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海（短篇）》格里德

2、二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长时间紧盯一处，我的眼睛有些发酸。
　　我坐在暮色酒吧对面的24小时咖啡馆，等了半个晚上，也没见到江淮的影子。
　　对于江淮此人，我所知道的信息，只有他昨晚去了暮色，而且听他们话中的意思，他似乎还是暮色的常客。
　　我能想到的，只有守株待兔这一个办法。
　　江岚告诉我，因为过去的一些事，他们母子的关系非常紧张，我如果找到他，最好不要直接暴露身份。
　　这就很麻烦了。
　　看来我不但要负责找人，还要不动声色打入敌军内部换取信任。
　　我虽然没什么演戏天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试试了。
　　我的计划是和江淮在暮色来一场意料之外的“偶遇”，先要到联系方式，再想办法单独约他出去，然后江岚华丽登场，我便可以完成任务溜之大吉。
　　可直到天亮我也没能等到他。
　　回去休息了大半天，到了晚上继续等，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第三日的凌晨看到了他的身影。
　　得益于他突出的身高和身边人那一头显眼的黄毛，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赶紧出了咖啡馆。

　　向前台打听了到了包厢号，找到位置，我直接打开了包厢的门。
　　嘈杂震耳的音乐声闯入耳中，混杂着荷尔蒙气息的烟酒味向我扑来。
　　绚烂的灯光打下，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江淮。
　　他嘴里叼着烟，正侧耳听他身旁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裙的女生说话，他们身子贴得非常近，哪怕那女生不时用她轮廓明显的胸部挤压他的手臂，他也丝毫没有躲的意思。
　　其他男女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
　　直到我缓缓走近，正在嚎歌中的黄毛才发现我的存在，停了下来。
　　包厢内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我的身上。
　　“咦？你不是……”黄毛认出了我。
　　“哈哈哈哈江小爷，你那天救的美赶来投怀送抱了！”
　　我顺着黄毛的目光看去，正撞上了江淮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他吐了一口烟圈，没说话。
　　我走到他面前，尽力做出惊喜的表情，虽然我知道这个表情在对方眼里可能有些诡异。
　　“好巧啊，刚刚在散台看到你，就跟过来了，留个联系方式吧。”
　　旁边的黑裙女不悦地斜了我一眼，“你谁啊？”
　　我是他姐。
　　当然我没这么说，初来乍到以和为贵，尽量别勾起对方的敌意，毕竟目前看来江淮和这姑娘关系还不错。
　　江淮把烟捻进了烟灰缸里，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
　　“坐啊。”
　　他笑着说，笑容中有着常年混迹于酒色的那份不羁。
　　我坐到了他身边，他向我伸出手，“手机给我。”
　　我明白他要做什么，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递给了他，他输完号码保存后，按了拨打键，震动声响起。
　　“名字？”
　　“唐溪。”
　　他手指顿了一下，抬头挑了挑眉，“咱俩的名字还挺般配，里面都有水。”
　　他不说我还真没发现，确实都有水。
　　我看到自己手机屏幕上的“江淮”二字，缓缓读出了这个名字，当然，这是读给他听的，我早就知道他叫江淮。
　　联系方式要到了，第一阶段进展顺利，下一步，就是对他发起单独约会的邀请函。
　　“有人打牌吗？四缺二！”黄毛喊道。
　　江淮举手凑了过去，我突然心生一计，连忙也举了手。
　　“我。”
　　“我！”
　　旁边黑裙女的声音响起，我俩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但很快，黑裙女脸上的尴尬就变成一个大大的白眼。
　　“是我先说的！”黑裙女说。
　　“去唱歌去！你让让人家新来的。”黄毛接话。
　　“我不嘛。”黑裙女晃着江淮的胳膊，开始撒娇。
　　我心中天雷滚滚，我一个二十五岁事业稳定的高校教师，装嫩和小我好几岁的小姑娘争风吃醋，这算什么事？
　　我突然开始后悔当初答应了江岚的请求。
　　“江淮，你决定吧，谁来？”黄毛把问题抛了出去。
　　江淮扫了我一眼，笑容中意味不明。
　　“唐溪吧。”
　　我有些意外。
　　黑裙女噘着嘴坐回了原位，同时不忘瞪了我一眼。
　　我过去，假装不经意问道：“有什么惩罚吗？”
　　“大冒险呗。”对面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的男生说。
　　“你们都是熟人，玩得比较开，大冒险对我不公平。”我说。
　　“那你有什么想法？”
　　“每局输的人无条件答应赢的人做一件事，只为赢的人做事，不牵连其他人。”
　　四个人，第一个打完牌的人算赢，最后一个算输。
　　“我可以，你们觉得呢？”
　　江淮和黄毛都觉得没问题。
　　计划通，我心里窃喜，我打牌技术一向不错，多玩几轮，总会有我赢江淮输的时候。
　　可我们玩了十几轮，江淮却一次也没输过，反倒是我因为失误输了一回。
　　我输的那次，赢的人是江淮。
　　我问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想了想说，“先欠着吧。”
　　直到又玩了几轮，江淮终于输了，好在赢的人是我。
　　“你明天中午有事吗？”我问他。
　　“没有。”他摇摇头。
　　“一起吃个饭吧，就我们俩。”我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他手指一敲一敲打在桌子上，表情还是复杂难辨。
　　“我从来不单独和女生吃饭。”他说。
　　“你怎么不单独和女……”黄毛刚说话就被江淮堵住了嘴。
　　“除非——”江淮凑近了我，笑容瞬间有些玩味，“你做我女朋友啊。”
　　这就有些过分了，我还没到能为了一个承诺卖身的地步，更何况，我和他可是名义上的姐弟。
　　旁边的黄毛和蓝卫衣男表情兴奋，在一旁不停起哄。
　　“别别，我们这才第二次见面。”我说。
　　“我和上一任女友从认识到确定关系，只用了五分钟。”
　　我哑然，年轻人的世界就是不一样，看来他不但乖张叛逆，还是个风流公子。
　　“你看起来小我很多。”我换一个方向努力。
　　“是吗？我以为你也就二十岁左右。”他面露惊讶，也不知道话中是真是假。
　　不过这话我倒是挺爱听。
　　“女大三抱金砖，我不介意。”他又笑。
　　“我都二十五了。”
　　“比我大六岁，真好，金砖我能抱两个。”
　　我泄气，努力思索该如何说服他。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正好你还欠我一个条件，直接抵消吧。”他耸耸肩。
　　旁边传来了一阵嘘声，是周围人失望的声音。
　　“我们江小爷人帅会撩，器大活好，你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啊？”
　　听着他们毫不避讳地讲荤话，我感觉有被冒犯到，但我没有生气，我没心情和一群小屁孩计较这些。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群人，包括江淮，对待感情估计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能直接走肾就不会走心。
　　不过这反而简单了很多。
　　“好吧，我答应你。”我对他说。
　　既然你不认真，那我也可以不认真，完成任务直接抽身而出，两个人都能安然无恙回归起点，皆大欢喜。

　　我和江淮约在了次日中午十二点，才过十一点半，我就来到了约定的饭店。
　　早在来之前，我就和江岚打好了招呼，让她在十二点半左右赶过来，我会想办法拖住江淮，以防他在看到江岚以后直接逃走。
　　可是，指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一刻，江淮也没有出现。
　　我给江淮发消息，没人回应，打电话过去是关机。
　　十二点半，江岚准时到达，江淮还是没有出现。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江淮耍了，或许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恶劣的人。
　　我把情况和江岚简单说了下，先让她回去了，我又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见到他。
　　这回我彻底相信，自己真的是被他给耍了。
　　又回到了原点，昨晚做的一切努力竟然都是徒劳，我有点生气，但这种气愤很快被任务失败的郁闷所掩盖。
　　回酒店休息了一下午，在我认真思索是否应该继续下去时，我终于收到了江淮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来暮色K208。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是一句简单的命令。
　　换做别人估计已经被气得摔手机了，但由于我性子一向寡淡，看后并没有太多情绪，想了想还是换了身衣服出了酒店。
　　打车到了暮色，我找到K208推开包厢门，发现房间内竟然只有江淮一个人。
　　他静静坐在沙发上抽烟，身上穿的是与我第一次见面那天相同的白色T恤，房间里没有音乐，灯光有些暗并不是很晃眼。
　　“怎么就你自己？”
　　这个场面让我有些不解。
　　“和女朋友约会，干嘛找人来围观？”他捻灭了烟，似笑非笑招呼我坐到了他身边。
　　我坐了过去，他顺势拉起了我的手，却没做太多停留，手指顺着胳膊划过背部勾住了我的肩。
　　他的脸距离我非常近，呼吸喷在了我的额头上，似乎只要我微微一动，额头就会碰到他的嘴唇。
　　“你今天为什么放我鸽子？”我问他。
　　“有点事。”
　　“那为什么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
　　“手机没电关机了，后来看见了，不是回你了么？”他有些慵懒地答道，话语中没有丝毫诚意。
　　我又不是傻子，这种话当然不信。
　　“你还可以编得更离谱些。”我说。
　　“不就是想和我单独吃饭么？在哪里不是一样？你想吃什么，我去点。”他侧着身子问我。
　　很好，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原本我以为他会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以防闲杂人太多场面失控，就没把他在暮色的事情告诉江岚。
　　但现在只有他自己，就好办很多了。
　　此时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江岚不知有没有睡下，我决定等江淮出去后打电话给江岚。
　　“随便吧，挑你喜欢的点就好。”
　　“那我读给你，你想要就告诉我。”他拿出手机扫描桌上的二维码，屏幕上出现了点单界面。
　　呃……我忘了还有这种方式。
　　电话肯定是打不了了，趁他付款时我拿出手机，偷偷给江岚发短信。
　　可一个字还没打出去，我手上一空，手机竟被江淮抽走了。
　　“和我约会，不许玩手机。”他把手机扔在另一侧沙发上，贴近了我的脸，在我耳边用气声说。
　　他的声音非常撩人，呵出的气包裹了我的整个耳廓，一阵微妙的酥麻感从耳朵蹿到了心里，惹得我微微一颤。
　　还未等我从颤抖中回过神，眼前光线突然一暗。
　　他吻住了我的唇。
　　我有些懵，但更多的是茫然。
　　毕竟已经是奔三的年龄，我在恋爱上早就不是什么新手，可突然被一个小自己六岁的男孩子亲吻，我还是有些无措。
　　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江淮就在用他自己的节奏引导着我，肢体上的触碰，语气中的暧昧，再到现在的吻，我一直都十分被动。
　　他的唇温热又柔软，灵巧的舌头撬开我的牙齿，淡淡烟草味进入口腔，我的头脑开始发懵。
　　在理智出现裂缝之前，我用力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