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淳于歌

5、妖刀

　　我被人装进袋子里，放进了一个叫“物证科”的地方。
　　我不知道女人怎么样了，只能从周围的人嘴里听到些许消息。

　　“三个人，全都一刀致命。”
　　“下手够狠啊，还挑了个大年初一的时候。”
　　“那家人也是活该。”
　　“听说她之前是学医的，大二的时候被卖了。”

　　“难怪，方哥说那天她来自首，就好像是进饭馆说我要点一碗面一样，特别平静。”
　　“不奇怪，这么些年，什么犯人没见过。”
　　“唉，也是可怜，那个村子出了名的搞这些勾当，上上下下打通了关系。这回搞专项行动，他们总算是跑不了了。”
　　另一个人轻轻笑了一声，没再答话。

　　我在物证科呆了很久，房间里总有人进进出出，但没人来看我，我也再没见到女人。
　　直到很久以后，一个年轻男人把我拿了出去，走到几个围坐的人旁，将我放在桌上，说：“就是这把。”

　　一个年纪略大的中年女人凑近了看我，又戴上手套，仔细抚摸我柄上的纹路：“是这把，不是赝品。据史料记载，这把刀用的是不知名的材料，所以千年不腐不朽。这对考古界来讲是极为珍贵的发现，如果能检测出里面的材料是什么，意义绝对不同凡响。”

　　一个年轻女人笑道：“我也是追剧的时候看到里面说起这把刀，说是剧组根据史料复制的，和这刀一模一样，我才想起来。只是既然是文物，怎么会落到她手里呢？”
　　中年女人解释道：“这刀最后的记载是晋仁成十一年，我们推测是当时皇城被攻破后失去踪迹，也许是被人偷走，从此流落民间。上次本县不是发了洪水，许是被水冲过来的。这么说起来，也是天意啊。”

　　“没想到恶有恶报，还有这种报应法。”
　　年轻女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半开玩笑道：“历史上流传，这刀有妖术，不会是真的吧。”
　　中年女人一笑：“哪有那么邪乎，当年飞虎将军因皇帝昏庸，克扣军饷，自己少不得也是想取而代之，所以起兵谋反。晋灵帝大兴土木，剥削百姓，致使民怨沸腾，最终国破家亡。都是他们自个儿造的孽，怎么能把罪责推脱到一把刀头上。那些传言不过是民间话本附会之语，咱们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

　　我不屑一顾，心想，可惜你错了。
　　不过我并不想出声反驳她，因为她前面说的一番话还挺有些道理。

　　最后，中年女人带走了我，把我送到了一个叫博物馆的地方，将我放进了一个透明的展柜里。
　　过不多久，博物馆里来了许多人，每个人都从我身边走过，用惊叹、好奇的目光看着我，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把传说中的妖刀啊，真的好漂亮。”
　　“刀身看不出一点腐蚀的痕迹，传说竟然是真的。”
　　“据说锻刀的材料很多是地球上没有的，专家猜测，也许是用陨石锻造的。”
　　“天外飞刀？好神奇。”

　　除了零散的人，偶尔还会有人带着一大群人来看我。领头的那人向他们仔细讲解：“……这把刀在历史上成为妖刀，虽然只是后人杜撰，但结合它的持有者最终的命运走向，也是令人唏嘘不已。此刀的锻造材料极为特殊，因此刀身不腐不锈，我们可以看到，即使历经千年，刀身依旧光亮如新……”

　　我看着那些打量我而后离开的各种各样的人，听着他们谈论我的言语，逐渐有些失落。
　　我想告诉他们，我是一把妖刀，我喜欢这个身份。我和李姑娘还有后来那个女人曾经交流过，她们听得见我的心声，珍惜我却并不想占有我。

　　曾经的人视我为妖刀，他们从未懂过我。
　　现在的人说我并非妖刀，他们已然无法懂我。

　　我想告诉他们，我在这世间造就了无数亡魂，冷眼旁观了朝代的兴衰，我也曾真的蛊惑人心。
　　我想让他们看见真正的我。

　　然而语言是无力的，我尝试着说话，却没一个人听见。
　　我意识到，如此下去，也许我会永远被摆在这个展柜里，听别人讲述关于我的并不真实的故事。
　　困锁在这个冰冷而又无法作为的躯体里已经让我厌倦，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晴朗的下午，新的一群人围在展柜前，听我的故事，指点着我发表议论。
　　时机已到，我心想。
　　我用尽全力，让身体快速地震颤，在一阵阵细微的嗡鸣声后，只听得一声脆响，我感觉身体一分为二。

　　我轻飘飘地浮至众人头顶，看见我的身体断为两截。众人惊呼，大喊，有人在叫着：“妖刀，真的是妖刀！”
　　我放声大笑，飞至门外，冲向苍穹之下如烈火般燃烧着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