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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   江城自西坊码头入内城的大道上,急行的府君车驾被几个骑手拦停下来。

      “你等这是要做甚么?”

      险些勒不住缰绳,驭者压制不住心中怒气呵斥道。

      若非看出这几个骑手都衣着孙家的皮甲,他早一鞭子抽过去了。

      谁料逼停了车架的那骑手极是嚣张,看都不看怒声质问的驭者,目光扫过车驾旁随行的一众护卫,轻蔑一笑,高声道:

      “我家郎君遇刺,平老身为家主门客想要将郎君接回府中医治,府君却不予理会,这是何道理?”

      这话一出,围观百姓皆是静了一静。

      随即如同热油入水,登时炸开了锅。

      毕竟这会儿出来的百姓不是自南边跟风而来的商户,就是受南来的商户雇佣的本地乡人,自然的也知道了能让这么多粮商老爷齐聚江城的“孙郎君”,不由议论纷纷。

      “孙郎君遇刺了?”

      “怪不得先前城中不少胥吏走街串巷的抓人,原是在四处搜抓医师大夫。”

      “便是那位仿若天人的美郎君么?”有正提着竹篮牵住孩子随郎君一同往家去的妇人闻言,也掩唇惊呼出声。“哪路凶人这般狠心,竟也下得去手?”

      从这些话中都不难听出,他们其实对桓昭这位冒牌“孙郎君”的敌意消减了许多,并没有如同开始那般,躲在家中悄悄咒骂。

      也有人面露疑惑,经不住悄悄发问道:

      “孙豺虎家的郎君,与我等小民能有甚么干系?”

      同行的旁人中有个本地小贩,自持知道几分内情,便悄悄拉住此人衣袖,低声道:

      “你这厮当真蠢钝,难道还没发现这两日粮价跌厉害嘛?”

      “与这有甚么干系?”

      见这人还不明白,那小贩一手护着自己半驼在肩上的货箱,一边悄悄同他分说道:

      “那都是因为这位孙郎君想在咱们江城买粮,这才让天南地北的粮商都过来了。”

      那老者依旧不甚明白的模样,捋须继续问道:“可人家买粮,又与我等升斗小民有甚么干系。”

      这话似问在了点子上,那小贩嘿笑着,将声音更压低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同那老者耳语道:“谁不晓得这孙家郎君空长了副好相貌,实则又蠢又毒,见招来了那么多大豪商,就看都不愿看上那些粮价更贱的小商户一眼。”

      “他自己不买,竟也不准旁人买!还让府君堵了去路关卡不准离开。”

      “可怜那些商户都是应邀而来,这几日却为了不将粮米砸在手里,只得悄悄将这些米粮售给江城及附近的百姓。”

      “这一来二去,孙豺虎家生的孬货儿子,也倒算在这大灾之年给了咱一条活路。老翁,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

      老者沉默半晌,在那小贩就等不到迎合,面露不耐时才缓缓点头道,“小哥说得极是。”

      那小贩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个褐色眼眸,身形极是高大,明显有着几分异族血脉的黑衣男子挤到了老者身边,低唤了一声,用怪异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阿翁。”

      北地人对辽胡人厌恶至极,极是在北地边缘的江城,也是同样的风气。

      那小贩当即闭上嘴,厌恶的瞧了老者和那男子一眼,拢了拢肩上货箱,努力在人群之中和二人拉开了距离,嫌恶之色溢于言表。

      那男子见状神色黯然,低声看着老者艰难道:“是我连累阿翁。”

      老者只是笑着拍了拍男子肌肉结实的小臂,如安抚孩童一般温声道:“莫要多想,你不仅有一半辽人血脉,更有我大周的血脉。”

      “你生在周地,长在周地,你阿娘还给你入了籍,那你便是个堂堂正正的大周子民,何必因为旁人言语,就生出自轻自嫌之心呢。”

      男子嗫嚅片刻,也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红着眼苦笑了下。

      老者也知这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当下也不再多言,看向人群中央。

      捻须半晌,才轻叹出声。

      原只以为是少年人一时意气,想以戏弄孙氏来博个名声。

      却未曾料到,那小郎君竟是欺天之举,竟是为救万民于水火。

      这一比较,我等这几月谋划,也只能解一时之危,还要连累这几地百姓共受兵祸之苦,终是落了下成。

      先前那老货说我等不如他,我还不服。

      如此一看,何止是我等,就算大周帅到此,也不如此子多矣。

      老者想及此处,本就心潮涌动。

      再联想到刚才听到的这小郎君被刺之讯,又化为满腔怒意。

      这小郎君虽有掩饰,然而戏耍豪商这等事,可一不可二,已有两日难保不会被人看出其中蹊跷。

      孙家豺虎岂是好相与的,今日刺杀说不定就是那些豪族中人想要将这心怀百姓的小郎君随手除去。

      老者本就是个武夫出身,养了一身嫉恶如仇的毛病,若非如此也不会因为听闻北地乱局,就毅然弃官前来。

      他此刻对桓昭这素未谋面的“孙小郎君”满心好感,尤其在怀疑对方已经落在那些豪族手中之后,更是心中激愤难平。

      好在老者是个稳重的,只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今晚夺城之时,抢先将这心怀大义,甘心背负污名,也要救下受灾百姓的小郎君,从那些北地豪族的掌中救出。

      如此义士,万不可让他折在此处。

      他看了看身边的男子,轻叹一声,语气里竟是颇为遗憾。“先前小周、郎君与那义士相见之时,怎就不记得问及姓名。”

      “我、我却是不知……”男子呐呐不知该如何言语。

      老者只是再叹一声,深深地望着被孙家骑手逼停的马车一眼,拉住男子,“走罢,我们也需早做准备。”

      而此刻人群之中发出阵阵压抑的哄笑。

      原来是钱府君用惯的这驭者,随着那些骑士的一声爆叱。

      用来拉车的良驹尚只是退后几步,可那驭者却被吼得双耳嗡鸣不止,身子一歪竟直接栽下车去。

      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驭者,他本就是府君新继任时,匆匆换上来的年轻后生,本就不是什么有才之人。

      平日里因为给一地府君这样的人物驭车,自然颇受身边人奉承惯了,眼高于顶,最喜欢以贵人自居,何曾见过这样的仗势。

      本就没什么胆气,也没多少阅历,被那些被孙家精心训练出来的私兵这一番突然恐吓难免露怯。

      只是他这一摔,不仅成了围观者的笑柄。

      也使得正在和孙家骑手对峙的护卫们都被这变故惊了一惊,两方对峙之中,气势一泄,便无意识输了一筹。

      再生不出抵抗之意。

      而桓昭安插在其中的人手,多为三年前瞿山救驾时候募集的乡勇。

      三年来这些人随四散在各处,可当初敢随桓小将军孤身救驾,便皆是意气之辈,先前听闻桓昭有难,多就动了赶来营救的心思。

      而桓小将军脱困之后,一朝令下,三年前同生共死的情谊都在,自然有召必来。

      这些人也知道此时如果贸然出头,虽能逞了一时威风,却会平白将昭郎君置于险境,

      于是都把威胁的目光定在了那府君身边得力的护卫头领身上。

      主君就是个怂包,身为他的得力下属如何能翻出花去?

      这头领平日里呈呈威风,在城中欺男霸女尚且还行,可要他和孙家对上,岂不是为难他这等混饷银的废物。

      可刚在望江阁里被这几个凶人说杀就杀的狠绝吓得够呛,这头领两相对比之下,竟还真鼓起了勇气,抖着腿打马上前去,努力反驳起了孙家骑手的问责:“此时我家府君已有安排,诸位不过是区区私卫,非平翁亲至,如何能对我家府君这般不敬?”

      相比被桓昭手下这些悍勇的注视,他宁愿去孙家私兵那挨鞭子。

      这倒令跟在车后的假装府君护卫的旧卒乡勇们交换了几个眼神,竟有几分得意。

      那小头领鼓足勇气反驳的话,其实说得在理。

      若是旁的府君,倒是会让这些骑手心生忌惮。

      可江城本就只是个小城,而再有江城信重的驭者坠马,护卫也是这般德行。

      话一出口,不仅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反而引得孙家骑手们哄然大笑起来。

      那笑声中竟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鄙薄,令这护卫头领一时也觉羞愤难当,拔出了半截剑来。

      即便如此,孙家的这些私兵们也丝毫不将他的愤怒放在眼中。

      他们本就看不上这些寻常护卫,甚至孙家豪横,连一地府君都并不放在眼里。

      上行下效,孙家对这些北地官员什么态度,下面这些私卫就是什么态度。

      在这群人接连不断的哄笑声中,为首那骑手当着满街围拢过来,甚至越来越多的百姓。依旧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口中虽称不敢。可面上还是毫无收敛的不耐之色,强硬逼迫道:

      “府君既不肯将我家郎君送回,平翁无奈只得让我等亲自来将郎君请回去。”

      “这本天经地义之事,如何能说我等不敬……府、君呢?”

      看那护卫头领被气的涨红了脸,却说不出反驳之词。

      孙家这几个出来拦车的骑手们不屑之色几乎溢于言表,为首那人更是满脸不耐,随即扬鞭,只听猝不及防一声闷响。

      他竟是把那手中打马的硬鞭,直接抽到了护卫头领的脸上。

      只听那看似见状的护卫头领,捂着眼,甚至来不及痛呼一声,就直接摔下马去。

      在众人惊呼声中,好在那匹同样受惊的马儿退后几步,险险没将落马的护卫统领一脚踩死。

      瞧着其他护卫匆忙下马救人,孙家私兵笑声更大。

      为首那骑手看都不看,仿佛丝毫不见自己那一鞭所造成的后果,反而只是盯着被拦下的马车,志得意满的威逼出声:

      “还望府君莫要躲在车中,还是尽快将我家郎君送出来才是!今日之事,我孙家定要讨个说法的。”

      而紧随其后的随行私兵,也仿佛没听见下方那人的痛呼一般,不知有意无意横马拦住了想要上来救人的其他护卫。

      还有一个年级稍小的少年,更是恶意勒马,让身下马匹扬起前蹄,向地上握着眼睛翻滚痛呼的护卫头领踏去。

      若是这一脚踏实,那护卫头领焉有命在?!

      在追随桓昭的悍卒都不自觉因为眼前恶象,摸上腰间刀刃时。

      一只呼啸而来的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越过人群,直直飞射而来。

      瞬间洞穿了那私兵的喉咙!

      颤动的箭矢上精美的翎羽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这样精雕细琢的箭矢,一看就是出自京都喜欢巡猎的高门贵女之手。

      这样如同玩物一般的羽箭,此刻却因为它携带而来,那无可阻挡的杀机,令人这些孙家精心养出来的私兵都不觉心中发寒。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豆霸天!我可以的!我继续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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