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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将军百战勇 亦有绕指柔 ...


  •   翌日,沙盘对战如期举行。

      北军将领皆为贵族出身,学识经验得天独厚,论及“纸上谈兵”,自是比烈焰军要厉害几分。

      只是高门贵族倨傲轻敌,重武遗风豪迈粗犷,加上万众瞩目求胜心切,对决严崇的沉稳缜密,便也没了优势。

      几局下来,纵有激烈精彩的胜场,也终归还是战况平平。

      主场之下、以多对一,却没能取得绝对性的胜利,委实让人汗颜,而那最后一局的失利,更是让人羞愤难平。

      因为那一局,几乎可以看作是琴谷战败的噩梦重现!

      琴谷大战持续数月,在琴谷一带不同地段皆有激战,而最终决定胜负的一役,便是发生在琴中平原的一场两军对垒。

      今日这最后一局,便正是用了琴中平原的沙盘战地。而“以多敌少”的战局中,双方兵力配备竟也与当年一样。

      当年赫鸾用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将严崇、石虎两名大将极其精锐部队引开,再与黑曜约战平原。

      平原之地最适骑兵作战,而观两方兵力,抛开后勤兵、运输兵不提,赫鸾的骑兵精锐可达十万,而黑曜则因严崇率其精锐入山追击而骑兵空虚,又少了石虎的“狱鬼军”精锐,在数量和兵种上都占了劣势。

      可以说,赫鸾若在此次大战中强挫黑曜主力,便可扭转战局,获胜有望。

      但令人失望的是,赫鸾竟在如此优势下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最终以惨败求和结束了战局。

      这,是赫鸾的耻辱,也是北军的耻辱,更是北军的遗憾。

      这遗憾说起来,也有北军自己的责任。

      当年琴谷作战,朝中大半主和,北军主将何守为贪功揽财,表面支持开战,实际却是避战躲祸,并不全力配合。

      雅王无奈,只得亲点寒门之将张虎、秦阳为作战主将,带领全军。而最后战败,张虎将军牺牲,秦阳统领的骑兵因急躁冒进,也被归咎成战败首因。

      战场上,何守故意让北军只打配合辅助,既可避祸又可抢功,从而让北军失去了许多在前线酣战的机会,也导致了战后百姓对北军的褒贬不一。

      之后,赫炎登位,沈离凌奉命整改北军,将何守一众贪腐毒瘤剔除,推众望所归的何深为北军主将,北军这才玉宇还清,得以重振。

      北军重振后,自然急于恢复荣光,而记忆中的琴谷一战,便成了北军心中错失威风的抱憾之战。不管是参战的、未参的,都觉若在那战中担当主力并掌控指挥,结局必会改写!

      眼下沙盘对战,不仅故战重现,出战者还正是当年参加过琴谷一战的大将庞烈。似乎冥冥之中故意安排,让北军有了一次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如此契机下,庞烈的表现自然是万众瞩目。

      庞烈是北军猛将,除了何深,无人敢敌。他身材魁梧,性格凶横,高大威猛的身姿只从气势,就能压制住严崇那种文气修长的身板。

      可此战毕竟是智斗,而敌人也确实不可小窥。庞烈便一敛粗豪做派,端姿稳坐,紧盯沙盘,双眼凝神专注,一会拧眉挠头,一会吹胡子瞪眼,可谓用尽脑子,步步谨慎,只求一胜。

      而对严崇来说,亦有不得不胜的理由。

      当年他已觉出赫鸾的调虎离山之计,可惜力劝黑王无果,只得奉命去追一支故意引他在山里流窜的轻骑。而那场平原之战,他的骑兵精锐无缘决战,本就留了遗憾。更不用说眼下他若是输了,就是在给黑曜丢脸,给黑王留下“侥幸得胜”的话柄。而一旦传回黑曜,也免不了要受石虎那厮的侮辱嘲讽。

      故而此战,他只会全力以赴。

      赫鸾虽有骑兵优势,黑曜亦有大盾强弩的精兵组合,而只要巧妙利用时机、阵法、士气等因素,想要以少胜多,对于他这种智将来说,便也不是难事。

      如此龙争虎斗,自是精彩绝伦,一番苦战下来,结果却也显而易见。

      宣布北军溃败的那一刻,空气沉重,全场死寂。

      庞烈牛眼圆睁,怒瞪沙盘,手握腰刀,似乎随时都要一刀劈去。

      众人目光惊愕,死盯沙盘,亦是不敢置信。

      观庞烈战术,虽无神机妙算,却也无可指摘。沙盘推演时,对兵种实力的阐述,也足以让北军自豪。何况庞烈亲自参加过那一役,按吸取教训重新布阵来说,理应更具优势……

      北军这时才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们长久以来的自恃强大,也许不过是种坐井观天、自欺欺人。

      刹时,黑曜强悍凶残、战无不胜的阴影再度袭来,浓云蔽日般压得人透不过气。

      北军哀戚一片,阅兵台上君王也久久未动,似在努力消化这旧战之耻。

      就在这时,卫勇僭越出列,一番慷慨陈词,打破了凝重。

      “末将卫勇,此战不服,特来请战。愿以烈焰军主将之身,以同地同兵之战局,重新对战,一决胜负!”

      众人未及反应,庞烈已是怒目而视、拍案而起,“老子的局老子自己赢!你算什么东…… ”

      “庞烈!”

      何深断喝一声,庞烈只得咬牙噤声,脸上肌肉不住抽搐,狠狠瞪向卫勇。

      卫勇浑似未觉,只木然低首,一派静听待命的恭顺之姿。

      严崇看在眼里,起身对着阅兵台揖礼道,“炎王陛下,严某在黑曜虽不如卫勇将军是赫鸾主军大将,但也身居要位,不知能否有幸与卫将军一战?”

      他这话谦逊有礼,表面是说以他在黑曜的将军排位,对应到赫鸾是低于卫勇的。深究的话,却是在说黑曜将才充足,而赫鸾将才缺乏,也像是在忽略北军,而将烈焰军作为赫鸾主军。

      卫勇的出头,本就像是在嘲讽同样战局下,北军不行烈焰军能行。眼下严崇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

      阅兵台上君王依旧沉寂,似在权衡主将出战的利弊。

      北军这边则是难捺怒火,开始骚动不安、窃窃私语,一时有些混乱。

      好在何深寒眸一扫,北军便又敛容正姿,重归肃穆。

      而后,何深主动出列,亦请对战,一番漂亮严密的说辞,总算让事态平稳过度。

      是夜,洛京城内便已一片议论纷纷。

      “诶诶,听说了吗?今日沙盘对局用上了琴谷一战的地形,你说巧不巧!”

      “适合作战的地界就那些,轮上了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咱们又输了!”

      “唉,气人!当年就输了,怎么两年多了,还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这话可别乱说,小心被北军的人听了去!”

      “哼!听就听吧,他们要不服,怎么不直接冲黑曜那个什么将军使劲啊!”

      “就是说啊,之前还说琴谷战败主要是因为秦将军里应外合,可如今这沙盘推演没秦将军吧,怎么也没赢啊?我看他们就是看不起贵族以外的将军!”

      “有道理!咱虽没去过战场,但想想那沙盘比试,不就跟下棋一样,不都看你那调兵遣将的实力?”

      “也不好说,沙盘毕竟不是真的战场嘛。不过听说今日就是走个过场,明日才是重头戏!”

      “啊?为啥?”

      “明日是北军和烈焰军的主将亲自上,那才真正代表咱赫鸾的实力呢!”

      “哦哦!那明日肯定更精彩了!就是咱也看不到,只能等着听结果啦。话说……不知这两位主将谁能赢啊?”

      “啧啧,一个是少年时便战功赫赫的贵族将军,一个是随王戍边灭敌无数的冷血猛将,我看啊,都不差!”

      “嗯……我看未必。何将军虽是少年成名,可自从何老将军马皮里尸后就没啥战功了,看来当年也不过是沾了他老子的光。如今啊,也就是个挂着将军名头享福的公子哥!”

      “呸,啥马皮里尸啊,是马革裹尸吧!不懂就别瞎学,让那群才子听见,还不得笑死你。”

      “笑、笑什么笑!我还没笑他们哩,会拽几句兵法就点点画画的,也不想想真要上了战场,还不都得被那些血尸残骸给吓尿了!”

      “你啊,就是嫉妒他们可以每日诗文论道饮酒作乐吧!我看不少才子已经买了今日战舆图往容锦楼赶呢,人家那是真下功夫研究!也是为咱赫鸾谋出路不是!而且听说他们里真有懂兵法的,说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兴许以后就是个出将入相的主呢!”

      “管他呢,打仗无非就是贵族们躲在战车里指挥下面人去送死!反正别再搞什么扩大征兵,把咱们都给征上去就行,要不也得马、马那个啥尸,白给那些贵族少年哥送功勋!我啊,只想知道北烈两个主将谁能赢!要不……咱们押一波?”

      “嘿!就等你这句呢!来来,大家不如都来押注啊,我先押个北军!”

      “算我一份,也押北军!”

      “我押烈焰!”

      这边,百姓们热情如火,那边,城北营却岑寂似冬。

      城北营,是何深和其精锐在城内驻扎时的专用营地。虽没城外北军大营广阔完善,却也壁垒分明、军纪严谨。一到夜晚,便是辕门紧闭,宵禁森严,一片死寂。

      今夜士卒们训练完毕,如常休整,却都愁云惨淡,默然慎行,为原本肃杀的营地更添了几分萧瑟。

      主将营帐内,何深居中端坐,将尉们分坐两侧,正复盘今日败局。

      何深自幼熟读兵书,少时开始实战,胸中早有一番兵法韬略。统领北军后,满心想得都是如何让北军强大,对下属秉性优劣也更是用心,如今有机会让将士们磨砺提升,自也不愿放过。

      他的复盘,不仅是对每个将领的战术利弊详尽分析,还是对每一局的排兵布阵多方推演寻得最佳,给到每人建议也是字字珠玑,句句箴言,让人醍醐灌顶。

      只是这般细致冗长,难免让人身心俱疲。将领们白日挫败,丧气未消,眼下又要强打精神,细听精思,不免有些心神涣散。

      这其中,庞烈表现得最为明显。

      他粗豪惯了,又自恃甚高,就算当年琴谷失利,也只觉得是大军不行、统帅不行,唯有自己……发挥稳定,勇猛如常,哪怕最后败阵而退,也只是为了配合雅王当时的撤退命令。

      可今日,他却在大庭广众下输了。

      虽然他也知道那种文邹邹的推演对决不适合他,可没想到,这么不适合。关键是还那么倒霉的碰上个举国皆知的平原之役,简直跟有人故意要害他出丑一般!

      唉,还不如两国开战呢,直接让他和严崇拿刀互砍不好嘛!何必搞这么一出……真是英雄不逢时!

      庞烈恨恨揪着自己的络腮胡,不由悲戚叹惋,等沉稳低音断断续续入了耳,才反应过来是何深开始分析他的败局了。

      “……黑曜弩兵强劲,可穿透步兵铠甲,但防御力低,只适合中近攻击,而弩箭装机耗时,若可连续猛攻,便可拿下。所以庞烈派骑兵猛攻,居高围剿,本无问题。但黑曜还有能护住弩兵的盾牌兵在,而且是一群大军压前纹丝不动的精锐强兵,有他们和弩兵配合,只要战术得当,便能变幻出不同战力。我们的骑兵虽是精锐,但……在耐力和攻击力上,还有许多破绽。所以这一局,只可智取,不可强攻。嗯……若能借用阵型变化,自后包抄……”

      何深皱眉沉吟,眼角一挑,觉出庞烈满脸的心不在焉,立刻冷下脸道,“庞烈,你有异议?”

      他口气平淡,却让庞烈身子一震,“没、没什么。”

      “那把我说的复述一遍。”

      “呃……强弩那个……骑兵……对,我们的骑兵精锐……可以直接包抄!”

      “弩兵后跟着步兵主力,光凭骑兵,如何包抄?”

      “这……这个……” 庞烈抓耳挠腮,一脸苦相。

      众人看他憋得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忙屏气低头,生怕被何深注意上。

      何深在庞烈脸上凝了半晌,闭目一叹,一张英气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倦容。

      庞烈见他什么也没说,反而更觉坐立难安,焦灼半晌,涨红着脸,梗脖道,“老子向来有勇无谋,又何必让我上去给北军丢脸!反正上了战场,我就是个冲锋的,不怕死就行,学什么战术攻略?就像琴谷那时,碰上统帅不成,又能怎样?!懂这些就能赢了?下次对上,战场形势又不可能一个样!”

      话音一落,帐内空气瞬间冷凝,众人目光忐忑,都偷偷望向何深。

      何深眉头紧蹙,已有暴怒之色,却始终没有发作。

      他理解庞烈此时的气急败坏,就像他理解北军对秦阳的质疑声讨。

      他是主将,即使无法认同,也要体恤包容。

      何况,当年的参战将领,大多已随他叔父何守的倒台一并落马,眼下北军最需要的,便是团结和人才。

      而他自己,因受叔父压制没能上阵杀敌,又怎能苛责这位浴血奋战过的真正勇士?

      如此一番思量,万般傲气,也只得化了一句长叹,无声透出。

      “你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勇猛,即使少智无谋,就能心安理得了?”

      何深追忆着父亲曾经教育下属的模样,盯着庞烈,沉声道,“当年之战,统帅虽有调度失当,可战场上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只靠主帅决定胜负,那战时还分什么三军六将?”

      庞烈神情一震,似被触到了痛处。

      何深言语犀利,声音却是平和,“当年,你身为北军骑兵总将,第一,不能明察敌情,及时反馈,顺势调整。第二,不能临危决断,率兵孤行,深陷不测。第三,接军令后,自乱阵脚,有损严纪。这些和智谋无关,却是可以吸取教训,修心养气,徐徐改之。若自我不察,一意孤行,他日再战,重蹈覆辙,就算不做主帅,就对得起随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了?”

      庞烈被说得五内俱焚,一脸迷茫痛色。

      何深叹了口气,眸光深邃,望向烛火,仿若陷入回忆,“但我也知道,你的才能不只如此。叔父贪利徇私,用人偏颇,你率直清廉,并不受他待见。当年琴谷一战,你虽为北骑统领,却不得不夹在他与张将军之间,两相调和,备受束缚。当时张、秦二将虽领命统帅三军,却始终难统军心。如此阵势对战强军,难免不易溃散如沙。这般不利下,你能护住军旗,保下大部,助主度危,已是无愧勇将之名。”

      庞烈睁大双眼,听地发愣,只觉胸口紧缩,热浪奔涌,暖遍全身。

      不只是他,其余人听了也是无不动容。

      他们既已从戎,便不在乎生死。可若能追随这么一位重情重义、公道明德的将军,便更觉无憾!

      而对庞烈来说,他根本没想到,自己隐忍多年的悲屈无奈,竟都被这位年轻主将看在了眼里。连同那些埋藏心底的不甘迷茫,也被一并抚慰了去。

      再看向何深,对上他那包容坦诚的目光,庞烈立刻鼻子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跟随何氏父子多年,亲眼见证了这位少年将军的勇猛无敌、叱刹三军,也亲眼见证过他的鲜衣怒马、风光无限。再后来,何老将军战死沙场,何守对他牵制打压,盛气少年跌撞蹉跎,终于长成了如今的沉稳青年,年轻英武,已是不怒自威,隐忍克制,仍是浩气凛然,实在无愧主将之名。

      他们曾生死与共,也曾亲如兄弟。如今,他看着他一步步背负起重振北军的重担,殚精竭虑、毫无怨言,而自己,毫无助力,竟还这般……

      庞烈满腹愧疚,热泪灼心,咬牙深呼,竭力恢复正容,“将军,我……我错了!肉麻的话我不会说,反正从此刻起,你讲啥,我听啥!不听就是乌龟王八蛋!”

      众人立即附和。

      “对,将军讲啥我们听啥!今夜就是不睡了,也要研透教训!”

      “还有明日战局,我们正可集思广益,为将军献计!”

      “正是如此,我们虽不如将军擅谋,但也可为将军献策献计!”

      一顿七嘴八舌,气氛变得祥和热烈。

      何深心底发热,呼了口气,疲惫顿消。

      就在这时,江浅掀帐而入,望望众人,冲何深笑道,“将军大人,可否让大家休息了?陛下今日特赏了一批奶肉瓜果、军需药用。能分的,我已安排送至各营了,这些,是犒劳诸位的。”

      说罢,伸手一拍,便有人鱼贯而入,端上一份份的珍馐瓜果。

      坐至夜半,众人已是心困体乏,闻到奶香果甜,不免心动。

      只是这种无功受赏,显然不会让他们的将军高兴。

      众人见何深皱眉冷面,便皆目不斜视,正襟端坐。

      江浅环顾一圈,无奈笑笑,径直走近何深,躬身拱手,一派恭敬,“将军,那些访者已被小的打发了。”

      抬头时,却是冲他嬉笑眨眼,“小的办事有功,是否可请将军大人特许众兄弟陪小的一起享用美食?”

      何深这才从揣度君王圣意的沉思中回过神来,下意识便点了头,“嗯……随你。”

      今日北军一输,便有些不少人来营中拜访。说是拜访,无非就是为看热闹,或是拉拢关系。何深最烦这种结交钻营,所幸有江浅帮他应付,才免受其扰。眼下,这点要求,他自然不会驳了。

      看着众人旋即凑到一处,吃瓜饮奶、放松欢笑的场景,何深不禁一笑,踱步走出营帐。

      帐外,夜重无月,营垒森严,冷寂如荒山世外。

      远处,灯火通明,流金溢彩,恍若另一片天地。

      何深淡漠眺望,心无所感,只是盘算之前的战术。

      “你啊,也该休息休息了。” 江浅跟在他身后,笑嘻嘻地递上一块西瓜,“这可是今年最后一个瓜了,不赏脸尝尝?”

      何深嗅着凉风中的瓜香清甜,心觉舒畅,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了,你吃吧。”

      “哎,老古板。” 江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转手又递给他一片精致竹简,压低嗓音,“有人送了个密信给你,我帮你看了,附了时辰地点,看来是想单独见你。”

      “见我?” 何深挑眉接过他手中竹简,看到一行端秀小字,呼吸不禁一滞。

      上书:“骑兵雁阵,步兵中阵,以静制动,夹击包抄。”

      这与他方才想到的战术,竟是不谋而合!

      此人究竟……是谁?

      *

      都城内,有座和宫城正相遥望的中心城楼,是欣赏洛京夜景的最佳去处。

      只可惜,城楼属王室专用,平日守卫森严,闲人免进。

      就连何深,也是第一次入内。

      他在一番严密检查后,穿过几步一立的待卫,缓慢踱步,登梯而上。

      行至楼梯尽头,便见一人独倚凭栏,正自低眉远望。

      此时,明月出云,银辉如水,映着那人一身玄黑长袍,长睫轻垂,侧颜清冷,更显修身挺拔,气质出尘。

      何深心头一动,不由滞了呼吸。

      是……沈离凌!

      沈离凌觉出来人,蓦然转身,对他微微颔首,淡淡一笑。

      何深微一愣神,方点头回礼,缓步上前,视线却是默默移开。

      城楼下,灯火通明,流金溢彩。

      触眼所见,如天河之水,潺潺流动,波光暖融。

      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

      轻柔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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