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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只消片刻,夜无双便能感受到那人兽化了的,不只是眼睛。

      实力的悬殊,让他纵将万般愤怒化为利刃,也不过是细雨轻落策马奔,阻不了那奋勇冲劲,反似撩拨簇火近身贴,无辜引得那狂兽魂荡更动蛮。

      自哀无力可逞敌,惶然情急欲高呼,却被兽气吞了唇舌自由,挣动力尽身更弱,忽听帛裂声微颤,凉气入侵刺骨痛。

      突如其来的厄运突变,让年幼的夜无双有一刻的失神,这恶魇凶恶如虎,御他如初生羔羊,难道是上天有意让他魂陨于此吗。。。

      早知命劫如此,他又何必在意自己的身弱貌艳,肆意逍遥造次就好,或者干出什么动天地的大事,也算对得起父皇早年对他的期盼!

      人既来这一世,怎可如尘土般毫无声响地轻逝!

      一颗不再甘于缚手无力的种子,在巨大的,无法摆脱的痛苦中,被种在了心间,又沉睡于黑暗中。

      梦中恶虎似饥渴疯癫,他只觉似置于狂风骤雨,若摧枯拉朽,顷刻间便被毫不留情地拆吃入腹,连残骸也被反复舔舐肆意回味。

      等他从梦魇中苏醒,只剩被马车碾压过般的浑身酸痛,头脑沉痛发热,混乱而不堪。身上传来的一处剧烈而尖锐的疼痛,折磨地他逐渐清明。

      混乱的记忆和思绪让他快速地睁开双眼,眼光微转,浑身绷紧地警惕着。

      从帷帐照进来的光亮,已是阳光高照之时,他的身子被清理过了,连锦褥也换过了。

      这一切认知,让他渐渐被水汽模糊的眼中生出些杀意。

      帷帐外传来的细小声音却让他暗暗屏息不敢乱动。

      那是父皇刻意压低的声线,“你跪在这多久也没用,以双儿的身体,怕是要很久才会醒过来。。。”

      对话之人却是一声未吭。

      “跪着有用吗!你永远也换不回本王那纯真完整的双儿!”

      话音里的悲愤让夜无双的心,被一种暖意盈满,刚才还硬生生用报复之心逼出的坚硬,瞬间化成想要扑进父皇怀里委屈哭泣的软弱。

      可是,他期待的,父皇为了自己而对恶人怒目相斥,痛下杀手的一幕却并没出现。

      之后的话,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你再这么留在这里,难道是想要宫里人都知道你干了什么吗!昨夜之事。。。都是因本王而起,本王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希望你也明白之后该怎么做。”

      “。。。下臣想。。。当面向四皇子。。。请罪。” 少年的声音沙哑沉郁,却十分坚定。

      “他醒来若是看见你,可能只想杀了你。”

      “那。。。是下臣应得的。。。”

      “你放心,本王会给你当面赎罪的机会。让四皇子静养一段时间,等他。。。接受了。。。本王自有安排。只是今日,你先出宫吧。昨夜之事,若有半字被泄漏出去,你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不容拒绝的威严声音换来一阵沉默。

      “下臣明白。” 少年的声音终于响起,像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夜无双已经不太记得那段对话之后的事情了,只记得自己失去了一个皇子的尊严,还有对父皇的信任。

      那之后,莫寒秋不仅没收到任何责罚,还平步青云般地不断立功高升。

      而后,父皇还真安排了他来见他,似乎比起儿子的噩梦,一个前途无量的武将的心结更加重要。

      那是他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这个皇子是多么的无用和卑微。

      莫寒秋面色沉寂的陈述了他的“心结”,最后硬生生地将他压成了他的解药。

      但至少,他不吃亏。朝堂之上的鹰犬之力远低于太子的他,却也得了一枚新的筹码。

      想要争夺太子之位的野心并不难有,在父皇对他的央求置若罔闻,依然狠心送他去黑曜国当质子时,他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夜白渊感受到夜无双片刻的失神,柔声一笑,“看来父皇是真的不准备出兵干涉赫鸾国,想他明日也是不会见太子的。”

      回过神的夜无双立刻接过话,神色愉悦,“看来太子借五妹掌控孟兰国的计划,是要落空了。”

      他的三哥常年不在宫里,当年父皇又派炅焱做了缜密的善后,所以夜白渊并不知道他和莫寒秋的这个缘起。在他心里,大概只当自己是为爱羞怯别扭的年少心性吧。

      夜无双苦笑一下,又摇摇头露出不屑的神情,“毕竟在父皇那,孟兰国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如今又要插手赤夜政权,那倒不如弃之,如今也算给赫鸾国新君一份尊崇了。”

      夜白渊颔首浅笑。

      的确如此,更何况那个孟兰君主仗着孤天王余威,总是摆着宗制礼教之主的姿态,不知多少次旁敲侧击地抨击过赤夜国的私风淫靡,还暗讽过夜无双若是个女儿身大概会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孟兰国的地位得力于几国之间需要维持的尊尚中原故国的假相,一旦这平衡打破,中原局势下的暗流可能就没了惊涛骇浪的最后一层束缚。

      而敢第一个打破的,就是那个继承了他父亲的桀骜不驯,少年轻狂的赫炎了。

      “四弟,父皇还是疼你的。” 似乎感受到夜无双淡淡的黯然,夜白渊没来由地接了一句。

      夜无双却只是冷笑了一下,“那又怎样,在他心里,还是大哥更适合那个位置。。。我不过是一个刚刚好的试炼石而已。”

      他和太子过招数次,下过几次致命的手段,却都在父皇那没激起什么过大的火花,只是让太子损失了几个背锅的幕臣而已。

      父皇的偏袒他早有感觉,而自己只是获了一些表面受宠的假象。

      受宠和得势是君王之家最短暂和虚幻的假象,他不得不保持时刻清醒的认知。

      而太子那边,也越发的有恃无恐。

      那非要贴近他的耳边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挑衅他的样子,让他想吐。

      “四弟这种样子,不如以后就代替妹妹们出嫁吧,也算对王室做点贡献。不如。。。从南蛮的和亲开始如何?”

      夜无双懒得理他,一双桃花眼流光轻转,假装没听见,漠然而去。

      呵,可笑。他夜无双岂会束手就擒?

      之前顾及手足之情,现在看来。。。唉,何必呢。

      赫鸾国,黑曜国。。。趁这乱局未开,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夜白渊看着摇曳的烛火下,夜无双那张风华绝代而略显阴厉的花容,唇角一勾,“四弟,可是又有什么开心事了?”

      “没什么,四弟只是想炅焱这一招以退为进,可以彻底清除咱们身边的那些探子,忍不住觉得舒爽呢。”

      “的确。” 夜白渊爽朗地笑了起来,心里泛起欢愉。

      明明是担心那个姓莫的在太子那被抓了把柄,才自愿和炅焱搞这么一出引蛇出洞。哎自己的四弟太可爱了,还是当年那个别扭的小孩子啊。

      夜白渊回到自己的寝宫时,夜已更深。

      走过曲折的长廊,幽静清雅的院子依然是他小时候那种略显空旷的清冷。

      他的母妃本是行走江湖之人,不喜宫中的繁复压抑,唯独偏爱这一处空旷临竹的院子。

      走向那片竹影斑驳,远远便听见一道道唰唰的利器破空之声。

      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正在月下手持长剑,迎风舞动。

      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如白蟒出洞,又似白缎飘空,在少年的手中变化莫测,凌空幻化出许多优美的招式。

      寒光剑影中,那柔韧强劲的身段时而灵活轻盈,时而凛冽如风,在月色下别有一番绝尘美感。

      听到脚步声,墨夕一个腾空回旋,翩翩然落回在地面,青丝和衣袂在风中缓缓飘荡。

      “公子。” 墨夕直身站定,走近来人弯腰施礼,神色依旧淡然,只是额上一层密密的细汗,在月色的渲染下柔光一片。

      “墨夕真是用功,这么晚还在练剑。”

      “墨夕在等公子归来。” 少年稳定着气息,平静地回答。

      夜白渊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笑着将他额前一丝被汗水贴住的发丝,温柔地捋至耳后,“墨夕在这宫中,是不是呆的烦了?”

      “不烦,正好可以安心练功。”

      “乖孩子。” 夜白渊盯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白皙柔嫩的脸蛋,有一丝的恍惚。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勤学苦练,每次练到手脚发麻瘫倒在地才罢休。

      因为只有这样,他那总是一脸愁闷的母妃才会对他露出温柔欣慰的笑容,然后轻柔地抚摸他的脸,夸他是个乖孩子。

      “渊儿,你要记住,只有自己变得无比强大,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他那时不明白什么是自由,只知道那是他母妃心中最重要的东西。

      可惜,他的自由不是靠自己的强大换来的,而是母妃的死亡。

      “夜烜,当初是你硬掳我进宫,害我一生都被困在这该死的牢笼,你若真念旧情,就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永不传位给渊儿,让他自由地。。。”

      母亲临走时的不甘和那一抹凄厉的笑容,是他这一生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回忆。

      可如今,他还是回来了。

      “公子?” 一个动听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对上那双满是担忧的纯净黑眸,夜白渊心中一动,揽住墨夕的腰抱在怀里,高大的身子微微弓腰硬是把自己的脑袋成功地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担心自己一身臭汗侵扰了对方,墨夕下意识地有些退缩,但那拥抱又过于温暖和安心,他已不知道该如何移动了。

      感觉到夜白渊微微流露出少有的疲惫和伤感,墨夕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慢慢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背后紧抱住自己的主子。

      “这次要在宫里呆很久了。。。”夜白渊淡淡地叹息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

      墨夕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墨夕不喜欢留在这吧。。。这次要委屈你了。”

      “不会。” 只要能和夜白渊在一起,天涯海角他都愿意去。

      一阵温暖的沉默。

      “该睡了。” 夜白渊突然放开墨夕,随意地打了个哈欠。

      墨夕低头紧随夜白渊的步伐,却被对方止住了,“你下去休息吧,不用陪我了。”

      墨夕定在原地,颔首沉默了片刻,恭顺的施礼,“是。”

      看着夜白渊离去的背影,他咬紧下嘴唇,努力遏制胸中升腾的苦闷和酸楚。

      夜白渊一旦入宫,就从不会碰他,甚至也不需要他服侍入寝。

      当年,他被人送宫献给君主,君主嫌他太小不想碰他,就随便养在宦官身边,等他明白了长大点要行使的用途后,就义无反顾地逃跑了。

      结果当然是很快就被抓住,他干脆抓了个时机直接跳湖,当时救起他并把他留在身边远离命运的就是夜白渊。

      他想,公子肯定是在宫里就会想起他曾经的低贱身份,而不想多和他亲近。

      他能继续被留在身边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更强,更有用。

      银月又重新隐于云层之中,只留下少年孤清倔强的背影淹没于夜色。

      赤夜国的按兵不动,给了赫炎更多的胜算。

      这一次的出征路线要横穿赫鸾国的几个城邑,而他全程都整军以进,毫不掩饰地炫以军威,似乎在大范围地向国内百姓展现新君的军备魄力。

      为了保持军队在人前的飒爽英姿,这行军速度就慢了下来。而在百姓心中倒是树立了很好的君主威名。

      孟兰国自接到赫鸾国对他们出兵的消息,就开始严阵以待。

      一向自视甚高的孟兰国,没想到对方直接出兵来犯,一时也有些慌神,赤夜国也没半点要帮忙的意思,便慌忙集结军队做出防备。

      没成想对方比自己料想进犯的时间要慢很多,还听说军队在一路耀武扬威,大有显摆之势。

      这让孟兰国精心准备的守势在一次次空守中逐渐懈怠,士气也一次次衰竭。后来孟兰国的国主也开始觉得,那个赫鸾国的新君,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无用家伙,这次大概只是来作作样子,显显威风的。

      等大军真的来到边境,对方竟也不着急进攻,而是在离守城关卡的一段安全距离处,开始驻扎休憩。

      孟兰国的老君主轻笑叹息,如此安逸懒散的军队有何惧之。

      可是就在他叹息的那一日深夜,孟兰国突然陷入一片刀光血影的深海。有着地势优越的关卡不知为何被轻易摧毁,国门一夜之间便被赫鸾国的军队给攻破了,又直夺都城宫门。

      原来就在赫炎一路高调的行军中,早已派了一支暗兵提前来到边境,那些擅长隐秘作战的山地骑兵,在深夜摸清了关卡处的地形和攻击路线,并隐藏在山下。等大部队驻扎的当日,赫炎便偷偷率领五百精锐士兵,连夜兼程,趁着夜色来到关卡守城下和那些士兵汇合。严密巧妙的作战计划和出其不意的凶猛战斗力,让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浴血拼杀成功破关。

      而那些假意驻扎的军队,在赫炎带兵开始攻击时,就突然全力全速地开始进军。

      捷报并没过太久就传回了赫鸾国。

      而在捷报入境之前,公务缠身的沈离凌却在府中接待了一个不速之客 - 段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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