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主春秋之美人相》若水多情

149、使臣入朝 赫炎求夸

　　很快，喧闹被控制住了，冷言躬身侍立在辇侧汇报情况。

　　原来王辇进入宫门后，宫城上突然卷下一条悬挂的条幅，白绸缎面上赫然几个血红色的大字：“王德不配君位，赫鸾必有灾殃！”

　　还未行进宫门的北军和使队，以及长街夹道还在目送王师的百姓们都看到了条幅，所以才有了方才的骚动。

　　这道宫门是宫城阻隔寻常百姓的最外面一道，其功能主要是彰显王权威仪，城楼上并无他设，城门平常也都是上着锁，并有重兵把守。

　　眼下条幅已派人收回，而不知如何藏在城楼上放下条幅的人已疑似中毒身亡，一时难查真身。

　　又是一起死无对证的祸引，而幕后黑手却似乎还是指向了秦阳。

　　沈离凌心下一沉，莫名想起段瑞那阴险而冷酷的笑脸，不觉有些寒意。

　　那人手段之狂肆，势力之深广，实在超乎他的意料。

　　今日处处守卫森严，这大概是对方能掀起的最大水花了。

　　再看赫炎，他正阴沉着脸看不出情绪，一双漆黑的眸子却已闪出冰冷的杀气。

　　沈离凌略一沉吟，轻声提醒道，“陛下，眼下最好避免骚动，让使臣尽快入宫。”

　　赫炎蓦然敛去眼中的寒意，点点头，对着外面躬身而立、视线一直垂着的冷言吩咐道，“按国相所言去办。”

　　“是！” 冷言领命而去，很快骚动平息，似乎什么也没发生，队伍依旧有条不紊地向宫城前行。

　　穿过道道宫门，庄重威严的气氛变的浓重。王辇上，沈离凌已重新坐的疏离端正，赫炎也闭目端坐，似有所思。

　　两人都各怀心事，便都一路无声。

　　之后的流程十分顺利，带着满朝文武恭迎王驾归来的陆飞早就和沈离凌传书过具体细节，两人一向默契，什么都能处理的滴水不露。

　　这样情况下的赫炎是不用费心的，他只需从容自若地释放一身雍容华贵的君王气度，按部就班走完流程，再多展示下君王魅力，就能收获沈离凌略带赞赏的欣慰目光。

　　所以他的心情并没被宫门那场意外而破坏，反而有些愉悦，本来想着要狠狠给黑曜使臣几个下马威，也在沈离凌之前以注意大国风度的劝诫下而有所收敛。

　　不过这次黑曜国派来的使臣实在让人意外。一个有些文雅气质的重臣武将，一个看起来天真烂漫、少不更事虽无实权却享有世子殊荣的国相之子，这般使臣身份从礼仪来说已足够显示对赫鸾的重视，而进献的礼物更是贵重丰厚的让人瞠舌。

　　两人又都姿态恭敬，又不是能言善辩的使官，赫炎在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然也懒得难为二人。

　　尤其是那个名为宋飞云的少年，见到赫炎简直和见到心中战神一般，将赫炎少年征战称霸边塞的英雄事迹说的如数家珍，敬佩之情溢于言表，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憧憬，很难不让人信服。

　　赫炎并不是会在意外人对他评价的人，更不会因为一些花言巧语而有所动心。但他自继位以外，身边最亲近的便只是沈离凌和陆飞这种忠正之臣，那种每天被人阿谀奉承、被赞美和歌颂环绕的君王乐趣，还真缺乏体验。

　　所以他难得的有些动容。只是动容的眼神，还是落在了沈离凌身上。

　　沈离凌正暗中观察两位使臣，看到那位贵气少年对赫炎表露好感，倒也不觉意外。

　　只是那番细致的如数家珍，简直比他这位辅臣了解的都多，绝对不是普通的用心，这可不是一个养尊处优小少爷日常闲暇就能掌握的。

　　但是对着那样一个天真烂漫，双眸澄澈的少年，他也不想贸然下结论。而那少年不时冲他投来好奇善意的目光，也隐隐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只能静观殿朝后的议事再探究竟了。

　　正暗自思忖，却忽觉高殿上赫炎的眼神似乎在频频向他示意。

　　难道是赫炎发现了什么想给他暗中提示？沈离凌立刻不着痕迹地回望回去，却被一双亮晶晶的眸光闪的心中掀起一阵涟漪。

　　那欲语还休、似骄似羞、一望就躲、不看又撩的含蓄眼神，在那张看似依然沉稳雍容的脸上分明展示出了一副“你看我多厉害还不夸我”的神态。

　　沈离凌缓缓垂下眼，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笑意。

　　再抬眼时，正对上少年暗中窥伺的目光，被他一触，便立即冲他露出一个讨好而可爱的灿烂笑容。

　　沈离凌维持着唇边的淡淡弧度，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这次来的严崇虽是武将，却很有文臣之风，一派欲结盟修好的说辞也是说的严谨有度，甚至显得有些放低自身的讨好意味。

　　而话里行间的意图也很简单，如今赤夜内乱，黑曜可和赫鸾共同攻打赤夜以谋利益。黑曜更是以赤夜对其王室威严的挑衅而显得恨意逼人，一副不惜代价要让赤夜知道他们黑曜厉害的架势，所以自愿将到时攻占的城池献给赫鸾，并愿意盟约时以国书立押为据。

　　这种盟约并不是没有成功先例的，而好处也的确很诱人，沈离凌已经能看出赫炎的心动。

　　就算他不心动那些富庶的城池，君王显威的心性也会让他动摇。毕竟赤夜当初背叛盟约，之后赤夜三皇子又无视赫鸾威严肆意引发混乱，赫炎早就想给赤夜个教训了。而且他也需要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来满足野心，彰显君威，若攻打黑曜还不是时机，攻打赤夜到是个不错的机会。

　　但是，为国者，不能只思考短期利益和一时恩仇，要考虑的是国家的长远利益。

　　沈离凌用目光向赫炎示意，赫炎倒也立刻领会，直接将话题抛给了他。

　　只需一套巧妙的外交说辞，沈离凌就成功提醒了赫炎此中的玄机，对黑曜则是既没答应也没拒绝，也没给严崇一点可以挑刺的地方。

　　严崇知道赫鸾只要有沈离凌在，他们在外交方面就占不到便宜，所以也不再为此费神，就以恭敬卑微的姿态求在赫鸾多住几日瞻仰赫鸾国貌，至于同盟一事可慢慢再议。

　　于是，一场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使臣朝拜就顺利结束了。使臣一行看似享受殊荣地被安排到宫内入住，实则却是被严密监控起来。

　　朝堂结束，赫炎便与沈离凌和陆飞进一步商议黑曜意图。

　　“黑曜野心如此之大，并不是几座城池就能满足的。他们的西出之心，必然决定会将赫鸾和赤夜视为眼中钉。所以他们只会利用赫鸾和赤夜的矛盾来同时削弱我们两国。如果和他们结盟，便是让赫乱背叛曾经盟友，并留下重利之国的恶名。长远来看，便能在其他各国中孤立我赫鸾，未来若需连纵对抗黑曜，我们就不能留下此等恶名作为破绽。何况他们今日能与我们结盟，明日就能与赤夜结盟，到时，赫赤两国的命运便只能被黑曜牵制了。。。”

　　沈离凌说的鞭辟入里，简明扼要，让原本有些雀跃心动的赫炎陷入了沉思。

　　“是啊，这个黑曜变化无常，前两年还攻打我们，现在就要和我们结盟，还不忘同时派使臣去赤夜，谁知道在搞什么鬼？” 陆飞拧眉叹道，端正的脸上满是对阴谋的思虑。

　　赫炎沉吟半晌，挑眉一笑，神色已是一片从容自得，“爱卿们说的是，和黑曜结盟，的确冒险。那这几天就看看他们还想搞什么花招吧，也可再等等我们在赤夜的使臣能传回什么消息。”

　　沈离凌心下长吁了口气，虽然这些劝诫的道理很简单，但是对于一个高高在上志得意满的君王来说，却并不容易真的听进去。

　　纵观列国历史，分分合合，打打停停，多是因为君王的盲目自信和巨大贪念。哪怕他们能看穿他国的阴谋，也会因自己能领一分羹而不惜卷入战局，最后越陷越深，一错再错。

　　能真正时刻以危机惊醒自己，谨慎行之的实在少之又少。而赫炎居然能顶住这层诱惑，实属难得。

　　他和陆飞对视了一眼，眸中都是欣慰。

　　又议了几件政务，冷言就进来偷偷在赫炎耳边悄声汇报什么。

　　沈离凌看着赫炎那阴沉冰冷的神色，便知是和方才的宫门之乱有关。

　　那人虽死，可他所牵连之人、宫门守卫之人，怕是都免不了一场血腥之灾。而以段瑞的手段，绝不会惹火烧身，应该只会牵扯到秦阳身上。

　　以赫炎的手段，他倒未必会那么着急揪出秦阳，这次意外，反而能让他借题发挥，给宁理司找点苦头吃。刚才朝堂之上就没有段瑞，定是赫炎早就找了他麻烦让他近日都无法上朝。

　　沈离凌理清了思绪，知道此时做什么都无益，便也只是淡然候着。

　　看陆飞向他投来不安的目光，他便回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毕竟刚才混乱结束的很快，只要后续再无波澜，使臣们也只当他国热闹一看了之，还不能借题发挥做些什么。

　　再看赫炎，已是屏退了冷言，神色轻松，如常与他们继续议事。

　　赫炎这般不动声色，倒是比以前又成熟了不少。

　　沈离凌只希望今日派出去的人能接触到秦阳，而之后这几天，可以风平浪静。

　　*

　　夜色降至，殿内筵宴正盛，杯觥交错，莺歌燕舞，一片热闹欢快。

　　沈离凌本就不喜这样的浮华喧闹，再看看那极具奢华的宴席规制，还有穿梭于盛宴中各个天香国色、撩拨着群臣兴致高昂的舞女侍婢，实在有些头疼。

　　不过他也知道赫炎这般用心不过是为了让黑曜觉得赫鸾强盛，他无论如何也应做出与君同乐的姿态。

　　还好，这种场合一堆人会去应酬赫炎和使臣，而他的位置就在赫炎近处，这个位置一般没人敢来找他寒暄，甚至连以往宴席上常会让他备觉侵扰的目光也都会自动退的干干净净。

　　身前的宴桌上都是他日常爱吃的清淡小菜，正可以让他享受一份难得的清净。

　　他心不在焉地随意吃了点，兀自发呆思忖着几件之后还需处理的政务，忽觉一道甜香袭来，回神看时，却是那个叫做飞云的少年带着甜笑端着酒杯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