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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权臣还是贤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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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勇缩在沈离凌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而外界的一切都已和他无关。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在被原谅，被抚慰。。。自娘亲走后，除了兄长他就再也没享受过这样温暖的怀抱了，这份温暖正温柔地填满他那溃烂疮痍的心。
而这份温暖来自于兄长敬仰的太尉大人，来自于救过他们兄弟二人的恩人，来自于他荒芜人生中最后一个还关心他的人。。。
叶方适时地走过来，一手击向少年的后颈，单勇立刻晕倒在沈离凌的怀中。
“大人。”叶方低声呼唤，沈离凌怔然间恍过神来，看着叶方那满是忧切和提醒的眼神，顷刻冷静下来，点点头，将人交给了叶方。
赫炎感觉身后动静，立刻转过身，怒而转柔的眼神正触到沈离凌早已失了往日淡然的复杂目光。
两人原地站定，深深对视，千思百转透过目光似吟似诉地传递着，空气中弥漫的肃杀冰寒慢慢融化消逝，只剩清风明月，静谧怡人。
沈离凌惊觉自己的失神，先一步低眉敛目，面色含愧地沉声说道，“陛下，都怪臣一时唐突，行为失礼，施策无方，引发内乱。若北军因此受罚，便是我沈离凌一人之过，臣有何颜面再担太尉一职。。。”
赫炎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胸膛起伏深深呼吸，似在缓解惊恐又似在平息怒气。沈离凌的提醒让他也冷静下来，权衡片刻，脸色慢慢缓和，“沈爱卿替本王排忧军务，何罪之有。方才所言倒是提醒本王了，彻查纵火主谋才是要事。”
众人皆是一松，尤其是引发内乱的那些犯人，都自知自己方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各个瘫软在地，心中对着太尉大人满心感激。
短暂的缓和却突然又被打破。一直茫然盯着孙安尸体发愣的兵库长，突然颤抖仰天大叫，神情狰狞，“。。。遵守。。。诺言啊！” 而后转身遥指沈离凌，声嘶力竭道，“太尉新政欺人太甚，我等小吏唯有以死抗争！”
说完竟咬舌而亡。
事情发生的突然而诡异，那凄厉的嘶叫声连同空气中的血腥气久久难以散去。
众人把目光从那惨尸上移向沈离凌。
却发现赫炎早已面色阴森地挡去了大部分视线。
此刻窥伺的目光如一把无声指责的利刃狠狠刺痛着沈离凌，他心里清楚地明白这是一个故意陷害他的伎俩，却还是被那无辜之人的惨死震的生疼。
气氛凝重，众人只能怔在原地。只有何叶辰从容行动，先是取过孙安打落的匕首仔细查看，而后又验查了一遍兵库长的尸体，而后揖礼请示向赫炎一阵低语，空气中寒气更甚。
“好一把只有王室贵族才能使用的双刃铜匕！” 赫炎盛怒的声音打破死寂，将何叶辰递上的匕首狠狠扔在地上。
随着那匕首砸地的刺耳锐声，何守下意识地身子一颤。原本洛京的那人嘱咐过他，一定要让孙安用他自己的锈匕。但他觉得那匕首过于钝锈，伤不了人，故意换了把锋利的。他自己奢华惯了，竟忘记了这小小匕首足以暴露身份线索。
“蓄谋刺杀太尉，冲撞本王，罪同谋逆！北军上下，若查不出主谋，就是包庇逆贼之罪，罪可灭族。何中尉，你一向喜爱这些华贵物件，想必知道从何查起吧？”
尖若刀锋的目光让何守胆寒心惊，汗如泉涌。
他以为这些伎俩足够骗过君王，他以为就算君王有所觉察也不会为了一个沈离凌而贸然对抗北军。如今看来，这个赫炎分明就是想动他！
看来何峻三家被灭也不足以满足君王削弱何氏地位的野心。
他低头切齿答道，“陛下息怒，北军在上任太尉带领下一向严谨守纪，从未出现此等情况。老将在何谨大人离任后苦心安稳军心，自傲北军上下齐心忠诚。只是看着文官当道行政鲁莽，难免心寒，若强制压制，恐怕。。。军心散动。。”
赫炎的年轻气血被倏地激怒出来，睥睨着他冷笑道，“好一个军心散动！北军是本王的北军，若有需要，本王不介意亲自肃清逆党，以慰军心！”
说罢大手向后一摆，烈焰军顷刻以雷霆之势将众人团团围住，剑身离鞘，肃穆而待。
突变悚然下，众将领赶紧互换眼神，试探着彼此的决断。
新君非嫡非长，王位也来的名不言顺，登基后大肆扶植身边亲信将领，如此下去，怕是很快就没他们这群北军将领什么表现机会了。。。种种因素和情绪交织在一起，早就让他们对新君心存芥蒂。
何守心里还恨着方才赫炎对自己儿子的戏弄，看赫然如此武断冒进，想起洛京那人早就预估可能会出现的几种局势，并给他的交待，心中一横。
自己身为王亲贵族两代功将，怎会任他宰割！新君若是不懂得敬重他，那他也没必要守什么忠君之名！
何守猛然起身站立，昂首挺胸对着赫炎一脸义正言辞，“陛下是想以我们一群功臣的性命，来安慰一个受惊的宠臣嘛？陛下如此爱惜美人，轻视为国争光的武将，真让我等臣子心寒，让全军士卒心寒啊！”
此话一出，赫炎的脸色陡然一变，煞是难看。
这一席话也有足够的煽动性，让习惯了养尊处优的武将们愤然觉得憋屈不公，难驯的傲气使得他们默默摸向自己的佩剑。
眼前的变故让何深浑身一颤，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叔父。叔父并不是会主动叛乱的人，可若是逼急了，也不是什么会忠君任诛的主。两方若真动起手来。。。
何深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沈离凌。
沈离凌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愈发觉得哪里不对。
利用他的心病，又利用赫炎对他的过度关切。。。这看似拙劣暗藏玄机的诡秘招数。。。断然不是何守那种人能想出来的！
他背后一定还有人！而这人的目标绝不会是区区北军那么简单！
以赫炎那不容忤逆的性子，何守的话只会彻底激怒他。
来不及细想，沈离凌调匀自己的呼吸，躬身跪拜请罪，“陛下！是臣对北军管理不善，才有今夜之乱，若陛下要罚，请先罚微臣。。。”
赫炎看着他，隐忍着怒气，“你说什么？”
“是微臣手段欠缺，如今疑犯四人均已毙命，内乱已平，也无叛军，望陛下不再追究。”
赫炎狠狠地盯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切齿道，“那爱卿的意思。。。？”
“陛下收三军兵符，其余二军皆接管有方，顷刻间便可受陛下调派，而臣接权之后却出如此事故，臣自觉惭愧。”
众将领听到此难免不受另两军的震慑，都按捺住冲动，收回摸向刀柄的手。
“下军营和中军营乱斗行为事出有因，虽有伤亡，但正值我赫鸾国士卒人才缺乏之际，臣恳请仅按打斗罪惩处，之后分营降阶以示严惩。”
赫炎沉思片刻，“准。那之后。。。？”
“今夜起乱而全军未乱，臣觉得应当先奖赏功臣。今日内乱平息全靠何中尉及都尉管理有方，又对臣多有协助，理应受赏。”
“哦，怎么赏？” 赫炎剑眉一挑，来了兴致。
何守和众人一脸雾水地望向沈离凌。
“当下之急是如何查出北军军饷和兵器贪污一案，以何都尉在北军之威，他完全可以胜任此事。对两人的赏银封赐陛下可以回宫后慢慢定夺，而彻查北军将尉陛下可设御史一职加快调查，而此职位不如就赏给何都尉。”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沉默不语。
何守面露喜色，一方面觉得这是沈离凌认清局势后对自己的服软示好；第二是真要拿到了这肥差，不仅能开脱自己一派贪污的罪罚，还可排除异己，再从中狠狠捞一笔。
一直在角落沉默不语的何深则神色复杂地盯着沈离凌。
而原本和何守不同派系的将领，此时却怒喜交加。喜的是何守他们负责调查，就有脱罪的手段可以使用了；悲的是忙乎一大顿，只有何守一族取得了实际利益。
何守身后那临危而起的凝聚力瞬间被瓦解。
赫炎看着沈离凌若有所思，半晌笑了起来，“好！沈爱卿所言极是！就按你说的做！”
说罢一挥手，烈焰军收刀退后，有人拿来纸墨供赫炎写下御封手书。
何守立刻识时务地表露出恭顺谦卑的姿态，欣然替儿子受赏。
沈离凌又开口道，“陛下，何都尉既然身受重任，臣也该为他支招解忧。何都尉要彻查的都是北军同僚，必定难以伸展拳脚，不如陛下定下规矩，作为何都尉开展工作的后盾。”
“哦？什么命规矩？” 赫炎笑着看着他，眼含期待。
沈离凌冷眼扫视着众将士，凛然正色道，“放眼北军，王族的铠甲刀盾可以奢华到镶金披玉，而不少下级士卒用的却是旧铠钝刃，若真要上战场，以何抗敌？！对军饷和兵器的贪污，就是对赫鸾国军力的腐蚀，此行罪应按谋逆严惩，否则何以展示朝廷威严！”
话音刚落，众将领就下意识地缩缩脖子，暗叫不好。
赫炎赞同地点点头，兴奋地看着沈离凌，“爱卿有理！”
沈离凌神色柔和下来继续道：“不过陛下一向以仁爱治国，即使觉得有理也一定不愿实行那种酷刑严法。”
赫炎扬扬眉，模棱两可地冲他微微勾唇。
“所以臣有个两全其美之策。” 沈离凌对他报以一笑，声音沁人心脾，“不如就让犯事之人按罪行等级上缴罚款金银，以此赎罪。不能上缴者，关进大牢听陛下发落。臣那里已有嫌犯的初步名单和涉事金额，之后都可一并交给何都尉。罚金自然应以数倍多之方起惩戒之效，以充国库军备。等何中尉结案后就可带金银同何太尉进京面见陛下，到时圣上可设宴款待大肆封赏。陛下觉得如何？”
“甚好！甚好！”赫炎大笑起来，看着沈离凌的眸光满是赞许。
此刻早已失了武力反抗的契机和氛围，何守心里不悦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但他细想一下，这道买卖自己和儿子也不算亏，虽然不能从中大捞油水，但最后可是能封赏啊，心里顿时又自鸣得意起来。
一场乱局终于尘埃落定。最后，以孙安四人畏罪设局现都已伏法为明日全营的通报昭示。内乱的士兵也都被带下去受罚。死亡的士兵则不计罪惩，全部送乡安葬。
何守一行人也都恭敬跪别不敢多留。
何深最后走出太尉大营前，转头看向那营帐。
说着再和太尉商议下国事就返城的君王，正迫不及待地将太尉大人牵回营帐。
他皱皱眉头，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烦闷。
这沈离凌对君主的左右之力可见一斑，他到底是媚君耍谋的权臣，还是为社稷有气节的贤臣，他又有些看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