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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君王受罪责 ...


  •   沈离凌很快稳定心绪,缓步向前,直面严崇愤恨的目光,“严使说我王不公,未免言过其实。方才飞云伤我手腕,我剧痛下才猛然收手,他却突然佯装受伤倒地,其中原委,我看也只有飞云自己知道。只是现在飞云与我都是一面之词,信与不信,公道便也只能在各人心里。”

      “这里都是赫鸾臣民,所谓公正,怕也不过是护短偏袒。” 严崇端正英气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似乎已然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沈离凌盯着他,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所以按严使所言,信我之人便只能是出自偏袒?我只有被定罪了,才算公正?”

      严崇并不回话,只是转眸不语。

      沈离凌一叹,敛了怒气,依旧是沉稳有度,“严使这般避重就轻,难道不是胡搅蛮缠?既然如此,你我不妨就事论事。赫鸾谁人不知我并不擅武艺,又毫无内功,怎能伤他至此?如此众目下出手,又对我有何好处?”

      严崇听了,面色略有迟疑,随即轻笑正容,娓娓而谈,“沈大人护主心切,这便是好处!沈大人也莫要过谦,谁不知你也是出入战场、射箭御马的能臣,说自己不擅武艺岂不可疑?炎王不是还赐过你什么宝剑吗,如此权重之物君王又怎会赏给一个无力施展之人?难道是为了定情吗?纵观天下,不显而内功深厚者也不是没有。或许沈大人本想一掌击毙我家公子,到时死无对证还不是你们君臣二人说什么是什么。只可惜我家公子命大,未能如你所愿!何况。。。”

      他忽地一顿,转而更加声厉,“沈大人可别忘了,你当年可是为了护主登位,不惜亲自射杀还是皇子的炎王!如此狠绝果断,怎会只是个柔弱文臣!”

      话毕,空气顿冷,仿佛无声刮来一阵风雪。台上台下皆是屏息僵立,宛如山倒浪压。

      谁人不知这段君臣恩怨,却早已无人敢提。虽然它已变成新君大度惜才的一段佳话,但这佳话背后有无隐怨旧恨,是否真的君臣无隙、雁过无痕,就众测分云了。

      不管怎样,此时被提及,多少让君臣二人在众人眼中显出了几分微妙的尴尬。

      沈离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苦楚,脸上也现出些苍白,只是咬牙挺着,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长睫轻颤间极速思忖着如何反驳。

      赫炎看在眼中,脸上便带出几分阴沉,正欲痛喝严崇,又听他慷慨陈词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沈大人如果坚持怀疑我家公子,那就请先自证清白!”

      沈离凌稳神正色,问道,“如何证明?”

      严崇挺挺身子,义正言辞,“我怀疑沈大人才是真正的调画之人,方才不过为了将画卷嫁祸于人。若沈大人觉得无辜,还想近身搜查,那就该当众解衣以示身上无画,才算清白!”

      此话一出,满场愕然,无数人怒目瞪向严崇,愤恨他竟敢这般侮辱他们的国相大人。

      且不说沈离凌位高权重,就是对文人雅士来说,众目昭彰下宽衣解带也绝对是比杀头还要过分的羞辱。

      沈离凌微微蹙眉,清澈的眸子望向严崇,眸光闪动,看不出是受伤还是失望。

      “严使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平静问道。

      严崇绷紧双唇,不自然地错开眼去,竟是不敢回视。

      一旁的赫炎早已怒不可遏,恶狠狠地盯住严崇冷冷道,“在本王之地,还没人能逼得了本王的。。。臣子!既然宽衣才能自证清白,那本王就帮帮宋使吧!来人!”

      守候的侍卫们应声而出,将为沈大人感到的愤怒化作动力,猛虎似的飞扑上去。有的拉腰,有的拽腿,硬是将两人分开,又按住飞云要解衣搜身。

      沈离凌一愣,忙要阻止,却被赫炎冷声提醒,“爱卿可是还有更好的主意?”

      沈离凌咬住嘴唇,一时默了。

      众人都被这直转急下的一幕弄的有些意外,迷茫间也只能大睁眼屏息看着。

      就见一纤弱白嫩的美少年连哭带叫被两个精悍侍卫恶狠狠地按在地上撕扯衣物,很快便不堪拉拽地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衣。

      少年哭红了眼拼命挣扎,痛苦哀嚎中已现出几分歇斯底里的绝望,“不、不要!严哥哥。。。严哥哥救我!”

      严崇早就想要扑过去救他,却被三五个侍卫强硬地压在台面上动弹不得,只得睁着一双浴血的怒目,声嘶力竭道,“放开他!放开他!你们敢动他我就杀了你们!”

      台下观礼的黑使余众见此场景皆是怒而反抗,旋即便被训练有素的守卫士兵压在地上,只能无奈地发出愤怒的嘶吼。

      众人被眼前莫名激烈的画面和凄厉的惨叫摄地心惊胆寒,如临人间惨剧。许多人垂开目光,不忍直视,更有一些人现出了愤怒难忍的神色。

      赫鸾不是蛮夷之国,如此以多欺少的暴力行径,难免让人痛心。更何况赫鸾将士一向军纪严明,磊落轶荡,从不恃强凌弱,此时看着便觉有违平日所训,未免心寒。

      沈离凌本在犹豫,听到飞云哭叫已是不忍,再观此局,突觉异样。

      以飞云的身手和性格,断不会这般柔弱可欺。他仔细看去,飞云看似胡乱挣扎却很是灵活巧妙,躲闪施力间似也游刃有余。两个都算是高手的侍卫忙乎半天,也不过扯开了他的外襟露出些脖肩,里衣之内却是难碰分毫。

      他环视台下,已觉众怒难犯,忙对赫炎道,“陛下,这么做未免胜之不武。何况飞云那么聪敏,可能早将画卷转于严崇或侍卫身上,到时搜不到东西,更难说清。他若真出了事,黑曜定会以此寻衅。图可再查,但辱使之罪,赫鸾绝不能担!”

      陆飞凑过来听着,也忙附和,“是啊陛下,辱使罪大,黑曜若就是借此征伐,便是出师有名,赫鸾危矣!”

      赫炎原本压着怒气冷眼旁观,听到这番劝说,也立即冷静下来。正欲制止,忽听有人嘶声喊道,“陛下!”

      苍老浑浊的嗓音让他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先是挥手停下侍卫们的动作,才冷冷看向开口之人。

      趁这时,严崇立即喘息着爬奔到飞云身旁,将抽搐哽咽的少年紧紧护在怀里,为他重新拉好衣裳。

      开口的是本在一旁默然端肃的董大人,此时已跪拜匍匐在地,颤声悲戚道,“陛下!不可为沈相一人,毁了君国名声,失了赫鸾礼制啊!”

      随着他的话落,另有两个老臣也跟着跪拜匍匐,痛心齐呼,“望陛下三思!莫为一人引此大乱,让赫鸾受难!”

      混乱的场面顿时生出一片死寂,寂下还涌着暗流。

      赫炎目中带火,蔑笑冷语,“好,好一句为一人毁君威!所以地图蹊跷,都是沈爱卿一人之事?!国臣受辱也只是他一人受辱?!你们。。。你们这么懂得巧拿轻放、牵引祸水,还真是大局为重、老成谋国啊!有你们在,何患什么阴谋诡计、内忧外患,一切遵礼就自能解决!”

      一顿似讽似赞的狠辣怒斥,像是鞭子抽心,让不少暗中猜忌看戏之人,也吓得惶惶不安,气不敢出。

      那三人匍匐的身子在君威盛怒下更是瑟缩颤栗,冷汗直流,却依然兀自强撑,钉子似的跪定在原地,沧桑虚弱间勾勒出一种老臣死谏的淡淡悲壮。

      “陛下。。。!”董大人一改平日藏于幕后的谨慎,兀自嘶声痛诉,“陛下,老臣只是说画卷之事疑点重重,若真是有人暗藏祸心,若真是与沈相有关,便是事态难收啊!陛下因此失了威信,再得罪黑曜,于陛下不利,于赫鸾不利啊。不如。。。不如、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赫炎怒极反笑,问道,“那该如何从长计议?”

      “这。。。” 董大人僵着身子低眉思忖,那边严崇却突地说道,“无需从长计议!我这就告诉你们真相!”

      一句话让全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严崇身上,他脸无血色,看上去十分疲惫,口中却铿锵有力,“这地图。。。本就是炎王要献给我王的回礼!”

      此话一出,如晴天霹雳、惊雷乍现。莫说臣民将士,就是赫炎自己也被震地发懵,脑中霎时空白。

      严崇目光炯然,辞色壮烈,“当年琴谷一役,黑曜为何突然来袭?为何赢得那般轻松?为何没夺一城一池便又轻易撤军?就是因为。。。那一战,是炎王主动与我王私定的交易!以琴谷战密和登位后主动献出防御图为筹码,让我王助其弑兄夺位的交易!”

      顿时,惊雷化作骇浪,卷起狂风骤雨,打的赫鸾臣民如遭天崩地陷,头晕目眩中不知所以。

      沈离凌这才明白了黑曜的真正意图,顿时不胜其寒地微微颤栗。惊悸之余,又想到这背后飞云与段瑞不知如何步步算计,更觉此事阴狠诡谲,实在棘手。

      想想这地图若真到了黑曜手中,也不过是战事上让他们取得一些先机。可用在这里,却能不费吹灰之力搅的赫鸾军心不稳、民心可危,损兵于无形。更可怕的是,此等卖国欺民的罪责,足以让一个国君永远陷入授人以柄、王位不稳的危机中。

      当真是个。。。物尽其用!

      沈离凌艰难地透了口气,再看赫炎,只见他面色苍白,神色呆僵,眸光黯淡惊惧,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滔天罪责压的难以回神。

      他心脏一揪,忙唤了声,“陛下?”

      赫炎惊醒似的一震,急忙转头凝住他,颤声道,“我没有!离凌你信我!”

      沈离凌怔了怔,这才明白赫炎的意思。看着他慌乱不安又迫切乞求的神色,一时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好笑。

      此等紧要关头,赫炎想的就是别让自己误会?

      沈离凌有些想笑,却又难以自持的心热眼酸。

      他认真看向赫炎,温言道, “我信。”

      赫炎眼中立刻闪出水色的明亮,脸上阴霾尽扫,深长的呼吸中似有哽咽的颤音。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二人的情思流动,因为严崇正说地愈加气壮,“我王早将此事告知于我,说如今两国终有机会建交,炎王自会遵守承诺。没想到,此图被藏在一堆回礼中,只是被飞云不小心公布于众。我知炎王不想让臣民知此交易,便也不想多说,可是。。。我怕我再不说,就要成为炎王开罪的刀下冤魂了!”

      随着悲愤难忍的控诉,众人又惊又惘的目光都默默回到了赫炎身上。

      而此时的赫炎,也已恢复了威严煊赫的君王气势,沉着质问道,“严崇,你这般信口雌黄,可对得起牺牲了数万将士帮你打回的威名!”

      严崇神色一动,目光微闪,半天才咬住牙,缓缓道,“我严崇。。。所言句句属实,如若不一,天打雷劈!”

      赫炎逼视着他,竟在他面上寻不出一丝心虚的破绽,看着看着突然笑了,“原来这就是黑王派你来的真正目的,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将威信也要诬陷本王!这份忠诚到真让人感动,还是。。。你完不成任务,回去会更惨?”

      严崇神色微动,绷住了唇,默不作语。

      “只是,你的这些诬告,可有任何证据?仅凭你一人之言,就想给本妄加罪名?!”

      赫炎目光犀利,不紧不慢,严崇动着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台上台下,臣民将士,皆是瞠目结舌、一片惊骇,只能紧紧盯视两人,企图看出什么端倪。

      如此污蔑君王,自然是十恶不赦。可是。。。如果是真的呢?

      毕竟,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而只要听上去有可能,就或许会是真的。

      其实放眼列国,弑兄夺位虽仍受诟病,却也早已不算新鲜。何况雅王是自弑其身,炎王即位后又足够仁政宽民,人们早已忘了他王位背后的这份有违正统。

      可是,若他是早有预谋的卖国欺民。。。

      那就另当别论了。

      怀疑的种子被悄无声息地播下,借着一丝丝犹疑动摇的空气,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台上陷入僵局,众人纷乱猜测之时,一个激昂的男声突然划破寂空。

      “能给陛下定罪的,还有我!”

      众人一震,顺声望去,只见神台下阶侍立的巫师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跨步而上,正是方才万舞中领舞的那个战神。

      他缓步走至赫炎对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武沉郁的脸。

      沈离凌看着那张脸,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那人竟是。。。秦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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