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唱吧”时代》寻找风的男子

25、第7话

　　南方的冬天，是绝大多数怕冷之人无法面对的季节。
　　不同于北方，南方的寒冷更像是透过一种可怕的魔法直接穿透人的身体进行全方位的打击。
　　穿多少衣服，都没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在泥土钢筋堆筑而起的巨大墙壁内，以偷得片刻安宁。
　　总之不能出门。

　　冬天的大学。
　　人迹罕至。
　　本部的校园里。
　　稀稀落落几个将自己包裹严实的学生抱着课本缓慢走在林荫小道上。
　　主道上的保洁员大叔哆嗦着用长夹子夹起草里面的塑料瓶，放进背后的塑料袋中。
　　骑着蓝白色自行车的短发男生只用单手扶着车把手另一只手因为畏寒而插在裤子口袋里飞快骑了过去。

　　大操场旁的篮球场。
　　一个孤独的身影。
　　他捡起地上的球，走向篮筐，继续投球。

　　为了篮球队能在下个月的冬季选拔赛中取得好成绩，纵使被称为篮球天才和最佳新人的他，也不得不逐渐增加练习的时间。

　　偏偏在这个时候，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因为翻修而暂停开放。
　　队友们不是提前考完试回老家，就是觉得太冷在家吹暖气，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学校练球。
　　硬顶着接近零下气温的他，从清晨一直练到现在，早已汗流浃背。

　　但他认为这一切都特别值得。
　　只要能在冬季选拔赛夺得全市的前两名。
　　他们就能代表苏州，参加整个南区的大区赛。

　　顺利的话，他们就有机会，直面去年的全国冠军。
　　代表杭州市的浙江大学。
　　里面的那个男人。
　　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男人。
　　他发誓一定要在篮球的赛场上，击败他。

　　“赵洋哥，这么冷的天还来练球啊。”推着小推车路过的学校福利社社长从车上扔出一瓶水。

　　“谢了。”赵洋没有回头。

　　整个球队都靠他一个人支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深知自己目前最迫切需要做到的，首先是提升自己的球技，再然后要在新学期开始后招募到至少一个资深一点的球员。
　　至少不像他们几个那样。
　　一人球队，真的很难走远。

　　赵洋越来越钦佩赤木刚宪了。
　　不过赤木至少等到了他的剩下四个黄金队员。
　　而他自己呢。
　　赵洋摇了摇头，继续捡球，投球。

　　“嗨，這位兄弟，一個人練球，豈不是很無聊，不如我們來比試一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西服男子，站在球场的另一侧，大声说着话。

　　“噢？你想怎么比？”赵洋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不错，一个人在这里练了有一个多礼拜了，是时候该找个人对决一下了。

　　“我們就兩個人吼，當然是一對一鬥牛了，國際規則，11分制，如何。”西服男子走进球场，来到了赵洋身边。

　　“我都ok，但你穿着这身衣服打球，真的没问题吗。”赵洋仔细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个西服男子，身高目测有超过一米八，年龄大约二十四五，稀松的胡须和凌乱的发型，加上他的衣着打扮，不像是本校的学生，甚至完全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模样，大概是住在附近居民楼里出来学校闲逛的社会人士吧。

　　“這衣服是有些問題，那脫掉就行嘍，有點冷，不過沒關係，但玩球沒有彩頭也很單調，我們來賭點什麼吧。”西服男子把脱下的西服随意放在旁边草坪上，将白衬衫袖口的纽扣解开，一把掀到胳膊肘的位置。

　　“那你准备赌些什么，赌钱吗？”赵洋拿着球，走向篮球场中圈。

　　“談錢傷感情嘍，雖然我們倆還沒什麼感情，但還是算啦，你看這樣行嗎，輸的人，要幫贏的人一個忙。”白衬衫男子收拾完毕，跟着来到中圈。

　　“有范围吗，不然万一你让我干一些违法的事情我可办不到喔。”赵洋愈发觉得面前这个白衬衫男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那肯定合法吼，而且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而且僅限于在這個學校里，公平吧。”白衬衫男子一口地道的台湾腔让自小生活在北方地区的赵洋好不习惯。

　　“那好吧，谁先发球？扔硬币吗。”赵洋打算去旁边草坪上的书包里翻硬币出来。

　　“沒有那個必要，互擲三分球決定啦。”白衬衫男子从赵洋手中接过球，大步走向三分线，标准的姿势，熟练的手法，左手只是轻轻扶着，半蹲，弹起身体，投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
　　球进了。

　　他...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管球技怎么样，光凭三分球来看，赵洋就已经自愧不如了。
　　但他，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了吧，来检验自己这些天的练习，到底有没有成长。
　　赵洋微笑，走向前接球，准备开始这一场想必会相当精彩的对决。

　　*

　　北区的校园，在苏大众多校区中能够脱颖而出，名列前茅，是有原因的。
　　在这间被学校投入大量资金奢华装修顶级配置的教学楼F里。

　　除去二楼那个传说中全苏州最豪华的新会议室。
　　还有三楼的新播音室。
　　五楼的新保健室。
　　表九楼的新桌游室。
　　里九楼的新停尸房。
　　十四楼半的新售楼处。
　　和十七楼的新机房。
　　等等等等一系列的超级配置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是新的。
　　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依次有序排列着。
　　与对面空旷的东区，破旧的本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每年的新学期开学日。
　　大量的新生排着队等候在公告栏前面。
　　等待那一天的九点，钟楼敲响第三声钟的时候。
　　学校就会照例公布新的一年各类社团以及各个专业科目的教室分配。

　　被分配到北区的兴高采烈在公告栏最醒目的地方跳起了天鹅湖舞蹈吸引了绝大多数排队学生的视线。
　　被分配到东区的垂头丧气坐在草地上抽菸被执勤的老师当场请出了学校。
　　被分配到本部的开始在網路上搜索寻找包年的灵媒师服务。
　　被分配到阳澄湖校区的开始打电话询问转学需要办理的手续。
　　被分配到独墅湖校区的望了一眼教学楼顶部的天台。

　　北区，十七楼。
　　新机房，2-13号房。
　　在这个电脑全都是最顶级配置的机房内，竟然只有区区十台电脑。
　　其中九台的屏幕都是熄灭状态。
　　唯独，最角落那台亮着。
　　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
　　竟然，竟然有人在这里玩游戏！

　　毕竟。
　　大多数同学都是抱着对高级的编程知识有着浓厚的兴趣而向班导师提前半年申请以抽选出前来使用的一次宝贵名额。
　　偶尔有高级计算机课程的老教授也会带几个想考研的学生前来参观学习。

　　但是。
　　各个社团的社长共同享有一项不为人知的特权。
　　能够使用这栋楼里除了新会议室以外的全部功能性房间。
　　包括这间新机房！

　　这也正是此时此刻。
　　寒假前夕。
　　机房内唯一的光源处。
　　最角落的位置。
　　那个眼镜男生所出现的原因了。

　　他轻轻向上推动那副圆框眼镜，看着面前的液晶显示器，很久没有动静。
　　他移动滑鼠，操作着荧幕上的光标。

　　他有条不紊控制着自己在游戏中扮演的角色，向另一边不知道是电脑还是人类玩家的对手攻击。
　　这是时下最热门的卡牌对战游戏。
　　炉石战记。

　　通过操纵三十张不同的卡牌组成的卡组，用有限的资源击败类似条件的对手。
　　他真的爱死这款游戏了。
　　他励志毕业之后要成为这款游戏的职业玩家，向最高的荣誉炉石战记世界锦标赛发起挑战。
　　但现在还不行。

　　他屏幕上的英雄又一次因为被击溃而失去全部生命值发生爆炸。
　　“靠腰，玩快攻的人都不要脸。”他喃喃自语。

　　“哈嘍，廣播社的社長怎麼這麼有空在這裡打電動，不過恰好你玩的這一款我也略知一二，有沒有興趣同我比試一下？”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毕竟这里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入的新机房。
　　难道是其他社团社长刚好闲的发慌跑来这里消磨时间吗
　　他匆忙回头，与一个从未见过的西服男子打了个照面。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来这里，干嘛。”他大惊失色，赶忙将屏幕关闭。

　　自己身为广播社的社长，偷偷跑来这里玩游戏，万一，万一被学校知道了。
　　万一他就是学校派来抓自己的。
　　万一。
　　可恶。
　　不行。
　　不能在这里。
　　不能现在。
　　不。

　　“同學同學，別緊張哈，我只是碰巧路過，又剛剛好想找廣播社的社長大人你幫一個忙，不過我認為求人幫忙哪有那麼簡單對不對，所以我們可以比試一下，就比這個爐石好了，你意下如何？”西服男子主动坐在旁边的电脑前，拨弄着屏幕似乎在寻找开机键。

　　“帮忙...？我...我能帮你什么忙，我根本...根本不认识你，你也不像是这个学校的，你你..你到底想干嘛？”他畏畏缩缩，但还是伸手帮旁边的陌生人开启了电脑。

　　“謝謝，這電腦好高級，開機鍵居然藏在這背後，你不幫我按我找一天都不一定摸的到啊，太神奇了，對了，爐石戰記我在台灣就常常玩，我覺得我還蠻厲害的吼，可我還沒有內陸伺服器的賬號，你有多的可以借我嗎，啊不然我現在註冊一個也行。”西服男子掏出手机，飞快输着什么。

　　“账号...账号当然有，可以用我学弟的，等等，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你究竟有什么企图？”他登录Wechat，在聊天记录里搜索之前学弟发来让他代练的账号密码。

　　“同學，說來話長啦，等會兒我們邊玩邊聊，何況我也不一定就能贏你啊，你看這樣行嗎，假若我輸了，就給你的爐石賬戶儲值328四十卡包套餐，但萬一你輸了，還請你每天廣播的時候，多幫我插播一條尋人啟事，怎麼樣，舉手之勞吧。”西服男子好不容易打开游戏的登录界面，却在切换输入法的地方又卡壳了。

　　“什么....只是..寻人启事吗...真的只是这样倒还好，万一你想利用我...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只要一紧张，说话就会结巴，但播音系又偏偏只剩他一人因为执着等待学校成立电竞社而没有社团，在班导师的胁迫下就这么曲折当上了广播社的社长。

　　“是真的啦，快，賬號給我吼，你們這裡也流行KOF賽制嗎，幾個職業的，有Ban選嗎。”
　　西服男子似乎对炉石还挺在行，说的都是特别专业的术语，让他心里好没有底。

　　“那...那好吧，如果只是比炉石的话，我是不会输的，不管你用什么职业都行，就世锦赛的三职业KOF吧，来。”他信心满满，飞快点击滑鼠，最后修改着他的卡组，他最信任的卡组，从远古时代一直玩到现在的，他的最强，法师。

　　空旷的新机房。
　　紧挨着的两台电脑。
　　两处光源终于合二为一。
　　回流的空气愈发凝重。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