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野火》七月在予

27、chapter27

　　谷微一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次绘画课，一下课他就去模特工作室找钟教授：“老师，我不想再做模特了。”

　　他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边给这个年轻人接了一杯温水：“是因为小叶的事吗？”

　　“你认识叶教授？”

　　“认识，那时我还给他做过头像雕塑，他是一个倔强又聪明的孩子。”

　　“那……钟老师，您相信网上的说法吗？”

　　钟老师笑得很温和：“不信，小叶不可能会做那些事的，他也没必要挪用任何的科研经费，你不要听网上的话，也不要对他失去信心，他是被人诬陷的。以前我也被人诬陷过，你看……”他指着办公室，“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在这个办公室工作吗？”

　　谷微一摇摇头。

　　“我以前是美院的教授，有一个人抄袭了我的画，却反过来举报我说我抄袭，他联合我的一个女学生说我师德不正，当时我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些陷害我的人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我就被安排在这里当个行政老师，从此不能再带学生了。”

　　“当时我差点就想自杀，是小叶站出来说他相信我，我才选择活下来。你知道吗？当一个人在嫉妒绝望的时候能有一个人站出来，跟他站在一起，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这时候你不要离开小叶，你……可能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了。”钟老师皱着眉，他的脸在这样的折腾下显得更加苍老，微陀的背，还有花白的头发。谷微一看到桌面上的画露出一个小角，对方虽然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却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所钟爱的事业。

　　他一想到要是有一天叶凛也走上钟老师这样的路，他就恨自己没用，明明知道叶凛是冤枉的，却查不出任何的线索，尤其是叶凛也不允许他插手这件事。

　　“我不会离开他的，但是我也受不了别人这样的目光，所以我不想当模特了。”

　　“好，这个学期也结束了，你回去再考虑一段时间吧，要是到开学还是坚持离开，我会把工资都结了。”

　　“多谢钟老师。”谷微一回了叶凛的宿舍，顺便买了菜。回到宿舍，看到叶凛换了一身黑色名牌西装，他平时在学校一般不穿这种，据说会造成师生隔阂。他长得本来就帅，再加上一身书卷气熏陶出来的气质，就算套个麻袋也甩当红明星十八条街。

　　“你要出去？”

　　“嗯。”叶凛打好领带，整理了一下头发。

　　“要我陪你吗？”他走到浴室洗洗手。

　　“不用，我到晚上就回来。”

　　“注意安全。”

　　他从浴室的镜子中看到叶凛从门外走过来，对方的眼神有些陌生，他没有笑，嘴角却给人一种轻微上扬的感觉。叶凛的手摸在他的后颈上，流露出轻微的控制欲。对方勾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等我回来。”

　　*

　　晚上，谷微一独自在叶凛的宿舍里走动，他心里有些烦躁，为什么叶凛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他穿着在客厅中拖鞋踱来踱去，坐下来打开电视，看了不到一分钟，他就关了。电视节目都是一些无聊的谈情说爱的片子，要不就是一些无脑的欢乐综艺，以至于新闻都比节目好看。

　　他拿起手机，看到自己发给对方的五六条消息，都没有回复，打的电话也没有人接。他有点后悔不应该放叶凛一个人出去。

　　“咚咚——”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是叶凛！他赶紧冲过去开门，门后站着的是钟泽山，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颓靡下去，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钟教授，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想送你个礼物。”

　　“进来吧。”谷微一打开门，让钟泽山进来，随后关上门，关门前还往外面看了一眼，期待某人的身影会从楼梯转角处出现。

　　“叶教授不在？”

　　“他出去了。”谷微一走过来盯着他手里的箱子，“什么礼物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钟泽山将盒子放在桌面。

　　“钟教授，你也太客气了，来看我还带什么礼物。”他走到盒子面前，左眼皮跳了一下，总干觉这个盒子过分神秘了。他解开盒子上的蝴蝶结，打开盒子，叶凛的石像出现在眼前，头上全是红色的颜料，他被吓了一跳，站起来质问钟泽山，“钟教授，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泽山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雕刻刀，用手指抚摸着锋利的刀刃：“没什么意思，我想杀了他。他不在正好让他躲过一劫。”

　　“他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想杀他？”

　　“因为他玷污了你！你是多么完美的人，为什么要跟着他？你是神赐给世界的礼物，你是神给我的灵感，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钟泽山神情激动，他拿锉刀指着谷微一，“你毁灭了我的灵感，你们夺走了神给我的灵感！”

　　“我……你听我解释，我爱他，没有让他包养……”

　　“闭嘴！一定是他逼你这么说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我都可以帮你解决，甚至可以帮你杀了他！”

　　“钟泽山！你清醒一点吧，我是真的喜欢叶凛，从十年前就喜欢他了，若谷不是因为他在东科大，我也不可能来这里当你们的人体模特，我再说一遍，他没有包养我，我们是很平等地在一起，我爱他！”

　　“你这个傻子！他不会爱你的，一定是他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骗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他，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就像这个雕像一样！”

　　“钟泽山！你要是感动叶凛一根头发，我这辈子跟你没完。你看看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我从来不是你的灵感，也不是神赐给你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因为缺钱去当模特的普通人，我爱谁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既然这样，语气看着你被人玷污，被人践踏，我不如杀了你，把你做成一具标本，成为神的艺术，永远美下去！”钟泽山举起手中的刻刀向谷微一扑过来。

　　谷微一立即躲到一边，他伸脚绊倒钟泽山，后者一头撞到书架上，哗啦整个书架上的书都掉下来，书架也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倒下来了。钟泽山摔到在书架前的空地上，额头撞破了一个角。鲜血从伤口涌出来。

　　他看着快要倒下的书架，赶紧跑到一边，然而书架倒下来了，谷微一没有多想，用自己的背部抵住书架：“快走啊！”

　　钟泽山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锉刀，他在犹豫，现在是一个机会，可以杀了谷微一的机会，他走到书架外边，走近谷微一。

　　“你干什么？要杀我吗？刚刚我可是救了你一命，难道还抵不过一个神神叨叨的灵感吗？”他的头被书架擦伤，一道血痕欧聪额头留下来，流到下巴，随后又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地上的资料沾上了他的血。

　　“不！啊——不对，一切都错了，错了！谷微一，你这个恶毒的家伙，你欺骗了我，你不是神的化身，你是人，你会流血。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神，如今你却亲手毁了我的梦……”他的手在颤抖，两行泪从眼里流出来，他丢下手中的锉刀，冲出叶凛的宿舍。

　　谷微一咬着嘴唇，喉咙有点腥甜，一口血吐出来，他被书架重重地砸了一下，五脏六腑都像被锤子捶过一样。他从书架下爬出来，将书架小心地放在地上，整个客厅一片狼藉，散落的A4纸打印的资料到处是，像一地的雪。

　　他坐在地上，看着落在地面的锉刀，刀刃上有血迹，他抬起手臂，胳膊上被划了一刀，桌面上有一个染了红色颜料的雕像，他心里五味陈杂，原来这家伙真的是一个疯子！

　　他默默胸口，此时此刻他希望叶凛不要回来，他怕叶凛会遭遇那个疯子，他挣扎着想去拿自己的手机，手机放在桌面上充电，但是双腿没有力气，眼前的视线模糊，他渐渐发觉自己力不从心了。他伸手勾下充电线，手机掉落地面，他找到叶凛的联系页面，发了一句话：不要回来。费尽最后一点力气，他按下了发送键，便昏睡过去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叶凛在旁边看着他，对方把他搂在怀里：“对不起，我应该带你一起去的。”

　　“那疯子呢？”

　　“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隔壁的人报警，警察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你出事了。”

　　谷微一抬头看着他，对方的下巴有一滴血迹，他抬手帮人擦去：“你这里有血。”

　　叶凛的脸色有些苍白：“可能是刚刚碰到你的血了。”

　　谷微一的心有些堵得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晚的叶凛有些陌生：“你刚刚去哪了？”

　　“去安排有些事情，乖，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叶凛低下头亲吻对方，两人互相蹭，蹭掉了彼此的衣服，呼吸交错混乱，他不想再思考这些无聊的事……他贪恋叶凛的温度，看到叶凛手臂上的针眼和慢慢好转的皮肤，他也就放心了。

　　或许他只是怕自己看不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他所认识的叶凛从来没有变吧？

　　他固执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