情，感受不到他的焦急。

　　一位衣冠楚楚，看起来身份不低的男子抱着刀，不满的说：“时候还早，催什么，小爷要保留体力。”

　　走几步路费多大劲！

　　要不是为了维护昆仑境和自己高大的形象，三七或许早就破口大骂了。

　　一回头，不得了，正巧看到肖雨在树下笔直的身影。

　　坏了，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就是这。

　　前夜。

　　“大师兄，我们明日卯时出发如何？”

　　“嗯。”

　　“大师兄，通天峰山腰有颗梧桐树，我们在那见面如何？”

　　“嗯。”

　　“那大师兄，晚安？”

　　“嗯。”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独断专行，此刻三七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条路是连接比赛场地与参赛者临时休息地的唯一通道，若此刻转头，便是不敬，若继续向前，免不了和肖雨打照面……

　　正思索着，一行人已经走到肖雨面前，他也转过身来，眼神清冷的审视众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三七身上。顿时，刚刚还汗流浃背的三七如坠冰窟。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烫手的山芋，得罪了雨公子这可是好。

　　“三七，挺忙啊。”肖雨眯了眯丹凤眼。

　　三七觉得自己的头发丝结的都是冰渣。

　　“三七见过大师兄，今日选拔大会事务繁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都快听不见了。若有同门师兄弟在场，见到平日威风凛凛的二师兄如此直不起腰，会不会笑掉大牙。

　　三七的脸更红了。

　　僵持之时，一位面容白净，手握长剑的男子向肖雨行了一礼，道：“大师兄好，三七师兄一心为我们，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开赛的时辰将近，若误了时辰，掌门怪罪下来，吾等都不好交代。还请大师兄行个方便，让我们先过去。您认为如何？”

　　滴水不漏啊。

　　肖雨怔了怔，侧了侧身子，摇摇手，让参赛者先过去。说话那名男子路过肖雨时还不忘再行一礼。

　　有的人就少点心眼，刚才那位张狂的少年不以为然的走过去。“切，耽误小爷时间。”

　　肖雨意味深长的望了望他。

　　“大师兄，这……？”

　　“你不是忙吗，前往人界一事待竞选结束再说。”说罢便朝比赛场地走去，留三七独自一人愣在原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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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肖雨是个极有个性的人，像极了青春期的你我他，不愿服从，勇于追求自我，却仍免不了在是非与本心之间徘徊，他的无助是每个人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