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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1、明月夜染坊论道 守正心美人如刀 ...


  •   月色寒凉,光影斑驳,空气里流动着染坊特有的淡淡暗香,那是一种碾花成泥杂糅着草木灰烬的忧伤气息。

      在这样的气息中,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沈离凌明白,人若总是对过去陷入“如果……那么……”的幻想中,便会困住前行的手脚,被悔恨与痛苦淹没。若无法接受和释怀,摧毁的就只能是自己。

      也只有看清人生某些必然,才有可能放下过去。

      他长长透了口气,终是温谨开口,“其实,当年就算我真的要带你走……你也未必会愿意跟我。那时的你想离开,只是出于一时的软弱和逃避。可你真正的性情,却是不折不挠、睚眦必报。这样的你,会允许自己独自逃跑吗?当你庶弟尸骨未寒、公道未得时,你真的会丢下他,安然去追求另一种生活?你能够放任仇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无所顾虑地活着吗?毕竟,那时的我,尚不知自己何时能再回洛京,你若跟着我,便是放弃了原有的地位和力量,一切变得未知,而你的复仇也就更远了。那样的话,在离开洛京的日日夜夜里,你会受得了对自己的责问而不会回来吗……”

      “不……准……” 段瑞突然将牙齿咬地咯咯作响,像是从封冻中正自苏醒,“不准你……如此推卸责任!”

      他怒吼着盯住沈离凌,神色中痛恨鲜明,“你这样说……不就是想说后来我遭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想说我当年只是因为自己的选择才被你抛弃的?!你以为这样……就不欠我了?!”

      沈离凌呼吸一滞,浑身血液似在冰凉倒退。

      惨白月光下,段瑞面容狰狞,双眼通红,映着一身血色华服,更显诡异可怖,“你……你凭什么将一切都说地如此轻飘!你当时再不济也是前相之子,怎么可能回不来!又怎么可能帮不到我!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没有带我走……!我就……我就不用承受那一切!”

      说着,他陡然上前,扼住沈离凌的手腕,恨恨嘶吼,“你可知……我之后是如何活下来的!”

      沈离凌暗自吃痛,仍隐忍未动,只用另一只手在身后打出手势,让暗卫稍安勿躁。

      段瑞双眼迸着恨意,痛地似要将牙齿咬碎,“我明知道谁是害死吉儿的凶手,却什么也做不了!我明知谁是那个真的罪魁祸首,却还要留在他身边当他的孝顺长子!那人……为了阻止我出门告状,将我打地下不了床!为不让我声张,将我囚禁数月,除了莲儿再难见到半个活人!在那人心里,只要我死不了,就总有听话的一天!最后…… 我在奄奄一息的病榻上才明白,我不过就是段氏养出来的一条狗!让叫就叫,让哭就哭,让笑时,就算是被剥皮饮血,也该乖乖卖笑!在我没有掌控段家的实力之前,我就是一滩可以被随意摆布的烂泥!呵,试问谁会关心一滩烂泥到底在乎什么?那之后……我就学聪明了,学会了如何忍着恶心和屈辱去继续当一个所谓的段氏孝子!可是……他呢?!我那满口礼义廉耻的父亲大人,在那之后不仅毫无愧疚,居然……居然也染上了那癖好……还对我最重要的莲儿下手!”

      沈离凌心中一阵震颤,刺骨寒意自手腕处蔓延,渗透全身。他看着段瑞,仿佛看到了一片鬼魅森森中,正陷于淤泥中苦苦挣扎的弱小身影。

      段瑞面目愈加扭曲,黑洞洞的眼中时而闪过柔情时而充斥癫狂,“……我的莲儿……他不只是我的小厮,更是我当弟弟般疼爱的唯一陪伴!可我……我却只能看着他浑身是伤什么也挽救不了!我……我本来想着要将他偷偷送出府去,可他……他却放不下我……一直都不肯走,还、还……是我、是我害死了他!那人不过是偶尔看见我们睡在了一起就勃然大怒!就要杀他!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被鞭子活活打死……是什么滋味吗?!”

      沈离凌心下惊骇,却听段瑞放生大笑,笑声凄厉,状似恶鬼,令人毛骨悚然,“哈哈哈,我那道貌凛然的父亲大人啊,口口声声说段氏家风清正,却不是逼死自己的妻就是逼死自己的妾!还能理直气壮地扬言嫡子清贵不可沾染歪风,说什么要给我一个教训,就硬让人压着我,看他如何被活活打死!”

      沈离凌呼吸一滞,胸中顿时升起一阵悲愤难平。他虽和段氏毫无来往,却也听闻过其家风严正、父慈子孝的风评,没想到……!

      此时,手腕上痛感愈加鲜明,他默然承受,终是不忍抽回。

      段瑞紧紧抓住手中仅有的支撑艰难喘息,浑身颤抖。凭借那一点点暖意,终于将自己从阴寒恶鬼又一寸寸地变回了人世佳公子。

      “后来……我就真的学乖了…… ”

      他一脸惨白阴森,缓缓轻笑,“啊,不过也偶尔会闹上一闹,反正一般的鞭打挨饿我早就习惯了。不过那人也不愧是宁理司司吏啊,总能想到制服人的新法子……这对我能很快代替他成为新的司吏却是有帮助,之后,取得王监的信任,也就顺理成章。虽然那确实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但是……想想那老东西的结局,也就值了。”

      说到这,段瑞眼波微动,多了一丝鲜活的神气,“毕竟让那老东西只因谋逆被诛,实在太过便宜他了。我就把那些曾被他害死爱子的人们送进宁理司,再给他们一个安静自由的牢房,让他们利用那个老东西仔仔细细学一遍宁理司的各式刑具……哈哈哈,能将上位者推入无边深渊,本身就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啊,尤其是……看着他被自己一手打造出的宁理司风气撕个粉碎,不就是更刺激兴奋的事了吗?之后……还真有人就此成为了宁思司最擅长刑讯的狱卒了,想想也算那个老东西对宁理司的最后贡献了。本来,我是想找些人以那老东西最喜欢的方式来对待他最疼爱的儿子,好让他也感受一下什么叫做…… 生不如死!不过……如果那样做了,哼,我和那老东西岂不是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就只是让那孩子旁观而已,让他听一下那些人是如何控诉他父亲罪行的,再让他见识一下仇恨是如何把人变得……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听着他仿佛自胸腔深处发出的愉悦嗓音,沈离凌胸口透寒,愈加沉闷。

      段瑞含笑看他,安慰似的柔声道,“大人不要担心,那孩子最后被我用辨不出面目的尸体替换了出来,可是一直好好养在我的满春阁呢。不过,我可从未逼过他,是他自己……喜欢那里。因为之后的他,不知为何就变成了一个需要靠时时折磨他人才能活下去的疯子!哈哈哈和我一样的疯子!这世上啊……容得下像你这般能在阳光下受人敬仰的君子,也能容得下在暗夜里横行霸道的恶徒,却容不下被光影挤压碾碎、只能苟延残喘的‘疯子’……!你可知这样的疯子在我的满春阁有多少?你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是被我段瑞逼的吗?不是!他们是被出身被贫穷被强权被这天地不仁的王道逼的!而我……只是给了残缺的他们一个无须被阳光灼烧,也无须被暗夜淹没的安身之所。沈大人想以君子之道匡扶正义,我段某则已毒攻之道锄强扶弱,你我殊途同归,同为救世,岂不正是天生一对?”

      沈离凌惊愕哑然,看着段瑞自恃坦荡的神色,呆了半晌,无奈叹息,“段瑞,你是有颗赤子之心的……可惜,选了条自毁之路。我不否认……这世上有很多是以君子正道无法救赎的人,也知道,你的满春阁有在以另一种方式庇护着一群弱者,一群赫鸾律法、礼治德心、甚至是父母亲人都没能庇护到的备受欺辱又无处可归的人…… ”

      他顿了顿,心中蓦然多了份悲凉。

      段瑞所谓的“疯子”,他并不陌生。这世上,从不缺受苦之人。战乱之苦,灾祸之苦,饥寒之苦,凌辱之苦,伤害可能会停止,但伤口却是难以自愈,且往往会以常人难以接受的样子爆发。就像是这世上,也从不缺作恶之人。而被恶伤害的人,也常有难以自控而不得不选择另一种恶来抚平伤口的。如此往复,恶亦生生不息。

      所以善恶,有时难以泾渭分明。阴影之处,亦有善行。恶人之迹,亦有善因。而像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掌权之人,若轻易判定了善恶,便会轻易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喜悲。

      是谓敬畏之心,不可失之。

      但如何做到最好,他也时有迷茫,便只能执当下所悟,行心之所向。他心向之,便是世事纷乱,君子却总该守住一种正义,护住一方清明,让世人总有一隅之地,可安正心,可与恶衡。

      是谓正心之守,亦不可失。

      沈离凌思绪渐清,缓缓沉声,“你我齐读圣贤书,皆知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却也知这天下诸国弱肉强食、富贵贫贱公私难平,这天下尚无一道能一劳永逸可救万生,那天下士子以自身才华各寻其道,本也无可厚非。从这一点上,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所谓的毒攻之道……”

      段瑞猛地一震,漆黑眼底波光闪动,像一条久旱枯竭的沟渠终于涌出了潺潺水意。他缓缓放松手劲,细细摩挲起那被他捏红了的白皙肌肤,柔哑着嗓音喃喃道,“我的沈大人啊,果然……”

      沈离凌被一种冰凉怪异的触感激地浑身起栗,当即抽回了手,并没听清他后面说的是什么。

      段瑞也不勉强,只凝着自己手掌,森然发笑,“无妨……来日方才。”

      一股阴森寒气掠过心头,沈离凌微微皱眉,冷然续道,“但理解,不代表赞同你的方式,更不代表谅解你的那些残忍。你说地再怎么好听,也还是不能掩盖你为了自己私心而戕害无辜之人的罪恶。你追求的复仇、正义,都不得不付出巨大代价,甚至是以毁灭原有秩序和律法的代价,而这本该由你自己去承担的代价,却被你转移给了更多无辜的人。这一过程中,你敢说没有人是因你才堕至阴沟?你敢说你没有助纣为虐?你难道不是因享受到掌控和玩弄他人命运的快感,所以欲罢不能,早已忘了初心?若说是因过去遭遇导致你行事极端,那你在自己已经复仇后就该停手了。可你没有,反而身为宁理司之掌,知法犯法,滥用私刑,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来一次次满足你自己对复仇和救赎的欲望!”

      段瑞眸光剧颤,神色顿时阴沉可怖,可盯了他片刻,就又呼吸平缓,笑意盈盈,“沈大人言辞素来犀利,段某只能认输。可是如今,我手握宁理司和满春阁,不仅能掌控那些恶人恶事,还能将他们的危害降至最低,让喜欢施虐的刚好碰上喜爱受虐的,让权贵剥削只留在一阁之内,让那些只能靠重复舔舐伤口才能活下去的孩子有了治愈之所,让他们重新掌控自己,甚至掌控那些曾把他们踩在脚底的上位者……!如此,难道不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在这其中,我稍微取些回报来满足下自己,又有何不可?比起任何一国律法下都难免的冤假错案,我就算伤到些无辜那又怎样?我私刑惩治的恶人便足以弥补!”

      “……” 沈离凌只觉胸闷气短,微微晕眩,不得不闭目沉息,咬牙静听。

      “若一定要怪,也该怪人本身的私欲贪婪给了我段某机会!沈大人也知,人之癖好,千奇百怪,人之欲望,无穷无尽,而一旦有权有势,就会肆无忌惮地去满足。吃了好的,还要更好的,恨不得吃次人肉才能彰显自己的无上尊贵。玩腻了女子就玩娈童,娈童腻了还有男子,还可研究出无数新鲜刺激的花样。只要有权力,再多欲望也能实现。只要有权力,就总会有人被践踏牺牲。如此这般,就算有再多向你这样的君子贤臣又如何?我段某自知力量有限,便顺势而为,难道不是比沈大人这般呕心沥血,却还要时不时被世人污蔑厌憎来得痛快?”

      心中一阵刺痛,沈离凌竟是无言以辩。

      段瑞缓缓垂眼,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手的玉石,那从灰石里透出大半玉质的地方已被他抚地十分光滑润泽,“你不是说过,我的刻刀只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吗?所以我一路对自己刀劈斧削,不惜血肉模糊、不惜断骨折筋,才有了今日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能力。面对如此听取教诲的我,你怎么反而不满意了?!”

      他倏地抬头,恶狠狠盯住沈离凌,眼底怒火和暗夜玉石遥相辉映,发出碧绿诡异的幽光。

      沈离凌默默承受着那恨意,良久,才缓缓叹道,“所以你的道就是……与其不停抗争永无止尽的黑暗,不如将自己彻底融入黑暗,然后自己主宰,是吗?”

      “哈啊,不愧是我的沈大人啊,要不然,我说我们会是天生一对呢。” 段瑞眼中灼灼生辉,如有烈火炙燃。

      沈离凌面冷如冰,却又难掩痛惜,“以你的赤子之心、学识才干,本不该……”

      “闭嘴!” 段瑞猛地嘶吼出声,眼底血色愈发狰狞怨毒,“若只是讲什么赤子之心、学识才干,今日我能与你平起而论道?!说不定早就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了!”

      沈离凌一怔闭目,深深透了口气,再睁眼仍是一派温和坚定,“以毒攻毒,也许会暂时有效,长久以往,恶必反噬。当你放任自己用恶人的方式去生存时,便也只能变成恶人。就像你说的,这世道如染缸污浊不堪,可是,让污浊变清澈,只能是将黑恶剔除,而不是遇黑化黑、同流合污!你我出身世贵,荣登士子高位,已享天恩,怎可不担这净世之责?哪怕这过程缓慢艰难、处处碰壁,哪怕这么做也不过是泥牛入海、以卵击石,但一批批君子志士无不守住正义,以仁和正道点点修正、抗争,这天下,就一定可以变得更加清澈。你既已经掌握了自己的人生,何不再走回正道,换一种无须伤害无辜的方式去救你想救之人?”

      “嗬嗯,沈大人果然是天真的可爱。”

      段瑞轻柔慢语,含情脉脉,仿佛又变回了暗夜中幽幽吐信的毒蛇,正自酝酿着更深的危险。半晌,他舔舔嘴唇,缓缓低笑,漆黑眼底闪着癫狂幽光,“每次看沈大人这般正气凛然、高贵端庄的干净模样,我就忍不住血脉偾张、昂然兴起……恨不得……恨不得把你推入黑暗最深处,用尽肮脏狠辣的手段来好好折辱你疼爱你,看你如何因承受不住而哭泣求饶…… ”

      “段瑞!” 沈离凌怒喝一声,斥道,“记住你的身份!我今日和你说那么多,一是敬你身为宁理司司蔻,若谏律法刑典,必有可取之处,二是念你我曾为同窗,均受师恩教化,我愿听你一片道心真言,不对你妄下定论。我与你所论,不为输赢,只是为听多家之言,取长补短,择善而从,求一个大道至理。若你一意孤行,又如此出言不逊,你我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无须再谈!”

      段瑞深深凝他,眸光火焰更盛,却终是缓缓深吸,恢复了几分正色,只是语气依旧暧昧,“好……我的国相大人。”

      沈离凌面色更寒,段瑞则瞬间低眉收敛,拱手作揖,“都怪段某对沈大人仰慕过久,情深难抑,故而冒昧失言,望沈大人宽容大量,不与小人计较。大人既以真心相待,段某自也投桃报李,这一次,大人想问什么,段某都会知无不言。”

      见他变脸如此之快,沈离凌一阵心寒无奈。这样的人,断不会因为他一番言辞就会改变想法,想让他吐出什么关键信息,更是不易。

      不过……既已知己知彼,便商可一试。

      沉了沉气,他神色疏冷,开口质问,“那孩子……就是你拿来掌控王忠的筹码吗?他如今在哪里?”

      段瑞细眉一挑,似笑非笑,“大人……还在惦念王忠?”

      沈离凌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他是相府叛贼,你觉得我会不会惦念?”

      段瑞紧紧盯住沈离凌,神色晦暗不明,“他们啊……怕是已离开洛京了。那孩子施虐成性,若离开满春阁,怕也不会好过。可王忠执意要带他走,还说他若喜欢施虐,他就愿意受虐,如此感人肺腑,我自会遵守约定,将他们安全送出洛京他蛰伏相府多年,自然知道要如何逃开大人手下的追踪,如今两人怕是早已无影无踪、世人难寻。看来大人这仇……是报不了了。”

      沈离凌颔首沉吟,神色如常。

      “你……你难道不想报仇?!” 段瑞倏地一声怒吼,“你难道不恨他?!你好心收留他、照顾他,他却背叛了你!而你…… 却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你想让我恨他,对不对?” 沈离凌望着他,眸色清冷,“这就是你的目的,为了惩罚那个当年没有带走你,却在多年后会收留他的我?”

      “……” 段瑞震了下身子,突然僵硬着发不出声音。半晌,才咬牙冷笑道,“是……又如何?你可知他都做了什么?又会把你害成什么样!”

      “不管他做了什么,难道不是你指使的?因为你需要有人为你承担你的所有不幸,而我,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你才一直想报复我……”

      “报复?!” 段瑞蓦地打断他,目光阴鸷却又似多了抹深情,“不是报复……是……是想要你!要你沈离凌真真正正的属于我段瑞!”

      沈离凌震惊地看着他。

      段瑞嘴角勾笑,带出一抹孩子般天真的任性神气,“沈大人难道还看不出来,我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得到你!”

      沈离凌想起段瑞的男色之好,冷冷轻笑,“原来你要的,是沈某这副皮相。”

      “皮相?嗯……皮相是你的一部分……我自然要,但我要的不只这些……”

      沈离凌寒眸如刀,冷然视之。

      “你不信?” 段瑞微微眯眼,语气倏地低沉阴测,却又像开玩笑般很是轻柔,“你若不信……那我就将你的脸毁掉,再在你身上留下各式各样的鞭痕,让你浑身上下都是丑陋可怖的伤疤!当你变成这世上最难看的人,我还是会用铁链将你拴在我的榻上日日夜夜好好疼你……你是不是就信了?”

      “…… !”

      沈离凌气息不稳,阵阵发寒,又觉段瑞那阴狠执拗的语气和目光仿佛……似曾相识。

      “唉……沈大人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明明我才是那个对你死心塌地这么多年的真心人,可你却……” 段瑞盯着他微微出神的脸,方才还温情脉脉,蓦地又怒不可遏,“甘愿将自己送给一个薄情君王去践踏!他才是那种只要你皮相的肤浅之人!”

      提到赫炎,沈离凌忽然就明白为何会觉得似曾相识了。

      但……

      “陛下和你不同,更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沈离凌神情平淡,气势却是异常坚定。

      段瑞怔了一下,面目在嫉恨下迅速扭曲,“他对你的好,不过都是在享受权力的快感!他就是要看着清冷倨傲的你从自持不屈到挣扎纠结,到最后被他感化臣服、任他玩弄!你若一开始就听话恭顺,他早就厌烦你了,可以你的性子,一定是一次次地拒绝过他,你可知你越是这样,他就越能从掌控你的过程中得到最大满足!可等他真正满足了,你觉得他还会在意你吗!?开始时情深似海,到最后始乱终弃,这样的戏码,光在我满春阁就从未间断!”

      沈离凌无声冷笑,不为所动,“陛下如何,不是你说的算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比他好,却无非就是想把我变为叛贼,和王监一样沦为你的阶下囚,再任你摆布?!然后呢,你和你厌恶之人,到底有何区别?”

      段瑞呆了呆,眼神阴冷,神情却认真地透出几分少年纯然的无辜,“……不这样做,你会是我的吗?你未成为我的人,怎知我不会对你至死不渝?”

      “你…… ” 沈离凌瞬间一阵无力,好不容易定住心神,转锋愠道,“所以你以为制造些谣言再在我府中埋些兵器,就能将我陷害成反贼?”

      段瑞倏地沉了脸,“王忠告诉你了?!”

      “不是。” 沈离凌淡然否决,“这都是我身边的人发觉他在花园中形迹可疑,又从他房中残留痕迹推测出来的,后来发现果然如此。当年他进献君子兰于相府,又以喜爱花草为由揽去了大半园艺,居然是早有图谋,也真是让人寒心。想必这么多年来,他就是凭借府中人的信任,一次次将短刀利剑带入府邸埋入地下,如此漫长的积累下来,挖掘出来的数量确也可观。只是等段大人日后还想以此做文章的话,只能失望了。”

      段瑞恍然似悟,又很快无所谓道,“无妨,沈大人不会以为我的计划就只有这些吧?”

      沈离凌自然知道不只这些,但他更知道对付段瑞的最好方法,就是质疑他、激怒他,才有可能逼他暴露出更多破绽。

      于是,他冷脸蹙眉,一脸讥讽,“不是又怎样?段大人擅长的无非是些摆弄人心的雕虫小技,也许利用他拿到了我不少笔墨,再找人潜心模仿,几年下来,也就能完全模仿出我的笔迹了。之后再安排几个被你拿捏的死士,或是伪装成他国细作,或是假扮成与我旗下商栈有关的商人,刚好犯事被抓,再不小心将我通敌的书信流出,以通敌谋逆的罪名,将我收押进宁理司。在这期间,是肆意折辱还是暗自将我换出彻底囚禁,就看段大人心情了。可是,你以为这么拙劣的伎俩,能成功?”

      段瑞神色微变,却仍是保持微笑,“沈大人果然聪敏。这法子……确实是过时了,所以我也为大人准备了点新东西。”

      “新东西?段大人这是被我揭穿后,又想虚张声势?”

      “嗯……沈大人不信?大人既然与陛下如此情投意合,想必一定知道炎王此刻在做什么吧?”

      沈离凌心头一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叶方在掩护他秘密出府时提过,今夜是何叶辰追捕黑曜细作的关键时机,所以他并不在府里。

      若是关键时机,那么……赫炎会不会耐不住性子亲自参与?!

  • 作者有话要说:  - 小透明作者的防冷场话术之“虽然看的人很少,可能也没人在意,但我还是解释一下啊”:
    经过作者反复思考纠结数月,终于作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 将原本准备一坑完之的此文分为上下两部,独立成文。这之后,作者会调整文案和预收,此文会是《与君主春秋》系列文的第一部:《与君主春秋之 美人相鸾凤和鸣》,同时开放第二部《与君主春秋之 帝王弈游龙追凤》的预收。
    简短解释下原因:
      此文最早没有大纲,最早文案主线便是君臣合力强国感情HE,后来脑洞变大不断调整文案,扩出了第二部内容,数月前方将此文定成上下卷来写。但根据如今大纲设想,第二部的体量也不小,如此写下去的话,可能还要再单机写个一百多万字……在很难收获到反馈的单机写作之路上,这么写对作者的意志力、心理能量、写作热情和身心健康损耗都很大,作者也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再这般坚持个三年,毕竟还有生存问题,以及自信太过缺失也会影响到创作质量。
      而第二部的框架内容更大更复杂,但情感线的拉扯变化是作者非常想要写的。只是目前水平有限,可能驾驭不了乱世争霸的内容,也该好好沉淀一下再写。所以选择分为上下部,可以让自己减少心理负担,更好的将第一部完成。第一部完结后,会花些时间修文调整,再好好准备第二部。这期间,也可能会写一些简单点的中短篇,以签约或是积累自信,为第二部作准备。
      同时,考虑到两部内容的剧情受众是有些差距的,而作为一个小透明作者,很难让读者信任并冒险进入一个连载期的两百来万的故事中去,所以分开后,对两部来说都更有被读到的希望。
      鉴于此文目前收藏只有68个,真正在追更的人数应该也就是十几二十多个人,所以这时调整成两部,还算影响不大。在此,也是特意向收藏和追更的小可爱们解释一下,以免造成什么文案诈骗的事故。0-0(乖巧)虽然一口气完成一整个故事,才是作者心中的完美,但是……唉,三年多的时光告诉我,完美之前,得先活着。= =
      最后,这个故事作者投入了很多心血,可以说是作者写文的初心,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认真完成。感谢每一个收藏阅读评论的小可爱。再重点感谢下经常给我留言的59972709小可爱,谢谢你的一路陪伴,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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